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67节
  清湘郡主在众星拱月下坐定之后,目光往花团锦簇的厅内一扫,原本是想找徐念安的,结果就扫到了赵姝娴。
  她身上竟也穿着织金孔雀羽妆花纱制成的裙子,虽说花样和她的不一样,但料子是一样的。
  清湘郡主何许人也?她能容忍身份不如她之人与她撞衫?当即便站起身来走到赵姝娴面前,问:“你是何人?”
  赵姝娴见她面色不悦语气骄矜,心中有些忐忑,却又不能不回,只得起身行个礼道:“回郡主,臣女是靖国公府赵姝娴。”
  “靖国公府几房的?”清湘郡主问道。
  赵姝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自己是几房的,老实答道:“五房的。”
  清湘郡主打量着她道:“这织金孔雀羽妆花纱金贵难得,据我所知,便是地位超然如靖国公府,圣上也不过赏了两匹而已。你在靖国公府是身份最金贵?还是于家里有什么杰出贡献啊?竟也能得一匹穿身上?”
  赵姝娴脸庞涨红,无言以对。
  “清湘,那是人靖国公府的家务事,你追问作甚?快回来坐吧。”庆寿郡主道。
  “不过闲话家常罢了,表姐你阻我作甚?”清湘郡主回了庆寿郡主一句,又催促赵姝娴:“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
  赵姝娴能说什么?她素来讨厌徐念安伶牙俐齿,此刻却又恨不得自己能有她那样的口舌。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如此逼问,窘迫得都快哭了。
  “郡主娘娘,圣上赏给我们赵家的料子,分一匹给小辈穿,似乎并无什么不妥吧?”赵老太太开口道。
  “圣上赏的料子,你赵家分给小辈穿自无不妥。本郡主不过是好奇,为什么单单分给五房的小辈穿呢?这料子是谁分的,又是凭什么分的?”清湘郡主回头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绷着脸道:“这是我赵家的家事,不劳郡主垂问。”
  清湘郡主嗤笑一声:“少在那儿端着了,不过是因为整个靖国公府只有五房是你亲生的罢了!一个厚颜无耻偏心挟私,一个愚不可及穿出来炫耀,还想糊弄旁人,当别人都是傻子么!真是笑死人了!”
  “清湘!”庆寿郡主轻喝。
  赵姝娴羞惭地哭起来。
  赵老太太老脸实在挂不住,起身向张老太君告罪,说身子不适要回去。
  张老太君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是断断留不下来的,也就没有强留。
  赵老太太要走,赵家的女眷自然都要跟着走。
  徐念安一站起来,清湘郡主瞧见她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腕子,道:“她走她的,你走什么?跟我过来,我有话与你说。”说完拉着她就走。
  “哎——念安!”殷夫人不放心。
  “娘,没事的。劳您在此等我一等,我与郡主说几句话便来。”徐念安回头道。
  殷夫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见清湘郡主跋扈泼辣,身份又尊贵,担心徐念安会吃亏。
  “殷夫人,再用盏茶吧。”庆寿郡主歉意地对殷夫人笑了笑道。
  殷夫人见她不急,料想这清湘郡主不会对徐念安做太过分的事,便坐了下来。
  清湘郡主将徐念安拖出了花厅,也不管这是在别人家府里,一直把她拽到一处偏僻少人处才放了手。
  “徐念安,我看上赵桓熙了,你快回去与他和离,将他让给我。”两人刚一站定,清湘郡主就开门见山道。
  徐念安本来正揉手腕呢,闻言抬眸诧异地看着清湘郡主,口中道:“郡主,这好歹是在抢人夫婿,你就不能表现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一些吗?”
  清湘郡主振振有词:“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我又不白抢你的。只要你把他让给我,你们姐妹将来的夫家,还有你弟弟的仕途,我们肃王府都会照拂的。”
  徐念安一听,这是打听过了有备而来啊。
  她假做思索一番,道:“听起来不错,可万一我将他让给了你,你得到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只怕到头来还是会来寻我的晦气。到时候我既无靖国公府可靠,又多了你这样一位仇敌,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为何会得不到他的心?比之于你,我又差在哪儿了?”清湘郡主打量着徐念安,想起中秋夜在街市上看到赵桓熙对她软语温存,难掩嫉妒道。
  徐念安微笑:“郡主既有此等信心,我自然是没有不肯的。只是我人微言轻,不似郡主能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主,所以能不能与他和离,我说了不算。郡主因此事来找我,却是本末倒置了。”
  清湘郡主皱眉:“你俩和离,找你怎么就是本末倒置了?”
  “我想和离,就算三郎同意,他父母不同意,国公爷不同意,我们还是和离不了。郡主若真想嫁他,何不回去禀明父母,让王爷与王妃来与国公爷交涉,只要双方家长都同意了,这桩事便成了。”徐念安道。
  清湘郡主犹豫。
  徐念安观她神色,道:“怎么?郡主要嫁人,莫非还想瞒着父母不成?”
  “当然不是。”清湘郡主怎能让她知道自己也怕父母会反对,毕竟这是抢人夫婿。
  她将下巴一抬,道:“那便这样说定了,到时候若是双方长辈同意了,你可不许出什么幺蛾子。”
  徐念安道:“郡主放心,我这人旁的优点没有,识时务算得一个。”
  清湘郡主闻言,探究地看着她问道:“赵桓熙长得这么好,我让你把他让出来,你就一点都不留恋?”
  徐念安微笑道:“方才我说过了,我这人识时务。事到无可转圜时,我舍不得又有何用?给自己平添烦恼罢了。”
  清湘郡主满意地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徐念安见她心情好,便问:“敢问郡主,方才在厅里为何要冲我家老太太和五房堂妹发难呢?”
  清湘郡主道:“外头他们都说靖国公府长房与五房不合,赵桓熙既是长房嫡子,与他不合便是与我不合。正好她们还这么不长眼地撞我面前来,我还不抓住机会给她们个没脸?你瞧,赵桓熙是不是娶我比娶你更好?老太婆敢偏心,我就敢当众揭下她的画皮让她下不来台。换做是你,你敢么?”
  徐念安忙道:“那自是不敢的,郡主威武!”
  “知道就好。”清湘郡主转身,像只骄傲的花孔雀般踱着步走了。
  徐念安回到花厅,与殷夫人一道辞别张老太君,出府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殷夫人忍不住问徐念安:“你何时认识的清湘郡主?”
  徐念安道:“刚刚。”
  殷夫人:“……”
  赵桓熙之前只将他和清湘郡主的事告诉了徐念安,并未告诉殷夫人,所以殷夫人还不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徐念安便简单与她说了一说。
  殷夫人听完,呆了半晌,猛地回过神来,瞪着徐念安道:“你说什么?她要你和桓熙和离,然后她再嫁给桓熙?开什么玩笑?我可不要这样的儿媳!”
  徐念安道:“我跟她说这事我做不得主,让她回去禀明她爹娘,让她爹娘来跟祖父说。只要长辈都同意,我绝不反对拿乔。”
  殷夫人瞠目,少顷又笑起来,指点着她道:“你可真是个促狭鬼!”
  但凡肃王夫妇还有点脑子,都不可能答应女儿这般无礼的要求。非但不会答应,只怕还会加快速度寻个妥帖的婆家将清湘郡主嫁出去。
  清湘郡主这回算是被徐念安给坑惨了。
  婆媳俩说笑着回到靖国公府。
  殷夫人有事要忙,徐念安就没赖在她那儿,回挹芳苑让小厨房简单地做点饭菜。
  殷洛宸不在院中,也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徐念安刚准备回房,便见赵桓熙从院门口进来了,面色有些不对。
  “三郎,你回来了,中午想吃点什么?”徐念安迎上去。
  谁知赵桓熙看都不看她,直接绷着脸与她擦身而过,自顾自地往房里去了。
  “都出去!”到了房里,他还呵斥丫鬟。
  院子里的丫鬟都朝徐念安投去不安的目光。
  “无事,都离正房远些,不要靠过来。”徐念安叮嘱众丫鬟。
  众人应声,都不由自主地远离了正房。
  徐念安进了房,关上房门,穿过次间到梢间里一看,赵桓熙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仔细一看,双肩还在一颤一颤的,并有哽咽抽泣声。
  这是……哭了?
  徐念安有些懵。
  虽说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可以前不过是啪嗒啪嗒掉眼泪,眼下可是闷声大哭,看起来伤心得紧,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正哭得厉害,徐念安也不去打扰他,默默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看他肩膀起伏小了,哭声渐悄,才走过去,轻轻搭一只手在他肩上,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赵桓熙将肩膀猛的一抖,背过身去,一边抬袖子擦眼泪一边沙着嗓子负气道:“你都要把我让给旁人了,你管我怎么了!”
  徐念安:“……”消息传得这么快?
  “谁跟你说的?”她问。
  “清湘郡主亲口对我说的!你还想否认不成?”赵桓熙转过身来红着眼眶朝她嚷道,嚷完还是觉得伤心不已,嘴一扁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委屈地控诉:“你好狠心!”
  第84章
  徐念安看他哭得那个熊样,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绷着脸道:“你在外头招惹的烂桃花找到我头上来,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哭上了!这算什么?谁哭得大声谁有理么?”
  赵桓熙一边掉眼泪一边嚷嚷:“谁招惹她了?我什么都没做她就贴上来,这也怪我?”
  “当然怪你,谁叫你长那么张招蜂引蝶的脸了?”
  “我长这张脸怎么了?这脸是我自己要长的吗?还不是爹娘给的?再说就算我这脸招蜂引蝶,我也只想招你这只蜜蜂,不想引她那只马蜂好吗?”
  “噗!”听他将清湘郡主比作马蜂,徐念安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
  “你还笑!”赵桓熙委屈得不行,又要大哭。
  徐念安伸手捂住他的嘴,眸底带笑道:“好了,别哭了,让丫头听见你害不害臊!”
  赵桓熙含着眼泪:“唔唔唔唔!”
  徐念安又问他:“她跟你说我要把你让给她,她有没有说我要如何把你让给她?”
  赵桓熙一把推开她的手,气愤地瞪着她道:“她说了,你给她出主意,让她回去禀明父母,让她爹肃王爷来同祖父说。只要长辈都同意了,你就会与我和离!她还说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
  “那我问你,若你去跟祖父说,你看中了谁家夫人,要祖父去与人家长辈说让那位夫人与她夫婿和离,来嫁给你,祖父会答应吗?”徐念安问。
  赵桓熙听到这个问题第一反应便是:答应个屁,怕不是腿都要给我打断!随后他回过味来,睁大了哭红的眼睛望着徐念安问道:“你的意思是,她父母也不会答应?可她跟我说的时候胸有成竹的,许是她父母糊涂呢?”
  “她那么点年纪,哪里知道父母宠她和纵容她是两回事。你母亲不宠你么?你想画画不想读书时,她怎么不纵着你?画画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肃王夫妇若真的糊涂到能帮着女儿去抢别人的夫婿,那肃王府必然一早恶名在外了。既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恶名,那证明肃王夫妇头脑还是正常的。再说了,就算肃王夫妇糊涂,祖父不糊涂,不还是不能成事吗?”
  她这一分析,赵桓熙彻底明白过来,抬手擦了下眼睛,心虚地用眼尾觑着她道:“那、那你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她在英国公府扯着我要我把你让给她,又那么不讲理,我若不想个法子将她糊弄过去怎么脱身?万一闹起来双方都没脸不是?”徐念安掏帕子帮赵桓熙把脸上泪痕擦擦干净。
  赵桓熙知道自己误会了她,还哭着冲她发脾气,羞愧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徐念安低声问他:“不生气了?”
  赵桓熙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