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那怎么能?!”陈巧儿的娘惊叫起来,“哪有男人有了钱还只守着一个的?更别说还只是一个双儿了,你看那沈二媳妇嫁过去快一年了,肚子有过动静吗?沈二是想绝后啊!再说我家巧儿,那是多少人家等着求娶呢!我们上门去问,他竟然还不愿意?!”
  陈媒婆翻了个白眼,她并不想说韩实的后台,那些说出来搞不好又扯出花瓶的事儿,陈巧儿的婚事她是打定主意不管了的,权当做自己不知道,“人家肚子动不动的跟你有关系吗?总之一句话,您家的亲事啊!我是管不了了,您另请高明吧!咱们到底乡里乡亲的,您也听我一句,那沈二您就别惦记了,真不是善茬啊!”
  “哎,这话是怎么说的?嫂子您得说明白啊!怎么越说越糊涂了?”陈巧儿的娘奇怪的道。
  “总之您就听我的吧!得了,事情说完了,那我就走了,别送,别送。”陈媒婆站起身,见陈巧儿一家要来送,连忙推辞,仿佛屋里有人追着一样,快步的离开了。
  “娘?”屋里没了外人,陈巧儿眼圈一红,就看向他娘。
  “乖啊!说不成就算了,难道除了沈二你还嫁不了人了不成?”
  陈巧儿眼眸含泪,咬着下唇,眼泪要落未落,“可是谁有沈二对媳妇好,还有钱长得还俊?!”
  “但人家也不愿意啊!难道还能强迫不成?”陈巧儿的娘也为难了,一般这种情况,自己的双儿又漂亮,从来都是应该一说就行的,毕竟,哪个男人不偷腥呢?谁见过沈二这样的,真的一点不动心,哪怕犹豫犹豫说考虑一下,他们也有的指望啊!
  陈巧儿跺了下脚,也不知在想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又过了些时日,沈狗子从怀州回来,沈凌把地里那些琐碎的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沈狗子还带回了穆五的信件,说是他已经让酒楼开始做烤鸭烤鸡去卖,酿制的第二批碧芳酒也已经开始卖了,只是没什么名头,旁人喝着觉得还不如以前的酒,倒是没什么起色,另外桃花瓶已经买下了,怕桃花酒酿制耗时长,失了先机,所以穆五让人收购桃花,酿制了一大堆,但是还是有些担心酿制失败,问他到底能不能确定配方可用,最后还让他早日返回怀州,他毕竟是穆府的管家,不是沈家的管事,没道理一天到晚的在这里给他做生意,顺便噼里啪啦的不吐脏字的骂了沈凌一通。
  沈凌笑着看完了穆五的信件,几乎能看到穆五冷笑不满的表情,忍不住越发的开心,笑完之后,沈凌才低声自语,“等着我吧!我快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沈凌带着韩实去了一趟沈家,看望‘生病’的沈三,又嘱咐了沈狗子看管好院子,便带着韩实去了怀州。
  怀州城里依旧一片繁荣,沈凌带着韩实没有直奔穆家,而是去了酒楼,酒楼里生意看起来还不错,座无虚位。
  沈凌拉着韩实坐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有小二快步走过来,对着沈凌笑道:“两位来点什么?”
  伙计看着有些面生,沈凌觉得这位可能是新来的,再加上自己和韩实都是穿的一般的棉布,非绸非锦,也不引人注目,所以竟一直没有被认出来。
  沈凌咳了一下,掩饰住嘴角的笑意,道:“听闻最近有什么碧芳酒卖,不如来壶热酒,再来只烤鸭子吧!”
  “好嘞,那您还来点什么?我们这里其他的菜也不错,比如醋酿……”
  “不必了,就这些就好。”沈凌点点头。
  伙计才笑着离开,因为推行奖励制度,其中以哪个人负责的区域赚的钱多为标准,来发放赏钱,所以在客人点菜的时候,伙计们都是使劲浑身解数,想让客人多点一些,以提高自己的负责区域内的盈利,这种情况沈凌是乐见其成的。
  旁边的桌子突然响起吵闹。
  “我点八宝鸭,网油鱼卷,抓炒鱼片,三鲜瑶柱 ,芙蓉大虾,龙井竹荪,桂花干贝,快点给小爷上听见没有!”说着,那人还狠狠的一拍桌子,震的桌子上的茶杯都哗啦一声。
  沈凌目光看向那边,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目光复杂的站在拍桌子的客人面前,穿着看着像是个伙计,但是气质却更像个俊秀书生,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一眼看上去,十个人有八个会认为他是一个双儿。
  只是沈凌知道,一般酒楼是不乐意找双儿做活的,毕竟双儿再怎么也是要跟男子保持授受不亲,体力也不如男子,万一有客人动手动脚,以后再成个亲生个娃儿,还不够麻烦的。
  一般伙计也是没有双儿肯做的。
  “哼,菜点的再多能值几个钱,也好意思说要给尚贤冲盈利,听我的,尚贤,把你们酒楼最好最贵的酒拿来!往这桌子上摞,今天我请整个酒楼的客人喝酒了!”旁边桌子的一个富家公子站起来扬声道,换来酒楼里一片喝彩。
  那位叫做尚贤的伙计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表情淡淡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似的,但还是好脾气的对着点酒的那位公子道:“贵酒未必是好酒,好酒未必是美酒,公子既要贵酒又要好酒,我却不知道要拿什么酒给公子了。”
  这个伙计的声音极其柔和清淡,沈凌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凡,周身的气度,像极了不幸流落街头,穷困潦倒的文人雅士,又仿佛是应该在竹林里隐居避世的隐士贤者,有匪君子,该当如此,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那,尚贤,我也不懂,你说,你说,这里什么酒好,你给我们推荐一下呗?”富家公子乐呵呵的道,也不生气。
  尚贤眉头微皱,周围的一圈人也都没有做声,就等着他开口说话,尚贤清淡的声音响起,仿佛一阵柔风吹过众人的耳旁,“最近酒楼里有一种新酒,唤作碧芳,听闻是我们老板从古籍中寻到的方子,还有诗为证,曰:房寿六月召客,坐糠竹簟,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刳椰子为杯,捣莲花,制碧芳酒。”
  此诗写的就是贤士制酒饮酒的事情,让这位叫做尚贤的伙计用他特别有范儿的语调吟出来,更是多了一种别致的韵味,仿佛眼前可见几个隐居的贤士在畅饮笑谈,让人不自觉的神往。
  “好,就它了!尚贤说它是好酒,那它就是好酒,给我往桌子上摆!”富家公子大笑道。
  尚贤摇摇头,“这酒虽然是美酒,却未必是好酒,心境未到,是喝不出它的韵味来的。”尚贤看起来一脸的落寞,似乎伯牙无子期,世上无知己,只留他一个伤心人罢了。
  两个争抢的公子哥见此顿时心疼起来,旁边点了一桌子菜的人站起来皱起眉头道:“尚贤,你不用理会他,他就是一个俗人,来,累不累,坐我这里,咱们边吃边聊,喜欢喝碧芳是吧!那咱们俩喝啊!尚贤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但是我想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沈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所以他偶尔也能从书籍里看到两首熟悉的诗词,这首诗刚好也在诗集里常见,属于入门级的诗词,一般七八岁的小孩都已经背过了,这人拿着这首诗装逼,实在是十分的掉底。
  尚贤似乎没有发觉,微微叹了口气,眉头微皱,看起来越发的落寞了。
  沈凌理解他。
  尚贤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两人点了菜之后就去后厨帮忙,一副不愿意再出来的样子,任由身后的人挽留,似乎是顾忌不能在尚贤面前坏了形象,两个人谁也没有敢强留。
  沈凌站起来准备去后厨看一看这位所谓的尚贤,这是哪里来的伙计,实在是十分的有意思啊!
  “在这里等我,菜上了你先吃啊!”沈凌对着韩实嘱咐道。韩实乖巧的点点头,沈凌也就起身离开。
  “这位客官……”沈凌还未进后厨就被人拦住,拦住他的伙计似乎楞了一下,没认出来,但是觉得眼熟,沈凌见他似乎在思考自己是谁,就自己开口道:“我是你们老板,我来过一次吧!”
  “啊!老板!对不住对不住!您看我这双眼,简直跟瞎了一样。”伙计连忙弯腰道歉。
  沈凌也没有理会他,而是朝着后厨而去,那位叫尚贤的伙计转弯走向了在后厨忙碌的掌柜,轻快的笑声传来,让沈凌一顿,这笑声,和刚才的气质不符啊!
  “掌柜的,刚刚我那边的利润怎么样?一桌子大菜,估计桌子都摆不下,还有人请全酒楼的人喝酒,可都得算在我的账上啊!说好了的,百提一,碧芳酒特别,提二,别把账给我算错了啊!”
  掌柜的抬起头来,看起来也十分的满意,“不错,放心,都给你记着呢!小哥你真心不错,这么一会儿能顶我酒楼一天的盈利,不错不错,不枉我专门给你特别的待遇,让你百提一。”
  尚贤随便的坐在一旁油腻腻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的一脸灿烂嘚瑟,“那当然,小爷是谁!小爷早晚能在这里当伙计当到发财!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沈凌顿住脚步,傻眼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笑的十分嚣张的男子,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沈凌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却扬起笑容,朝着掌柜的走过去。
  “老板。”掌柜比伙计记沈凌模样记得要熟,一见有人靠近,随便一瞟,就认出了沈凌的身份。
  “嗯。”沈凌点点头,看向尚贤,尚贤也听到掌柜的对沈凌的称呼,笑容渐渐收敛,乖巧的站起身来,对着沈凌行了一礼,谄笑道:“老板好!”
  沈凌又僵硬了一下,却没有理会尚贤,而是看向掌柜的,“我来查一下账,顺便看一下碧芳酒的情况。”
  “好的老板,您屋里请,这里太闹腾,油烟又重,别熏着您。”掌柜的笑道。
  沈凌点点头,又望了一眼尚贤,但还是没有说话,跟着掌柜的离开。等对完了账目,沈凌才问道:“那个尚贤是哪儿来的,我刚刚看他在外面,可是做了好大一笔生意。”
  掌柜的早就等着沈凌问他好邀功呢,闻言顿时笑呵呵的道:“是滁州人,逃难来的,说是边境又打起来了,走到我们这里不想再走了,就找活做,找到我们这里的,这段时间酒楼的盈利不错,客人也多,伙计们忙不过来,我就做主招了新人,就把他招进来了。”
  沈凌点点头,抿了一口茶,犹豫道:“那不是个双儿吧?”
  “哪能啊!要是个双儿还麻烦呢!我看过他的户籍和路引,都是写着是男丁呢!”
  “逃难的也有路引啊?”沈凌好奇的道。
  掌柜的道,“说是打仗的时候,边境的卫将军放民逃生,只留下将士守城,给每家每户都发了路引,让他们自行离开,等打完仗再回去,这才有的路引。”
  沈凌点点头,“那百提一是在怎么回事?”
  “哎呦,那是我想出来的,他来我们酒楼不过几天就引起反响,一下子盈利就冲了上去,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其他酒楼就有人来挖他,说是给一两银子一个月让他去做活,我想着这那成啊!这人是真厉害啊!绝对不能放走了,我就跟他说,他所负责的区域,只要每天超过十两银子的盈利,那么高出的盈利每一百文我就给他提成一文钱,碧芳酒不能久放要快点卖完,免得坏掉,就提两文,这才把他留下来的,老板,你是不知道,咱们酒楼就多这么一个人,每天的盈利至少翻三番。”
  掌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讨赏的意思,沈凌点点头,夸奖道:“做的不错,你去柜台提十两银子记账自己拿走,算是我奖励你的。”
  “唉,谢谢老板!”掌柜的眉开眼笑,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一年除去花销,能纯攒下来的数目了,平白得了十两的赏银,可是等于一年的存款呐!
  沈凌对了账目之后,也就回了大堂,韩实正坐在那里卷面皮,沈凌的盘子里已经放了好几个卷好的面皮,里面裹着香甜酥脆的鸭皮,还裹了切条的葱和黄瓜,见沈凌回来,韩实连忙抬起头,目光闪闪的看着沈凌,笑的露出浅浅的酒窝,似乎在等着被夸奖。
  沈凌伸手摸了摸韩实的头,温柔的道:“怎么不自己吃呢?你不用管我的。”
  韩实笑了一下,露出几颗白牙,转头双手捏着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唇,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沈凌看的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抬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干掉,声音轻柔的问道:“好喝吗?”
  “好喝。”韩实点点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特别解腻。”
  沈凌顿了一下,品了品嘴里的味道,赞同的道:“确实解腻。”度数不高,味道不冲,唯一值得赞许的就是这淡淡的荷叶清香了,沈凌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信心满满的做出的碧芳酒,竟然根本就不讨顾客喜欢,唯一的作用竟然是特别解腻。
  “我可以带一些回去给三公子喝吗?”韩实看向沈凌,他觉得三公子一定会喜欢这种酒的,他不会喝酒,只能一丢丢一丢丢的抿,但是三公子会啊!韩实想。
  沈凌点点头,“好啊!等下给你带一坛走。”
  尚贤已经从后厨出来,一群人又伸着脑袋去看他,这人又带上那副脱俗超凡的面具,哄得一群人团团转,简直把他当下凡的仙儿一样看待。
  尚贤似乎是注意到沈凌的所在,朝着他这边走过来,沈凌在的位置并不是他负责的区域,但是他还是过来了,旁边的伙计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自己停下来,不敢言语。
  “老板,我敬你一杯。”尚贤笑道,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杯子,对着沈凌道。
  “客气,我敬你才是。”沈凌斟满自己的酒杯,站起身微笑道。管他什么来历名头,只要能给他赚钱的他都能微笑相待。
  “老板,我叫尚贤,是滁州人士,中过童生,不打算再往上考秀才了,也不打算回乡,想在怀州寻一份差事做,日后就定居下来。”尚贤顿了顿,道:“我敬老板一杯。”
  沈凌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不甘心只做伙计啊!也确实是如此,此人做个掌柜都是绰绰有余的。
  “尚贤,来我家这里吧!我家做布匹生意的,我给你个管事做做。”身后有人叫道。
  “你拉倒吧!你管的了你家的生意?尚贤,来我这里,我这里有个大管事的缺儿。”
  沈凌看着尚贤微笑,“你不去那些人的家里?听起来待遇可是不错。”
  尚贤一脸冷淡清高,“我只为自己看重的知己做事,老板刚刚点的是碧芳酒吧!听闻碧芳酒也是老板翻阅古籍制出的方子,想来,老板就是我的知己。”
  沈凌:……
  你还记得刚刚你在后厨给掌柜算账的样子么?难道你张口闭口说喜欢碧芳酒不是因为碧芳酒可以百提二?!虽然沈凌这么想着,但是他不可能自己拆自己的台,毕竟尚贤装出来的人设是给他赚钱的。
  沈凌咳嗽了一声,道:“好,我们后面谈,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跟夫郎还要吃饭。”
  韩实脸一红,看着尚贤,感觉这个人好像个双儿啊!不会真的是双儿吧?沈凌对着一个很欣赏他的双儿说自己是他的夫郎,韩实微微挺了挺胸膛,看着尚贤,对,就是他!所以你只欣赏沈凌就好了,一定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沈凌余光瞟到小石头的动作,心中乐了乐,等下就告诉小石头尚贤是男人,看他会不会懊恼的羞红了脸。
  尚贤点点头,“是我冒昧了。”
  身后已经又有人喊道:“跟着他做什么,看他什么态度!尚贤,跟我吧!我一定把你捧的高高的,决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尚贤没有理会,继续去接待自己的客人,大约是尚贤表情淡淡的,又加上周围一圈人等着捧场子,尚贤每走到一桌前询问对方吃什么的时候,对方都下意识的紧张一下,语气也跟着轻柔起来,似乎生怕吓到这被众人围着捧着的水晶般的小人儿。
  而一般正常吃饭的客人,则是直奔其他人负责的区域点菜,也是因为,尚贤负责的地方,早就没有座位了。
  吃了饭之后,沈凌也就带着韩实去了自己买下的一栋宅子,这是他走之前托穆五帮忙寻找的,已经确定买了下来,整洁的四方院落,七间房间,沈凌和韩实住在东间最大的房间里,其他的作为客房厨房杂物间之类的,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沈凌返回怀州,穆五早就知道了消息,已经把房间都给他收拾好了,且留了穆府的下人,等着沈凌一回来,就邀请沈凌两人上门,这也是穆府的意思。
  而穆五,此刻正在穆府台的书房里,跪在地上,静静的等着穆府台开口训话。
  穆府台终于放下批阅公文的毛笔,看着穆五,许久,才开口,“听说,你最近在怀州城里,忙活的不轻?”
  “是,都是因为沈公子在怀州城置了产业,他近日回乡,才让我帮忙打理着,而且,老太太也说了,让我帮忙看着。”
  “你倒是听话。”穆府台不置可否。
  “老太太的话,我是不敢不听的,而且,沈公子对穆家有恩,就是对我有恩,我尽心尽力,是应该的。”穆五真诚的道。
  穆府台脸色好看了些,不过还是道:“你要记着,穆府的事情才是你第一要做好的事情,别搞错了做事的重点。”
  “是。”穆五恭敬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