第44节
  秦阳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不,只是听着有些耳熟,我哥有个朋友,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阮千曲,这并不是一个很大众的名字,他不得不多看两眼。
  她本来打完招呼就要走,却被陆一鸣三两句话哄得乖乖跟着他们到了楼上的一间隐秘茶室,蒋绵绵年纪太小,陆一鸣无情地叫来秘书,送小姑娘回家。
  其实,那几句话,她只听进去了一句。
  ——“他是q’s的总经理,你不是想绕过代理直接找他们拿货吗?机会我给你了,你自己跟秦阳谈。”
  她也没问陆一鸣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想知道的事情,总能知道。
  直到在满室沁香的幽暗茶室坐下来,她才发觉有多不妥。
  她对此毫无准备,贸然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商务谈判中,太过突兀了。
  陆一鸣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但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赢面太小,恐怕还会搅了陆一鸣的正事。
  她正要找个借口告辞,坐在对面的秦阳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阮小姐,我冒昧问一下,你认识我堂哥秦衍吗?”
  她刚抬起的手惊得卡在原地。
  “秦衍是你堂哥?”她一想,秦衍,秦阳,名字很像,可看那人长相,和秦衍并不太相似。
  他五官并不太出众,但言行举止仍然可见良好的教养,语言清润,彬彬有礼。
  这一点和秦衍是很像的。
  秦阳身上没有多少商人气质,他比秦衍还小一岁,脸部轮廓偏圆,看上去有些娃娃脸,即便穿着严肃正式的西装,和坐她身边,一脸道貌岸然浑然天成的陆一鸣完全不同。
  他少了些精明干练,说话坦然真诚,待人接物也很周到,比如,他只介绍自己和秦衍的关系,却不多嘴问她和秦衍到底是哪类朋友。
  因此,阮千曲也不好去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难道是陆一鸣说的?
  不会……
  要是这样,秦阳在初次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至于惊讶。
  他满身贵气,却展露无形,并不像有些纨绔子弟那般浮夸,他有一种谦逊。
  秦家家风真好,简直是一脉相承的分寸感。
  他在说起秦衍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尊敬和崇拜,并不明显,隔着一层距离感。
  阮千曲猜想他们并不时常联系,否则秦阳不会问她,堂哥最近忙不忙,工作辛不辛苦,是不是在忙什么大案子。
  中途秦阳来了一个电话,他暂时离开茶座,只剩下阮千曲和陆一鸣两人。
  阮千曲忍耐多时,这才发作,她斜睨着陆一鸣,端起深色茶盏轻轻吹了一口,冷淡道:“你早就知道,故意利用我是吗?”
  第41章
  陆一鸣何人?
  陆家世代都是医生, 家里的孩子都是照着医生的路子培养的,偏偏到陆一鸣这里,他说自己见不得血污,坚决报了法律系。
  当时因为这件事,还差点跟家里闹翻。
  他也是个硬骨头,整整四年没用过家里一分钱,年年拿奖学金。
  除了读书之外,他随时都在累计人脉资源,毕业后第一年,他到一家大律所工作, 成功撬走律所的几个大客户,之后就成立了自己的律所。
  阮千曲眼看着他的律所一步步发展起来, 地点从最开始的普通写字楼, 搬到现在的cbd商务区,连秘书都换成了一个颜值足以媲美三线小明星, 水蛇腰大长腿,英文流利的法律系高材生。
  接下来对话阮千曲没有参与,她静静地喝茶, 听陆一鸣和秦阳谈论公事, 她大致也听明白了陆一鸣的意图。
  q’s今年刚刚进军w市市场, 出于公司利益的考虑,内部已决定要撤掉法务部,寻求更专业的律所为他们提供法律服务。
  而陆一鸣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内部消息,自然不会放过q’s这么大一块肥肉。
  秦阳作为q’s的现任总经理, 陆一鸣已经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来回周旋间,客套却不见得陌生,要说亲密,却仍保有余地。
  阮千曲只是个酒吧小老板,不敢说自己有多会做生意,但这种情况在她看来,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来形容恰到好处。
  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就差这临门一脚。
  她只是没想到陆一鸣这一脚踢在了她身上。
  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谁会喜欢被别人利用?
  尤其是被一个自己当作朋友,甚至哥哥的人利用,那种被背叛的感觉更加强烈。
  再一想到身边这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男人,隔三差五就到自己家蹭饭,哄得全家上下都喜欢他,现在就连蒋绵绵那个小丫头都着了他的道,整天“哥哥”前“哥哥”后的,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再气,也不过如此。
  一早知道陆一鸣不是什么人傻钱多的慈善家,商人本质,本就如此。
  平心而论,陆一鸣作为朋友,并没有亏待过她。
  如果这件事仅仅涉及自己,被他利用一回,她不会生气。
  人有利用价值,这不是坏事。
  关键他真正利用的那个人是秦衍。
  陆一鸣直接绕过秦衍,不带商量地就直接让她参与到这场谈话中,实在是过分了。
  陆一鸣吃水不忘挖井人,自己的生意快谈妥了,也不忘带带她,总会把话题带到她的酒吧上。
  阮千曲也相信,只要她开口找秦阳帮忙,再把自己跟秦衍的关系开诚布公,这个面子,秦阳一定会给。
  不是给她,是给秦衍。
  所以无论陆一鸣怎么给她使眼色,递话头,她都一概不理睬,谈到自己的酒吧,也只是随便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敷衍过去。
  他们谈笑风生间,气氛很好,到最后陆一鸣和秦阳甚至满脸堆笑地握了握手。
  陆一鸣多精明,看出她生气了,跟秦阳告别后,陆一鸣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讲笑话逗乐子,百般讨好。
  可阮千曲始终麻木地看着窗外,彻底把旁边的人当成空气,任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动于衷。
  陆一鸣的语气志得意满,活像是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他说:“曲曲,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叫互惠互利,我谈妥了,你也不吃亏啊。”
  茶局上的问题,现在他才回答。
  阮千曲仍是不理他。
  他叹口气,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她那边伸过去,在即将触到她散落在身前的栗色发丝前,又停了下来,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
  他又问:“怎么不跟秦阳说酒吧进货的事?被我气得连店也不开了?”
  阮千曲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摇了摇头,不作回答。
  没错,她这几天是为了酒吧的事焦头烂额,她也知道秦阳不会不帮忙,可这其中毕竟牵涉到秦衍,她不可能在不知会他的情况下,去找他的弟弟。
  简直荒谬。
  陆一鸣嗤笑一声,“你就知道怪我,怎么不去怪你男朋友?他还没告诉你他的家庭背景吧?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真当他只是个小警察?”
  阮千曲原本一直压抑着怒气,直到现在才忍无可忍。
  不提秦衍还好,一提他,简直火上浇油。
  她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陆一鸣,生气地说:“你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带到秦阳面前?你跟秦衍很熟吗?凭什么利用他的关系?”
  陆一鸣面色愉悦,他的手指颇有节奏地敲了敲方向盘,轻松地说:“我跟他不熟,可你跟他熟啊,就当帮我个忙,你男人不会这么小气吧?”
  阮千曲不答。
  他突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秦衍也算是豪门公子,可他却非要当个累死累活,拿死工资的小警察,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他的话,听得阮千曲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立刻反驳:“这是什么话?就不许他爱当警察,对继承公司不感兴趣吗?”
  陆一鸣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上了几分轻蔑:“你知道q’s市值多少个亿吗?他可是秦其义最中意的孙子,你也太天真了!”
  他脸上的细边金丝眼镜在车灯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冷酷,阮千曲发现自己看不清他的面容,她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摘下眼镜的样子了。
  她想大声骂他,骂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骂他唯利是图无奸不商,骂他为了利益什么人都能踩着上位,骂他衣冠禽兽,不知所谓……
  话到嘴边,她又想,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你开心就好。”她说完这句话,突然平静了下来。
  想到秦衍,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也想跟他坦白今晚发生的事。
  但更多的,是想念,想扑到他怀里跟他撒娇,今天她听人说了很多无聊的话,还受了很多气,她好委屈,只有他能安慰。
  阮千曲拿出手机,给秦衍发了条消息——【你下班了吗,我想你啦~】
  等了几分钟,秦衍没回,她郁闷地收起手机,想着他大概是在忙吧。
  她落寞的表情落在陆一鸣眼里。
  他记得刚刚自己将秦衍称为她的男人,而阮千曲并没有否认。
  他面上嘲弄调笑的意味稍减,眼眸冷了几分,声音轻得几近温柔:“你们,在一起了?”
  他声音太低,阮千曲第一遍没听清,侧过脸看着他,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自言自语一般:“真在一起了?”
  阮千曲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嗯”了一声,“前几天刚在一起的,你先别告诉我爸妈,今天的事就我就不计较了。”
  倒不是怕尤丽珍会反对他们,只是他们才刚刚开始,她暂时不想让任何人参与其中。
  尤丽珍知道了,肯定会问东问西,别的不说,户口本肯定是要查的。
  想到自己那个身兼居委会主任的妈妈拉着秦衍的手,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样子,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就算要问,至少也得等她自己把这些事弄清楚了。
  她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戚,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还以为是小时候,怕你妈棒打鸳/鸯啊?”陆一鸣低低地笑了起来,“放心,阿姨要是知道你误打误撞找了个富家公子,肯定巴不得早点把你这盆水泼出去。”
  阮千曲有些不悦,“陆一鸣,你会好好说话吗?不会说话就安静开车,别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