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我老婆子也不想呀,可大首领屋内仅有的那个丫鬟,也被大首领给赶到了柳姑娘房中去伺候柳姑娘去了,如今无人再能出来送饭,毕竟个人都有要事在身么。可就是这天一黑,我这双老眼也就不得劲了,真怕再摔倒在哪里?在把饭给潵了。”这老婆子一面说着,一面又想往前去。
  “薛大娘,这满园子的人也只有我怜惜你老目弱体衰,年龄也大了。这么的吧,就将饭交与我,由我送给大首领去好了。”李友说罢,便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孤老婆子手中托盘就给硬抢了下来。
  “这怎么说的呢?竟让李二公子替我这老婆子去亲自送饭,真是折杀老身了。这个,既然二公子坚持去送,那就多谢李二公子了,老婆子就先回去了。等改日,老婆子定会替二公子多盯着点,看谁家的闺女好看,好给二公子讨个贤惠的夫人回家。”这孤老婆子说完了,对着李友福了一福,是转身又蹒跚着往回走。
  望了一眼,前面那个稍有些佝偻的背影一眼。李友便转过身来,将手中的托盘往史可法手中一放,低声对其叮嘱道:“大人一切可要多加留心才是,小的就在这里等着大人回来。您沿着这条路一直的走,在前面墙壁之上,有着爬山虎的那所房屋,便是我们大首领所住的地方。”一言说完,李友是抽身退回到树丛后面,就等着史可法去了再回,好同他早些离开这所院子,自己也好早些回到开封府去。
  见李友急火火的走了,如今这一切就得靠着自己随机应变。史可法长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心绪,手中托着托盘,迈步就往前面那所宅子而来。到了门前,轻轻叩打了几下。
  “谁呀?”从里面传出一声,颇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出来。“小人乃是从后灶过来给大首领送饭来的。”史可法急忙应声答道,身子也挺得笔直,只恨自己这个头实在是有些矮了。
  “哦,那就请送进来吧。”里面的那个人继续说道。史可法急忙轻轻推开了门,眼前闪出一个朴素之极得屋子内景来。正对着自己有一张黄梨木的桌子,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后,操着笔在写着什么?
  “大首领,小的打扰一句,这托盘上的饭菜,小人给你放于何处才好?”史可法一面极力的抻着脖子,想看清那桌子上的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同时又不慌不忙的对着唐枫问询道。
  “哦,就放在这面桌子边上便可。”这个男人还是全神贯注的在纸上涂写着什么?对于史可法这一句别有用心的问话,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之后,就不再理会史可法。
  这倒给史可法一个可乘之机,史可法故作无意的,将托盘放的稍微靠了里面一些,眼睛斜向桌子上的那张纸上。却见上面竟是写满了字迹,因不敢多看,只是大概浏览了一下,见其似乎是一张书简,而且已经快写完了,下面已然看到了落款,是冰雪城唐枫等五个字。
  史可法心中不由一惊,此人到底是谁?居然敢自称为冰雪城主,看来他的背景很有可能与辽东有关系。弄不好,便是那被处死的袁崇焕余孽,若果如自己所猜想的一样的话,那自己更应当将其剿灭掉。
  “咦,你因何还不回去呢?这托盘等物就放于此处好了,待我吃完,我会自行将其送回去得。你就莫要在此耽搁了,也快些回去早点休歇吧。”唐枫说完了,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纸,轻轻地用嘴吹干着上面的墨迹。
  可能见史可法兀自杵立于桌旁,有些感到奇怪,便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史可法。这是这二人,头一次真真正正的见了第一次面。见眼前这个人,身材矮小,脸色黝黑,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烁烁放光。看他身上似带着一股书卷之气,可眉宇间又蕴含着刚武不阿的精神。
  第一百二十二章假痴不颠
  第一百二十二章“你是何人?怎么我在这院落之中从没有见过你?”说着,唐枫把那张书简放到桌上,抬起头盯着对面的史可法,单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话。可一只手却滑向桌下面,在桌子的背面,有一张小巧的弩箭被几块碎布和钉子钉在上面,只需轻轻地一扯便自会落入手中。
  “大首领请莫要惊疑,小人乃是新进入院子之中的,也是经人介绍才来到此处。因小人做饭烧菜都十分好吃,常在一座酒楼之内与客人炒菜,那日有一人来到小的酒楼里吃饭,说小的做菜十分得味,要把小人介绍给一个大人物来做菜,所以小人就到了此处。只是因久闻大首领之威名,却无缘得以相见,所以适才才不由出了神的望着大首领,还望大首领莫要见怪。”史可法这一番瞎话倒是编得十分的顺溜,以致唐枫没有听出有何不对之处。
  “哦,原来这么回事,那你叫什么名字?家又在何处居住?又是谁将你举荐到此处的?”唐枫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对其还是有些疑惑,看此人一副不卑不亢,沉着冷静的架势,倒似乎一个作过官的模样。虽然相貌倒是平淡无奇,可往往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方是世外高人。
  “小的名叫孙厨子,因小人烧一手好菜,以致别人送给小人一个雅号,却把真正的名字倒给忘了。自幼家住山西兰州,因小人不惯在家乡就这么窝囊着度日,这才跑出来学了这门手艺到处给人烧菜。推荐小人的,便是……。”史可法的话刚说到这里,却被屋外一个人出声给打断了。
  “推荐他来的人就是我呀,大首领。大首领可吃过了他做的菜了么?不是我李友夸口,这孙厨子烧的菜绝对地道的很。”一边说着话,李友一边自屋门外缓慢的走了进来。为了让唐枫知道自己也绝不是光会吃喝-嫖-赌的草包,虽然天气已渐凉,这位只为附庸风雅,手中却还摇着一把百褶扇子。
  见是这位只会吃吃喝喝的二公子介绍进来的人,唐枫心内就感到一阵的厌烦。但是冲着那李岩的三分薄面,也不好对其多加申斥,只得淡淡的应声道:“哦,既然是二公子介绍进来的人那便留下好了。二位若无旁的事,我这还有些公务急需处理,就不留二位了。”唐枫说完了,就此站起身来准备送二人出门。
  这李友素来心性机灵,见人家下了逐客令,就急忙对着唐枫笑了笑言道:“那就不打扰大首领了,小弟与孙厨子这就回去睡觉去。”说完了,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史可法,也不知道他对于此番见面究竟满不满意?
  而史可法也与这唐枫面对面瞧了个仔细,心中已然有谱,决定回去把此人画影图形,在将其画像到时候发往开封府下辖的所有州府县衙,令那些校尉或者捕快们,若一旦见到此人立即捉捕归案。当然,前题是自己必须破了陈留城之后,而此人又不会在混战之中被人杀死,那么不论其逃亡何处?皆会被人所知,被人追拿。
  听到对方已然准备送客,史可法急忙对着唐枫拱了拱手道:“那小的就此别过大首领了,大首领夜里风凉,可要记得关好门窗才是,小人告退。”说完便转身径直出了屋子就此离去。
  身后李友急忙也跟着告辞出来,追到史可法跟前,压低声音对其询问道:“大人如今也见过了贼首唐枫,可要记得话付前言呀。对了,不知大人下一步还有何打算?如果还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就请大人尽管明说。”如今这李友真可谓放低身段,低三下四的对着史可法言道。
  乜着眼盯了一眼面前的李友,史可法是不发一言,加快脚步直往大门而去。他方才在唐枫的眼神之中,分明看到了其带有一丝怀疑,所以这才着急要离开此地,免得他再回想一下,把自己的破绽看出来,那自己在想要走可也就来不及了。
  见一旁的那个李友,还抻着脖子凑过来,似乎想对自己在说些什么?史可法如今可真是有些心急了,把眼睛对其一瞪,低声对他言道:“有何话出去再说,你速去门前将那些守门之人搞妥,咱们也好能安然离开此地。”说完了,三步并作两步的,直直的往门前而去。
  见史可法如此猴急的要离开这座府宅,李友自家心中到对此也十分明白,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那个人愿意久处于敌营之中呢?自是越快离开越好。可他并不知道史可法心中本意,史可法是怕时间如果拖得过久的话,自己会将唐枫的相貌给忘了。虽然不是全然都被忘记,可他脸上那种特征,肯定记得不是十分清楚,所以才抓紧往破城隍庙那面赶去。
  等两个人风风火火的赶回破庙之时,那个张远山居然比这两人早回来了,此刻,正与那些校尉打扮成的民夫们围坐在火堆旁边,他手中正拿着一块鸡腿肉在大啃着,而那些校尉们则是扯些碎肉来食。
  等一见到这二人大半夜的居然也赶回来了,众人急忙站了起来,给史可法空出一个地方,让其坐在火堆跟前烤烤火。而张远山到不曾想过,史可法如此深夜,竟也赶回到破庙这里。手中的那只鸡腿举在嘴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想了一想,急忙在那整只鸡上又扯下另一只大腿,递到史可法的面前,对其陪着笑道:“下官还以为大人不会回来,这才先带着众人吃上了,这里还给大人留有一只鸡腿,望大人能够笑纳。”说着把鸡腿举到了史可法的面前。
  史可法看了看张远山递上来的这只鸡腿,还别说,也不知道是经谁的手烤制出来的,这鸡腿看起来外焦里嫩,十分的吸引人。因走了这大半夜,竟给那个唐枫去送饭了,如今自己这里还饿得前腔贴后腔呢。也不与张远山客气,伸手便把鸡腿接了过来,先狠狠的咬上一口,这才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对着张远山言道:“多谢张大人这只鸡腿了,本官说起来,可真是饿得惨了。”一面说着,一面张口撕扯着,三下两下一只鸡腿已经进入腹中。
  见史可法吃完了一只鸡腿,眼光似还在那只鸡上流连忘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张远山干脆把整只鸡从那支架子上取下来,伸手便将之塞给了史可法,至于那些校尉们,如今也只得眼馋着,继续就着酒水啃起自己带来的大饼。而一旁的那位李友,眼睛瞪得溜圆,他也没有在院里吃过饭,如今也正饿的紧。都恨不得伸出手,将史可法手里的鸡给他抢过来,自己也啃上几口解解腹内这饿虫。
  见这李友凑到自己不远的地方,一双眼睛竟都闪出绿光来,史可法倒也知道,不光自己没吃,这位也陪着自己一直没有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茶,如今看这幅模样,也照实是饿的狠了。
  “这两个鸡膀子于你了,你也赶快吃点吧,等熬过了明天之后,咱们就可以返回开封府了。到那时,本官好好请你去一处酒楼里大吃一顿。”史可法难得今儿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到令张远山和周围的校尉们纷纷乍舌不已。
  等都吃过以后,史可法这才对着张远山问道:“张大人我让你去寻这城内的乡绅们,好与其约定好一同去筹办的那件事,如今可有了眉目了么?”一句话说完,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张远山的脸上。
  却见张远山的胖脸上忽然抽搐一下,史可法见此情景便以猜到了几分。但见其愁眉苦脸不肯应答,便又追问了一句道:“你且放心,昔有韩信谢漂母赠饭之恩,今日有你张大人所赠予的这只鸡大腿,我史可法定不会为难于你的,你便照实说就好。”说完,脸上神色淡然,等着张远山开口说出事情经过来。
  “唉,大人非是下官办事不力,只是下官走遍城内这些乡绅家门口,可竟无一人肯开门见见下官,而下官只说是远来的故友,又生怕其不明白,又托人专门往里递了一张帖子进去,可他们却还是不肯开门。此次事情没有办成,下官甘愿受罚,任凭大人对下官处置。”说罢,张远山便欲站起来,好跪到史可法的面前领受处罚。
  却见史可法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便不再敢出声,只是等着史可法继续对其问话。“你去各家府门跟前的时候,可曾见过附近有流民否?”突然史可法问出这么一句话出来,这到令张远山有些惶恐,当时对于各家府门跟前,倒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谁知道有无流民?
  想了半天,这才战战兢兢的回应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似乎看到周围有许多的百姓往来,只是当时以为这是正常的,便没有在意,如今听大人所言,莫不是那些乡绅因惧怕这些百姓们,这才不敢与我相见么?”张远山也毕竟久混迹于官场之中,对于一些事情一点即透,听史可法说到流民,便也跟着联想起来就此回答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风起云涌
  第一百二十三章[哭]“哪里是什么平常的百姓呀?分明便是那个唐枫手下的乱民匪众,被人派到城内各处以防有变,所以那些乡绅这才不敢开门纳客。张大人不如你我趁此夜色出去走走如何?”史可法话锋一转,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出来,初始令张远山有些不明所以,可紧接着也回味过来了。
  便急忙对着史可法谦恭言道:“下官就陪着大人出去欣赏一下这秋月,在好好看看这陈留城的夜色,大人先请。”说着退到一旁,伸手请史可法走在头前,以示他对其尊崇之意。
  “张大人,待你我出去之后,便不要再互相大人长大人短的了,以免被人听到,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出去你可唤我为孙厨子便可,或者直接称呼我老孙也行。”史可法说到这里,不禁又回想起方才与那个唐枫见面之时的情景,以及在那唐枫眼中所看到的那一丝怀疑。急忙又停住脚步,返身回到庙中,把纸铺在地上,取出带来的纸笔打开墨盒,就着现成的墨汁开始在纸上勾画起来。
  张远山有些觉得奇怪,不知这位史大人怎么正要与自己出门之际,却又返回去,取出纸笔在纸上开始涂抹起来。等凑到近前,往地上那张纸上望去,却见纸上此时已出现一个男人的头部画像,看此人样貌不凡,眉宇英伟,单单从纸上就能感到从这人的眉眼之中,有一股子锐气扑面而来。
  “大人,看此人相貌倒不失为一方俊杰,此人究竟是谁?”张远山虽然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可当着自己上官的面,只能藏巧露拙,故意开口对着史可法询问道,这也是张远山多年来的为官之道。
  果然,就听得史可法鼻中冷哼了一声。“哼,张大人莫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么?枉你做了这开封的府官,就连治下这巨匪是谁,长何相貌都不知晓?这画上之人,便是那唐枫。看其年岁不过二十出头而已,这般弱小的年纪,居然引百姓杀官造反夺城,足可见其心中沟壑,绝不是一般之人呀。”一边说着,史可法手下的画像也就此勾描完毕,把纸张拿起来轻轻用嘴吹干着墨迹。
  听到这史可法竞对此人赞扬有加,张远山心腹之内又有了打算,便笑着对史可法言道:“下官乃是经过一步步,乡试府试殿试才被先皇给取中了进士,先发往偏远小县效力,三年之后经人举荐这才得了开封府一职,一直做到今日。但是,也没有大人这孤身探访虎穴让人敬佩有加呀。”说罢,看了看史可法的面色,轻声笑了几下便就此停住。
  见纸上的墨迹已经全都干了,史可法将纸折叠起来,递与身旁的一个校尉,对其吩咐道:“你速找人照着此画像多多临摹,到时候发往开封府下辖各处县衙,并悬赏一千两纹银。使此贼所过之处,均会有人持此画像向官府通禀。到时候,我看此贼还有何本事?本官誓必要让他走不出河南去。”最后的那一句话,史可法是恶狠狠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几个字。众人倒还真没有见过这般的史可法,一时皆有些惊愕的盯着眼前这位大人。
  见众人纷纷侧目望向自己,史可法也自知自己有些失态,急忙又笑了笑对着张远山道:“呵呵,本官倒有些失控了,只是见大明到处尽是贼众乱世,我心不平罢了,咱们这就走吧。”说完了是当先走出破庙。
  眼见着史可法走了出去,张远山不禁摇了摇头,跟在后面也快步走了出来。等二人刚刚走到巷口,旁边槐树后突然闪出一人,事出突然,把张远山给唬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人,见其一身黑衣,面罩青纱,背后背着一把单刀,双手之上却各托着一件长袍。
  “大人,夜中寒冷,属下这有两件大氅,两位大人可披上,也好借此掩盖行迹。”此人说着,便将手上两件黑色的大氅往上一递,二人顺手接了过来,各自披在身上。而这件大氅上面居然还又连着一个帽子,上下一体,穿戴上之后,到使得别人看不清自己的面相。
  两个人穿戴好了,那个黑衣人又再度隐回到树后藏匿起来。“掌柜的,你先去的那一家?咱们现在就去那里,你在头前带路,我便跟在你身后即可。”说完了,史可法将自家身上的袍子紧紧裹了一下,用头上的帽子遮掩住自己的头部,一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就等着张远山头前去带路。
  “那个,孙厨子,这叫着可真够拗嘴的。我还是称呼大人为老孙吧,我说老孙头,那家宅院就在城西面的牛尾大街之上,由这里走,需得一盏茶的工夫。”说罢,便急忙往前赶了几步,走在头里去给这史可法引着路。
  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此时已然到了一天之中的戌时。因为唐枫颁布的戒严令,大街之上每到戌时之后,各家各户便已然关好门窗,街道之上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勾栏院也因此使得生意较起以往来冷清了许多。使得姑娘们对这素未谋面的大首领诅咒个不停,也有的姑娘是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接近唐枫府院里的人,打听着唐枫的事情,希望能与之见上一面,最好能勾引到其,好使之撤销这戒严令。只是往往无功而返,除了白搭上自己的身子,使那些流民圆了以前不敢想的香綺之梦是别无所获,最后只能怨天尤人的骂上几句解解恨罢了。
  夜里的街道之上静怡无声,微微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脚旁旋转着飞起又落下。长长地青色石头铺就的大街之上,只有两个人孤寂的脚步声响起,两道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之下被拖拽得很长。
  “这便是那王老财的府宅,此人在这陈留城内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家中粮仓颇大,还养了足有三十人的护院之人。听说那个李岩来他们家足足来了三次,劝说他们交出粮仓,可他却一直没有脱口,而李岩他们也怕激起城内乡绅们的反感来,这才没敢派人强行迫其交出粮仓和钱财。只是,如属下猜得不错,这匪首唐枫是决计忍耐不了多长时间的,因为其手下还有一大帮子流民等着填饱肚子,如他要一直这般,就恐怕不会再有多少人能跟随着他造反了。”张远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青石台阶上,伸手拾起青铜兽环,轻轻叩打了几次。
  清脆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中传出很远去。过了一会,听到院内响起一连串的脚步之声。“大家都登上墙头,把弓箭预备好,等着咱们家老爷的吩咐,切记,都万万不可手软,否则贼子一旦攻了进来,你我都将性命不保。”院落中一个人高声指挥着护院的家丁们登上墙头准备好弓箭,单等这帮流民一旦大举进攻,便可当场将之射杀。
  门外的两个人听了院里的这番言语,不由互相看了一眼。“看到没有张大人?我使你来寻他们助咱们一臂之力,是决计不会错的,毕竟他们和那唐枫等人不是一路的人,焉能附顺与贼,和其一同造反?”史可法此番,倒是对自己所处的这个主意颇为自得,对着张远山说完,便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院内压低声音言道:“院内可是贵府的管家么?我等是贵府老爷的故友,特从开封赶来有要事与贵府上老爷商议。”史可法说完这几句话,回头四顾身后,见身后大街还是如同自己所来之时一般无二,静悄悄的石板路折射着冰冷的月光,一行行的槐树柳树枝条被夜风摇拽着。眼见周围并无什么动静,便又扭回头等着院内对二人的回应。
  等了片刻,这才又听见院内传出一声苍浑的声音来:“敢问院门之外究竟是何人?老夫便是王保财。”说完了又传来一阵咳嗽和气喘的声音,闻此声而知此家主人身体也是虚弱得很。
  “请家主莫要害怕,我们不是那些流民贼寇,实是由开封府而来,我身旁这位就是开封府尹张远山张大人,我便是丁忧在家的御史史可法,还望家主能行个方便,开了院门在行详谈如何?”史可法一面说着,一面留神着附近的风吹草动,生怕在何处,在万一过来一支流民的巡夜队伍,那自己二人可就插翅难逃了。
  “哦,可有印信或者印章能以此来证明二位身份的物件么?”院子里那个人继续对外面二人问道。张远山听了这一句话,恨不得抬起脚来就踢过去,把那院门就此踹开,拿住里面的人好问一问他,眼中如今可还有官府?还知道自己现在依然是身为大明的百姓否?
  可却被身旁的史可法一伸手给轻轻的拉住,对着他摇了摇头。就见史可法伸手在腰下取出一件双鱼袋,又由袋中取出一枚玉石章,托在手中,对着院内轻声言道:“因我等出来所筹谋之事,乃是机密无比,不得轻易泄露与人所知,故不曾带了官府的行文和印信出来,可我这里有一枚我私人印章,还请家主打开门验看。”说完,就等着院内人的回答。
  第一百二十四章深夜拜访
  第一百二十四章“既然如此,来人先把院门打开半扇,将那名章拿进来与老爷我先看看。”随着院内人的一声吩咐,就听得里面人抽去门插,随之半扇院门被打开来,却见一个人探出半边身子,先对着史可法和张远山的背后扫了一眼,这才一伸手,将史可法托于手掌中的玉章拿了过去,院门又再次被紧紧地关合上。
  等了片刻,这才见院门再度被从里面打开。这次两扇院门一起敞开,由里面颤颤巍巍的走出一个老者来,那老者一出来,就急忙作势要给史可法跪倒在地磕头,嘴中气喘吁吁的言道:“小老儿名唤王保财,乃是这处府宅的一家之主,不知大人深夜来此多有怠慢,还请两位大人随我一同进府。”说着又是咳嗽几声,身后的那个管家急忙走到其身旁,伸出手来轻轻将之搀扶住,一起回转身往院中走去。
  院门外的两个人,也急忙跟着迈步进了院落之中,院门在身后立刻被关好。随着这老者穿过种满了花草树木的小径,一直来到了一处厅堂跟前这方站住,那个老者先令人进去将火烛全都点上,大厅之中顿时流光溢彩,显得十分典雅,且满含着古韵。但见厅中两旁靠着墙壁处,一面摆放了两架多宝阁,格上尽是以青铜器为主的骨董,以及一些宋代瓷器,其中汝窑瓷器竟摆了有十几件之多,至于钧窑,越窑,哥窑,定窑瓷器更多,引人注目的是一件哥窑烧制出来的双耳三足炉,显得既十分醒目又不失沉稳大气。且件件上面的釉色包浆均十分沉厚,绝不似那些仿瓷那般,一眼望过去显得比较发贼。以史可法和张远山的眼光看来,这几个架子上,件件皆是价值不菲之物。
  而正对着这六扇格子门,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雕花翘头案。案几之上,于正中央处摆设着一个独扇座屏风,上面镶嵌着一副瓷画,画中人物乃是六祖立雪求道图。在座屏两旁还各自摆放着一尊钧窑天青釉出戟尊。
  在案几两旁,各摆放着一张黄花梨镶铜交椅。那个老者被那个管家,一直搀扶到那张交椅旁这才坐了下去。见史可法和张远山尚站在大厅门口处,便对着二人招呼道:“二位大人都请进来,小人体弱多病不耐久站,还望二位大人能多多海涵。请张大人也一同坐下吧?还请史大人到前面落座,小人这耳朵如今也十分的背,若是离着太远,便听不请二位讲些什么?”这个老者说话间,就将两个人的官职和品级给分个一清二楚,并且对其区别对待。
  史可法坐到老者旁边,而张远山只得坐到下垂手的一张四出头黄花梨官帽椅上,转脸望着上面这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的老者,等着史可法先行开口对其讲明来意,而自己在下面再给做些补充。
  “王老伯,想来你也对城内所发生的变故已是有所耳闻了。但不知王老伯对此事有何看法?可否说来与我等听一听?”史可法却先不说明自己之来意,反倒是先对王保财询问,他对城内这些流民所为之事有何看法?这倒令张远山觉得有些惊异,不知道这位史大人,如今这火都要燃了眉毛,他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我倒是听说了,不瞒二位说,他们有一个叫李岩的,还曾来过我的府上,想让我开仓放粮给城内那些流民食用。可如今河南天灾不断,粮食欠收,这又逼着我上哪里能弄到粮食,以助他们去养那些流民们?他居然来了三次,可却都无功可返。对了史大人你适才讲说什么?”王保财絮絮叨叨的说完自家的事情,却又开口问史可法刚才所言之事,这令张史二人都觉得有些郁闷不已,却又不能对其发作。
  “王老伯,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我和张大人深夜造访府上,所为的就是想请你助我等一臂之力,里外联合共破了陈留城,活捉匪首唐枫而来。就是不知你可是否能答应我等?”说完这几句话,旁边早有仆人端上三盏香茶与厅中三人,史可法端起茶盏来,轻轻饮上一口,眼睛则盯在旁边坐着的王保财脸上。
  “哦,是这件事呀。二位大人不是小老儿不肯帮忙,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副身体,哪里能与手下人到处奔波,再有我府内才不过三十几个人,又怎么能斗得过城内那些无穷无尽的流民大军?只怕到时候空负所托呀?”王保财说完了是撂下眼皮,也端起茶盏来不紧不慢的喝着里面的茶水。
  “依着王乡绅所言,那这些流民大军你也是有份的了?是你家什么人跟着参加了造反?是子侄还是女婿呢?亦或是你亲自参加了不成?王老财主,如果你果真不肯出这头的话,那你想想,你拒绝了那个李岩来此借粮。那个匪首唐枫听了回禀,他会就此善罢甘休么?再说,一旦两面打了起来,官和匪哪有时间去分辨,哪是流民那是正当的百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怕你极力保护的这份诺大家财,到头来不是毁于战火,就是落入他人之手。到莫如现在你就给官府做个眼线,一旦我等率众攻城之时,只要你把城门想办法给打开,其余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且事后本官会减免你一年赋税。”史可法是极力游说着王保财,看王保财的一张老脸上阴晴不定起来,就知其已是动了心。
  果然,就听得王保财又咳嗽了一阵之后,再次张口对着二人言道:“非是小人不肯帮忙,只是小人人单势孤,就靠着府内三十几个人如何能打开城门?就怕城门还没有打开,小人的脑袋到被那些流民给砍了。”说着脸上现出担忧神色。
  听了王保财说出的心里话之后,史可法心内倒是觉得轻松下来。便笑了笑,将茶盏放下,对着王保财言道:“王老伯莫要为此担忧,我等既然来找你帮忙,就绝不会对你坐视不管。实话与你讲,我和张大人拼着今夜一夜不睡,也要趁今晚,走遍全城去拜访那些乡绅府宅。一个个劝说与他等,助官兵攻破此城。到时候,就不只是你一家帮着来打开城门,等城内所有乡绅将家丁凑于一处,那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史可法寥寥几句话,倒让王保财感到多少得到一些安慰,起码绝不会是任由自己一家去面对城内流民了。
  “那既然如此的话,小人便答应大人也就是了,只是等城被攻破之时,还望大人莫要忘了咱们彼此之间的约定才好。”王保财对于史可法的话,可并不敢全都相信,因此又接着提醒了其一句。
  见王保财还是有一些对自己不太放心,史可法也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空口无凭,若自己真的到时不承认了此事,他一个平头百姓拿自己也是干没辙,只是做人还当以诚信为主,而这也是史可法一直为之所信奉的。
  “请王老伯吩咐人拿张纸来,本官可与你立字为证,并且在加盖上我的私人信印,这样王老伯是不是就能放下心了?”史可法说完了,便又将方才归还回来的那枚玉章取出来,准备写完字据就此给其盖上。
  那王保财听了,顿时喜形于色,急忙一迭声的吩咐人去取来文房四宝。眼看着史可法写完了字据盖上了他的名章,王保财这回手脚倒是挺麻利,立刻把字据拿到手里仔细的吹干墨迹,又把其郑重的叠好了,吩咐管家锁在箱子里去。
  见王保财已然是答应了与官府合作,二人自是没有必要再在此处多加耽搁。急忙跟王保财告了辞,二人就此离开这座府宅,又接着往下一家赶。一夜之间走了有数十家之多,走的二人腿脚酸软,说的也口干舌燥。
  陈留城秋日清晨里的第一缕阳光,铺洒在二人疲惫的身上。此时,二人才发现,天色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大亮了起来。而两个人此时都坐在树下,已是困倦的很,好在这一夜总算没有白忙活,所拜访过的那些乡绅们,最后无不是都答应跟官府合作,只是各自提出了不同的要求和约定。而史可法倒也爽快,是一一应承下来,并且都给留下了字据。
  而现在二人便准备返回破庙之中,叫上那些校尉们还有那个李友,趁着清晨城门处查的不严,好混出城去,也好把开封府和各地府衙的兵马都调齐了,预备近日攻打陈留城。
  而在陈留城内一所大宅之内,一早晨,人们就开始起来,各自纷杂忙着自己的事情。而唐枫又是在书房里凑合了一夜,直等到柳如是,使一个丫鬟来叫自己去前厅吃饭去,这才被其惊醒,匆匆忙忙借着那个丫鬟端过来的水盆,洗过了一把脸之后,就急忙奔着上厅而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大祸将至
  第一百二十五章当经过空旷的大院之时,就看到二来居然双手各自绰着一把单刀,在那舞的只见一团刀光环绕在身上,上下流转风雨不透,且一进一退,封迎格挡,似乎都是得自名家指点?这倒使得唐枫有些纳闷,不知这二来最近究竟是拜了哪一位名师高手?习得这一手好刀法。
  不知不觉地再走近一些,就听得二来嘴中吆喝不停,细细听去居然句句尽是刀法口诀,想来是二来生怕将此刀诀遗忘,所以边练刀法边背诵口诀。留神听着二来口中所言:“御侮摧锋决胜强,浅开深入敌人伤。胆欲大兮心欲细,筋须舒兮臂须长。彼高我矮堪常用,敌偶低时我即扬。敌锋未见休先进,虚刺伪扎引诱诓。引彼不来须卖破,眼明手快始为良。浅深老嫩皆磕打,进退飞腾即躲藏。功夫久练方云熟,熟能生巧大名扬。”刀诀吟诵完毕,二来也正好收势站立在当院之中。观其面色如常且气不长出,到真使人赞叹有加,也更让唐枫渴欲见一下,看看这位高人到底会是谁?
  “枫哥,我这套刀法乃是新学的怕忘了,所以这才一有时间便多多习练一下。如今练得尚不算十分纯熟,到让枫哥见笑了。”二来说完了,伸手把双刀交叉着插回后背刀鞘,走到唐枫的跟前。
  探手重重拍了一下二来的肩头,笑着对其言道:“你这小子,怎么如今说话也学会不照直说了,还拐那么一个大弯?莫非是怕我偷学去不成?”唐枫说完,便就势搂着二来的肩头,想拉着他一起去前厅用早饭。
  可正待迈步往前去,忽然看到李岩匆匆忙忙的由房内走出来,身后跟着的红娘子,却是满脸不悦的神色,跟在李岩的身后快步的走着。见这二位欢喜冤家,这一大清早似乎双方就又在闹着矛盾。唐枫不由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想起家中的董小宛,以及现在还正在前厅等着自己吃饭的柳如是,都是那么温婉娴静端庄使人怜惜还来不及呢,又哪里肯去招惹与她?使其备受委屈,而暗地垂泪不止呢?
  见李岩似乎正要出门而去,他不由心中一动,便急忙高声对其招呼道:“李岩兄弟暂请留步,正值清晨你欲往何处去呀?先请过来与我等一同用过早饭,再去忙事也不算迟么?”说着,唐枫眼光往他身后的那个红娘子身上扫了一眼。
  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李岩听了果真停下脚步,双眼往这面看了过来,而他身后的红娘子则也跟着站住了脚,却依旧脸色阴沉似水,不说也不动,似乎在等着李岩与唐枫说过了话,在与其一同离开。
  见这二位停住了脚步,便急忙快步走到李岩的跟前,对其笑着言道:“适才柳姑娘打发人招呼我去与她一同用饭,正好咱们都一起去,反正这饭菜也是很多。你可不许驳了兄弟我的面子,找托词推脱与我呀?昨夜你兄弟李友给我找了一个好厨子来,今儿你便与我一同去尝尝他的手艺去。红姑娘你要不要也一同来呀?”说到这里,唐枫拉着李岩便往前走,因怕红娘子一个女人家脸皮薄嫩,再不好意思跟着来,便又转过头对着身后伫立在原地的红娘子招呼了一声。
  “厨子?你说李友给你找个厨子来?”李岩忽然停了下来,侧过头盯着眼前的唐枫,语气之中满是惊疑的对其询问道。
  “不错,昨夜还特地将其带到我那里,与我见过了一面。看表面人到也实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见李岩面上神色突然为之一变,唐枫有些感到奇怪的,又对着李岩反问了一句。
  “走,你我二人先去后灶看过,才能知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愿只是小弟之疑心。二来,教你的刀法,你晨起之时可曾练习过么……?对了,你现在立即吩咐护卫们将此院落包围起来,无有大首领的军令或者我传下来的令箭,院中所有人一概都不许离开。有胆敢不尊军令者,便依军法处置。”李岩边往后灶的方向走,边对着身后的二来又吩咐了一句。
  见李岩面上神色紧张万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唐枫便知道昨夜所来的这个孙厨子肯定有毛病。只是,那个李友会不会知道这个孙厨子身上的事呢?或者说……他也参与其中了?如果要是那样的话,那在这满院落之中,还有何人能让自己完完全全的信任呢?
  等两个人风风火火的闯到偏院的平房后灶处,就见这里一切如同平常一样。那个掌勺的大师傅,正在颠起锅子炒着菜,热气弥漫在屋子半空之中。副手在一旁为其准备着下一道菜的原料。只是并不曾见到,昨夜他所见过的那个孙厨子呆在这里,显而易见,这个孙厨子是有人冒充而来的,那他又因何甘愿冒此风险,非要进到院子里来呢?
  “大首领,看来此事十分蹊跷,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但我想必是官府派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借着我那不争气的兄弟名义才进到院中,此事由我那兄弟引起,此乃是岩失察并教弟无方之过,请大首领责罚。李岩一句话说完,这就撩起袍子要给面前的唐枫跪下来请罪
  却被他一把给托住双臂,口中对其言道:“此乃是您那兄弟引人进入院中,与你有何干系?何况我这里可不搞什么座连之法,眼下最为关键的,是找到那个孙厨子和你的兄弟,问问他这其中的缘故和那个孙厨子的身世之谜?”说完了,唐枫也顾不上再去前厅与柳如是吃饭,急忙吩咐人下去传令,将陈留城的四个城门都给关上,严禁百姓的进出。又派出一队队的流民出去,挨街逐巷的搜捕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