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
  辜雪存本想等到夜色降临时寻个由头和路决凌一起混进镇南王府的书房一窥究竟。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除了一口咬死不让他一同前去的路决凌, 还有镇南王妃突然送来的园游会帖子。
  来送帖子的几个王府侍女脸上噙着笑,模样十分伶俐。
  “王妃说了, 夫人娘家在北境,想必定然少见咱们南疆的园林景致,正巧今晚有个王妃主持的园游会, 就在王府花园中, 到时候大理城中的许多官家女眷都会前来, 夫人不妨也去瞧瞧,虽说没什么北境那样天高云阔的好风景, 但与诸位夫人小姐们一同品茗赏花,也总有别一番意趣, 还望夫人万勿推辞, 一定要来呀。”
  辜雪存苦着脸不知道寻什么由头拒绝, 那侍女见状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吗?”
  ……总不能说今晚我忙着和我道侣夜探你家王爷的书房吧?
  辜雪存正绞尽脑汁的找着拒绝的借口,路决凌却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
  “何事?”
  侍女们见了他,先是愣了愣,继而不约而同的脸上飞起浅浅红晕, 领头那个忙低头道:“回公子的话,是王妃遣奴婢们来请夫人, 去参加晚上的园游会呢。”
  路决凌沉默片刻,道:“甚好。”
  辜雪存拼命朝他打眼色, 然而路决凌却恍若未见, 只对那侍女道:“内子年幼天真, 既如此,便有劳诸位照顾了,莫叫她到处乱跑。”
  辜雪存心知,路决凌不想让他跟着一起靠近那镇南王府书房里的聚灵阵,情急之下只得传音道:“我不跟你去了还不行吗,你别叫我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园游会行不行?”
  然而那边路真人却置若罔闻。
  几个侍女闻言笑道:“公子放心,何需您说,王妃也早已嘱咐过,奴婢们岂敢怠慢?定将夫人伺候的妥妥帖帖。”
  于是不及等辜雪存再挣扎,便叫她们欢天喜地的架走了。
  辜雪存还沉浸在被一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的路决凌抛弃的不可置信中,那几个王府侍女倒是叽叽喳喳颇为活泼,一见便知这王府里的主子对待她们定然十分慈和,这才叫她们仍然保留着娇憨的少女情态。
  一个圆脸的同他搭话道:“路夫人,你家在北境何处呀?我家也在北境呢,真羡慕路公子愿意带你这么老远的回家探亲,我自被卖到南疆来却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
  辜雪存还没来得及回答,边上另一个又道:“是呀,路公子人生的这样冷冷的,对待夫人你却真是好呀,这么大老远的也肯带你回去探亲,我听说许多姑娘倘若是远嫁了,这辈子都难再回家一趟呢。”
  辜雪存本一心想着如何脱身,此刻听了她们这话,心里却莫名的有些美滋滋,然而还没有美多久,他便马上恢复了理智。
  眼下是美的时候吗?得赶紧脱身去找路决凌啊!
  他忙道:“我这身衣裳已穿了好几日,还不曾换洗,恐怕就这样去参加园游会,会丢了王妃的面子,不若我今日就不去了,各位姐姐就放我回去吧。”
  那领头的侍女闻言转过头来道:“这有何难,我们这便带着夫人去梳洗更衣。”
  她顿了顿又低下身子福了一福,“夫人是王爷王妃的客人,我们岂能当得起夫人一声姐姐?夫人可莫要折煞了奴婢们。”
  辜雪存听说她们还要给自己梳洗更衣,这岂不是要露了他这个假夫人的馅,忙讪讪道:“欸!倒也不必如此周折……我突然想起来其实这身衣裳也没穿几天……就不用换了……”
  等到辜雪存苦着脸被拉到花园中早已摆设好的园游会席面上时,月已上了中天。
  辜雪存的位置不甚起眼,他百无聊赖的吃着席面上的小点心,心里却一直挂在路决凌身上。
  不知此刻,猫咪天决真人有没有顺利混进镇南王府的书房。
  不对……听府中下人说今晚镇南王有事出府去了,路决凌混进去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不知他看到了些什么,既然拿聚灵阵那么厉害,万一猫真人被那边觉察到了,会不会有危险呢?
  辜雪存越想越坐立不安,嘴里的糖炒杏仁碎都食之无味了起来。
  正此刻,却听上首王妃笑道:“……你们莫看她身板纤弱,其实还是从那北地千里迢迢嫁过来的呢。”
  辜雪存突然发现满座女眷都转过了头看着他,吓的一怔,嘴里的点心好险没掉出去。
  一个华服美妇手里捏着把牡丹团扇,掩唇笑道:“今日我一坐下,就瞧见了她,这模样这气度,还以为是娘娘自己个儿亲自□□出来的呢,现下听娘娘说了,才知道,却原来是王爷的贵客。”
  镇南王妃笑道:“我倒想有这么个女儿呢,不盼她如何,只娇养着陪在我身边也好,可惜没那个福气。泊儿随他爹,整日里外面跑的见不着人,没个正形。”
  女眷们忙奉承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多出去长长眼界才好呢,世子爷日后又不需科举入仕,何需整日闷在书房里,像那些酸儒一样苦读呢,瞧着也没个生趣儿。现下不是正当好吗?王妃何需忧愁呢。”
  镇南王妃叹道:“话是这样说……但这孩子总叫人不省心。我近日也想着,是时候给他相看个稳重端庄的姑娘了,总要成了家,这心才好定的下来,怕只怕这孩子如今在南疆的名声却已经不大好,人家家里的好女儿还不稀得做他这个世子妃呢。”
  她此话一出,女眷们脸上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却低眸垂目不语。
  镇南王妃环视一周,正想说话,花园的小道间却急急奔来一个侍女,踉踉跄跄跪在众女眷面前,对着镇南王妃磕了个头,道:“王妃,不好了,京里……京里……”
  镇南王妃皱眉道:“这么多贵客在此,你这样成什么体统,有什么可着急的,京里怎么了?”
  那侍女这才喘匀了气,抬头道:“京里来了公公传旨,说陛下染了重疾,叫咱们世子爷即刻动身,进宫给陛下去侍疾呢!”
  镇南王妃闻言面色一白,当即便摔了身前案几上的茶盏,寒声斥道:“胡说!陛下万寿千秋,圣体隆泰,岂容你胡言乱语!”
  那侍女带着哭腔又磕了个头道:“这样的大事,奴婢岂敢胡言,刚才奴婢亲眼瞧着,是宫里的安公公亲自来传的旨,世子爷都已经接旨了,说是即刻就要动身,这才遣奴婢来请王妃赶紧过去,好说几句话再动身呢!”
  镇南王妃猛的站起身,道:“诸位且先稍坐片刻,勿怪怠慢。”语毕便快步朝着那侍女来的方向离开了。
  她刚一走,众人便交头接耳了起来。
  “什么?陛下重疾?陛下染了什么重疾,要紧么?”
  “可陛下圣体有恙,叫世子爷去侍疾,又有什么用……世子爷又不是大夫……”
  “休得胡言,你不要命了?皇家的事岂容咱们置喙!”
  “哎,只盼着陛下赶紧好起来,否则……”
  一时人声哗然,满座女眷心里都仿佛油煎了也似,恨不得镇南王妃马上就回来告诉她们京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一个路夫人,满心都在自家那变了猫的道侣身上,压根儿没在意镇南王世子是去是留,大越朝的皇帝是死是活。
  他趁着人声喧哗,侍女们忙乱时借口如厕尿遁出了花园,循着往王府书房去的路轻手轻脚的快步走去。
  夜色里月光如水,王府前院和后花园里俱是远远就传来了鼎沸人声,车马声。
  辜雪存心里倒是稍定,这情况,镇南王的书房这边,应当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至于要不要心疼一下那位和他有过一锅酸汤鱼之缘的世子陆慕泊,凡事气运自有定数,他们也各有命格,轮不上他操心。
  很快终于走到了那个离书房不太远的小亭子,辜雪存顾忌聚灵阵不敢走的太近,只能远远的站在这里。
  他本想遣灵识进去打探一番,却猛地想起路决凌说过聚灵阵内风吹草动,都在布阵之人掌控之下,神识会不会被他们察觉到,辜雪存不知道,却也不敢冒这个险。
  那边书房里黑压压静悄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辜雪存等了小半盏茶时间,心想路决凌会不会已经回去了,有些不甘心,正想纠结要不要扭头回园游会宴上去,却猛地感觉到书房里荡出了一股极为细微的灵力波动。
  辜雪存心中蓦然一惊,书房却又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前院传来了妇人轻微的哭声,喧嚣声越来越大了。
  他不知道路决凌究竟还在不在书房里,倘若在书房里,此刻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刚才那股灵力波动是怎么回事,和路决凌有没有关系?
  他越想心越焦,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用神识进去探一探,却见一只毛光水滑身形优雅的黑猫从书房半开的窗口一跃而出。
  辜雪存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着那黑猫几个灵敏迅捷的纵跃奔到了他面前,离开了镇南王府书房里那个聚灵阵笼罩的范围。
  黑猫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对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和一耸一耸的两只耳朵看的辜雪存心声怜爱,他索性一把捞起了猫咪天决真人,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小亭子。
  夜里凉风徐徐,一阵清风荡过,吹的镇南王府书房半开的窗檐咯吱吱响动了几声,终于缓缓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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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年前能写完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