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那山民只是因为自己生活在这里,退的话则没了活路,可这些人不同,他们生活再更远的地方,黑石头如何烧都跟他们没关系,可这些人现在因为他这个县令鼓着勇气舍下生死的来了。
  向南感动得都悄悄红了眼眶,说话间也抛弃了面对这些人应该有的自称,将自己跟大家放在一个平等位置对话。
  不过好在这会儿是半夜,大家伙也赶路累得眼皮子都要往下面掉了,倒是没几个人发现向南眼睛里闪烁的光。
  听了向南这一番话,这些人自是心里满足的很,觉得自己哪怕真被那鬼差勾了魂魄走,只要向大人还在,他们大山县的希望还在,就足够了。
  向南让人起来给大家伙勉强弄了个能躺着睡一会儿的窝,自己被这种猛烈的感情一刺激,这会儿也是睡不着了。
  赵悦在向南起来后没一会儿也跟了过来,这会儿向南就让管后勤的衙役拿两条巾帕来,打湿了水往口鼻处一蒙,向南跟赵悦举着火把就往燃烧的黑石头那边走,尽可能近距离的查看一下燃烧情况。
  原本卫江是坚持要跟着去的,不过卫江这大半夜的才刚到,向南是怎么也不准他跟的,只说自己只在远一点的地方查看一下,主要还是去寻找最好的采集泥土的地方。
  向南这么说也没骗卫江,一开始若是自己一个人来,向南还能往里面多走走,可赵悦非要跟着,这尊大神向南可劝不住,要是意见不一致了,向南担心自己一会儿就要被自家媳妇儿给一个公主抱就给抱着走了。
  如今有了媳妇儿一起,向南也不敢进去太深了。煤矿燃烧了十来天,表层的都烧成白灰了,人踩上去怕是就要落进坑里,而煤炭的白灰并不会让燃烧的煤炭熄灭,反而有保留火种的作用。
  如此一来人落下去了自然是瞬间就被里面包裹的火种给从头到尾全方位烫熟了去。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叫向南产生了一种呕吐的欲、望。
  另外也担心附近会有土壤下方的矿石被掏空了,上面看着还是泥土,下面却已经是个空壳了。总之,便是白天过来都需要万分小心,大半夜的向南可不敢有一点疏忽。
  “为什么掩了湿帕子就能不怕那无形的毒气?”
  这会儿没了旁人,赵悦也好奇的问起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很难解释了,向南琢磨了一下,将其划分为过滤性。
  “也不是说捂了湿巾帕就不怕毒烟,这毛巾用一会儿也需要重新过一下水,能帮助咱们不吸入毒烟的不是巾帕而是里面的水。”
  “这就像是老家的时候夹在竹筒中间用来清洁水的碎柴炭……”
  “水不仅有清洁烟雾的效果,里面甚至还含有咱们需要的某种气体,你说鱼为什么要生活在水里?是不是他们就不需要空气?那你用水桶养鱼,几天不换水里面的鱼为什么就死了?那就是因为他们吸进去水又吐出来的过程中无法再从水里获取那种气体了……”
  “人在落水之后如果没办法及时冒出水面,那克制住频率的吞咽一小部分的水也能暂时让自己不缺少生命体所需气体而直接昏厥……”
  拉拉杂杂说了很多,向南跟赵悦说这些自然放松了很多,并不像跟别人说话解释那样紧扣主题,这里一榔头那里一锤子的,颇有些扯到哪说到哪儿的意思。
  “阿南你是不是看见每种很平常的现象都要去琢磨一下?不然怎么就总结出这么多道理呢?”
  向南被媳妇儿感慨欣赏的眼神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人吧没什么能耐,也就喜欢不找边际的乱琢磨。”
  前世今生向南都有这么个改不了的毛病,小时候还都是胡思乱想,长大了在学校里学到之后这些胡思乱想才有了一条能将所有思维串联起来的线。
  当初上高中的时候向南的班主任都语重心长的找向南谈话,让他别用太多心思在那些个没意义的问题上打转,多多刷题多多看书。
  还好最后向南是考了个好大学,要不然向南觉得自己肯定要被那位班主任当做失败案例,一年又一年的跟学弟学妹们说:啊,xx届的向南,脑子倒是挺好使的,可惜就是爱钻毫无意义的牛角尖,成天想东想西的就是不想念书考试,最后沦落到搭着三本分数线勉强走了个本科之类的。
  向南一直觉得自己就因为这个毛病,出了社会肯定没办法在啥公司里做出名堂来,倒是没想到一朝穿越,能在这大业朝发挥点作用。
  两人只远远的看了看,向南这会儿倒是回味出望远镜的好来,准备回头给皇上写折子说煤矿的时候就讨要两片水晶。
  话说回来,向南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理科生的人设,到了古代连玻璃都烧不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叫行之兄往出海的海船上找一找,能否找来一两个会烧玻璃的外国人。
  华国古代的琉璃似乎是炼丹的道士发明的,也不知这大业朝有没有哪个犄角旮旯的道士炼出来了。
  若是有了玻璃,很多事做起来就更方便了。
  火焰山这边虽然是没什么土壤,可这几年地下的黑石头烧烧停停的,表面的白灰一年年被化开的雪浸透,一年年下来倒也变成了灰白色泥土层。
  煤炭灰之所以不能很好的灭火,那是因为灰状太松散了,中间透气性比较好。有了雪水压实之后则能当做普通泥土进行掩埋灭火。
  这么折腾半宿,向南先前半夜里生出的激动也渐渐平复。很多事不需要用太多语言去表达,只需要默默将感动存在心中,行事做人更对得起他们的期待信赖。
  第二天天蒙蒙亮,向南也没去休息,只叫大家用打湿的巾帕或衣角打湿了水,该挖土的挖土,负责挑土去掩埋的去挑土掩埋,负责后勤的则注意时间,及时给大家重新打湿巾帕衣角。
  三个流程的人员都会时不时的换一换,预防站在最前线的那批人吸入过多煤气而产生不适。人多力量大这话不假,一群人热火朝天的干了结结实实一天半的时间,居然也将这一片都给埋完了。
  原本是应该更早完成的,不过向南让大家多埋些土壤,铺好了路再踩着那片路往里面走,并且走之前还要几个人抬了圆木倾斜着隔着一段距离去撞击地面,确定地面不会塌陷才允许大家过去。
  别说,到了中间的时候还真叫他们撞出了一处泥土壳子,用的力气不小,那泥土层一下子就捅出个窟窿,里面噗的钻出许多黑烟,众人连忙往后跑着撤退,险些叫那浓郁的煤气给要了小命。
  经此一遭,向南不放心,自己走到前面去,指挥抬圆木的人试探,谁来劝也劝不住。
  向南从不觉得知道前面有危险所以就应该往后面躲避着只负责指挥,在他看来这些人是因为他才来的,这不是他们的责任义务,只是他们因为相信他才做到这一步的。
  他应该对这些人负责,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赵悦板着脸直接加入了抬圆木的几人中,异于常人的力气叫人吃惊,不过吃惊之后却是佩服,大人身边有一看着似小白脸的苗条俊青年,可一抬手却是能以一人之力就举起那圆木。
  原本圆木需要四个成年男人倾斜着抬起,现在有了赵悦,竟是只需要再来一个人在后面稍稍抬起一点,让圆木保持后高前低的倾斜角度撞下去就成了。
  因为赵悦女子身份不方便在外行走,赵悦要陪向南出门的时候都是以男子身份行走,别人也只以为这位俊俏得比女人也差不多的男子是向南身边的护卫,反倒是惹来许多村里妇女的追问,年纪多大家里有几口人是否娶妻?
  把向南看得吃醋不已,好在赵悦只推脱说家里已经有妻有子了。
  便是被说成“妻”,向南觉得自己的身份被摆正了,还是挺满足的。
  一群人在这边花了一天半的时间解决了燃烧的黑石头的问题,之后又询问了那几家山民的意思。
  这几家人估计也是被这黑石头吓住了,商量一下之后纷纷表示愿意去附近那个村子里落脚,向南去那边给几人划分了几个地方,允许他们开荒。
  不过开荒之后的另一个交换条件,则是这几家人必须在明年冬天之前种出至少半亩地的树林子,这也算是对他们私自开荒造成严重后果的惩罚。
  北肃郡多毛白杨,毛白杨耐干旱,扎根也深,长得也快,或者说北方这边的树木基本都长得很快,因为它们必须在短时间内长大一点然后将树根往下使劲的抓,要不然就没了活命的机会。
  这也导致了北方树木没有南方树木密度大硬度高。
  向南给几人找的开荒之地都是考虑了各方面因素的,保证这几亩地开出来养几年就能成为中等甚至上等土地。
  第105章 舞墨
  这一场祸事原本就是他们自己偷偷违背大人下的命令私自开荒引起的,向南现在为了让他们有条活路亲自给他们挑选了开荒之地,别说是种半亩树,就是种几亩树这几家山民也是感激不尽的。
  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惩罚,纷纷询问向南种树有什么用。是不是种树种多了以后才有柴火?
  向南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一处失误,既然北肃郡是必须要搞植树造林的,那么这种观念就该从一开始就慢慢传播下来,而不是像之前他自己想的那样等适合种树的时候才去直接通知让大家种树。
  试想想到时候大家都一头雾水,对于植树造林的意义与作用一点都不明白,上头让他们种树他们就种树,积极性肯定不高。
  向南要的不是这种从上而下的强制性配合,而是希望大家都能积极的主动的去做这项工作。
  当即向南又跟大家说了说树木的重要性,又构想了一下未来树木成林的情况又会让大家如何如何。
  隔壁村的人听说县令大人在这边,纷纷跑来围观,大家伙听完了向南说的植树造林,之后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来。
  这个问地下水灌溉真的明年就能用?那个又问苞米苗子施肥之后就发黄了咋回事,总之问题千奇百怪应有尽有,活生生把“植树造林绿化环境座谈会”搞成了百度百科疑难杂问小会议。
  这也导致了原本准备当天下午启程返回县城的行程计划只得拖延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一回虽然折腾了小半个月,大家回到县衙的时候都瘦了一圈,可也有很大的收获。
  向南一到县衙,只顾得上回后衙洗漱换衣裳,又跟阿泽笑笑玩了一会儿,之后连要来禀告贡院修建进程以及这段时间县城内公务的米老头跟老宋都没顾得上见一面,直接跑去后衙属于他自己的私人书房,火急火燎的给进程里的老关去了一封厚厚的信。
  当然,不意外的向南又给陈大人去了一封信夹带在里面,给老关的信向南写得比较正式,说的都是公务上的,给陈大人写的则更像家书了。
  唠唠叨叨还夹带着阿泽笑笑生活中闹出的笑话,也会询问林渊在翰林院的情况,甚至还会以抱怨的语气说起在这边为了节省水大夏天的都不能像以前那样拎一桶水痛痛快快的从头冲到尾,只能用盆子打一盆底子的水拧了巾帕擦拭,勉强擦一擦。
  要想用水正儿八经的洗澡,那就得半个月一个月才行。
  总之说了许多废话,写信就跟两人面对面聊天似的,也难怪上次给皇上的信没有给陈大人的信厚。
  写完了信早就派人送去郡城付太守那里,也跟付太守单独修书一封详细描述了一下黑石头。怎么说付蒙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上次的农耕指导手册也给付蒙那里送过一份。
  若是其他当官的,在下面搞出政绩的往上面一层层传递,到最后传递到皇上手里,那份功劳里还有没有他都不一定。
  向南有直接跟皇上递折子的权利,可真就单单将付蒙当做传递信件的中转站,怕是天长日久之后付蒙再性子好都会生出点不舒坦。
  若是以前向南不会想到这么多,可现在向南单独在外当了段时间的官,倒是学会了很多。这边将信送出去了,向南转而抓紧时间准备将十月里要办的“秋收交流大会”给办了。
  之前已经有了办这类交流会的经验,衙门里人人都能熟门熟路的干活做准备,向南这回明显感觉轻松了很多,至少许多事只要安排下去,下面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干。
  不用像之前那样事事都要向南去细细的解释甚至示范,这会儿向南只需要安排下去之后再在工作空隙去转一转。
  贡院已经完全翻修完毕,挖井队前两天向南不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队伍传回来好消息,说是已经挖到了地下水,下一步就是对地下进行巩固。
  宋县丞当时直接派人将之前大人就准备好的“水泥”装袋用牛车一车车的往那两边拉,等向南回来了及时禀报了这事儿。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要奔走在野外寻找水源也辛苦,派人送点东西慰劳慰劳吧,除了挖井队,修路队那边也送。”
  修路队那边分成两队,一队从大山县这边开始修,一队从前面的村落处往大山县修,两边在中间接头,成果还不错,已经从大山县修了四五个村落了,距离郡城也就还差四分之三的路程。
  这个进度对向南来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向南这边才安排了这事儿,那边就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还说衙门外另外还有两马车的东西。
  “大人,衙门外来了位送信的人,说是从南边周大人府上来的。”
  向南脑袋卡顿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兴匆匆的接了信也顾不上看,就往衙门外走。
  宋县丞还没见到过向南这般激动的时候,想了想,让刚送信的人将米老头找来,转头就将刚才大人吩咐给他去安排慰劳的事儿交代给了米老头。
  现在贡院已经彻底完工了,米老头上回还想去书院跑,直接被向南抓住训了一顿,说了许多思想批判的话。
  然后米老头没法子,只能缩着在衙门里“当牛做马”,不得不干一些超出自己职务以外的活儿。
  当初知道要找教育到大山县的时候米老头就想着小地方教谕没啥活儿,为了清闲混日子,这才主动接了这扎手的活。
  没想到到了这里才发现,他们这位大人是个闲不住的,成天自己忙成陀螺也就算了,但凡能用得上的人大人使唤起来是一点不手软。
  宋县丞跟着向南干了这么久,这一招也学到了,对米老头使唤起来也完全没有罪恶感,暂且得了会儿空闲,宋县丞饶有兴致的瞧热闹去了。
  向南急匆匆去了衙门外,还没跨过门槛就看见了台阶下束手站着位小厮,定睛一瞧,可不就是老熟人么?
  来人正是周子才的小厮舞墨。
  舞墨见了向南也是眉眼一抬,露出点喜色,迎着向南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躬身就要跪拜,向南一伸手就将人给拉住了,“别跪别跪,我还盼着你能给我带点好消息来呢,赶紧说说这两马车的东西都是些啥。”
  舞墨跟着周子才也算是跟向南相处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对于向南的性子也是了解。先前要跪拜也就是因为现在向南当了官,说不定就有了官瘾喜欢别人给他行跪拜礼。
  现在被向南拉了,舞墨也明白向南这大半年的并没有啥改变,心里这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顺着向南拉他的力道就往第一辆马车那里走。
  “公子之前不是在帮您留意着回来的海船上的种子么?后来您又让公子找那啥土豆西红柿红薯什么的,公子派了小的时不时就去海岸口转一转,倒没想到三个月前回来的一艘海船上还真按照您描述的给找到了。”
  “不过那些都是海船上的人用来当做海上食物的,也有人拿来种,可种出来全都是藤蔓没有果子,于是就没人种了。那些东西堆成一堆,我们家公子也分不清,只能将所有的都给您运来了……”
  “公子想着总归要让马车跑一趟,公子惦记着北肃郡这边没啥吃的,担心您吃不好,公子就运了些粮食特产之类的。”
  说是分不清,实在是因为向南画过去的那张画太抽象了,周子才拿到手之后看了半天都扭着眉头觉得是在看天书,因此周子才费劲的将所有相似的东西都给找了给向南送了过来。
  另外说是送些粮食特产,事实上却是布匹绸缎干果莲子稻子这些都齐活了,另外还有一些贝壳海珍珠。
  向南打开信看了才知道,那珍珠只是普通的海珍珠,色泽偏黄,基本是没人要的,不过他们那边的女子喜欢将这种珍珠碾碎成粉末状,女子水粉里加了这个东西能叫皮肤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