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家里没有放水缸的地方了。”这句话也算是委婉的拒绝了让梁大叔掺一脚的打算。
  梁小叔听出了梁汉话里的意思,虽然也挺想替他二哥说些好话,不过一想到对方一家子一直对梁汉不咸不淡的,有好事了却要沾好处,梁汉心里肯定不痛快。加上梁汉家确实没什么地方可放水缸了,要是把发豆芽的方法告诉二哥,难保对方不会散出去,到时候再耽误了梁汉挣钱,梁小叔也会过意不去。
  毕竟,梁汉能攒些钱的话,兴许就能娶上媳妇了,要是真耽搁了这事就麻烦了。因此梁小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让两人关系和好的机会。
  梁汉拿着衣服提着梯子回了家,先把衣服给了小乞儿。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便顺嘴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抿嘴,然后说道:“我叫小石头。”
  “小石头?”梁汉笑了下,然后跟他说,“那小石头,你先把衣服换了吧。我去扫雪,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
  张家。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张清竹兄弟几个吃完午饭之后窝进了屋里。张清竹脱去外裤上了床,坐进被窝里往墙上一靠招呼兄弟几个:“你们快坐好,我给你们讲故事听啊。”这样的天气大家也没什么事做,大家窝在一起也是聊天,正好他在梁汉那里听到的故事有了用处。
  张清远拉了自己的被子往身上一盖,侧身躺在床上,用手支着脑袋,笑道:“小竹也会讲故事啊,好啊,说来听听。”
  张清木端了竹盘子进来,里面盛着些核桃红枣,都是他们秋天去山上找的,质量不好的卖不出去只能留着自家吃。他把盘子递给张清竹,“小竹要讲什么故事?”
  张清竹抓了个红枣:“白蛇报恩啊。”
  张清水把盘子拿过去敲核桃:“蛇还能报恩?讲来听听。”
  张清福也抓了两个红枣:“什么白蛇报恩?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听到的故事。”见六哥张清勇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看着窗外,他凑过去小声的问他,“六哥,想什么呢?”
  张清勇小声的说出担心的事:“今天雪下得那么大,她怎么扫屋顶啊?”
  “这……”张清福知道他六哥喜欢同村的苗翠翠。苗翠翠也是可怜人,先是没了爹,前两年又没了娘,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比她还小十来岁的弟弟生活,可想而知日子过的艰苦。因为弟弟是家里的独苗,苗翠翠传出话来,想要娶她就得帮她养大弟弟才行。没了父母,家境贫困也拿不出什么嫁妆,娶了她还得养她弟弟,就因为这,相貌不错的苗翠翠如今都十八岁了还没有媒人上门求亲。
  张清勇喜欢苗翠翠,可家里的情况让他根本没能力娶到人家。张清福之所以答应幺弟一起去卖豆芽还是因为张清勇。如果真能多攒几贯钱,兴许就能全了六哥的心愿。不然的话,就算能挣到钱,他也不愿意幺弟继续跟梁汉有什么来往。
  张清福靠在墙上心里也不舒服,他二哥因为脸上有伤,加上家里的情况,如今都三十有一了还没成家,以后就更难了。三哥虽然娶了妻,可也是有苦难言,四哥也二十有七了,再这么拖下去如何是好。外人都传他们家儿子不少,可一窝子光棍有什么用。这让他很不甘心。
  看向满脸笑容叽里呱啦跟他们讲故事的张清竹,这个幺弟从小性子就简单,只要吃饱喝足就高兴了。也很为家里着想,根本不懂什么喜欢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时候,就因为想要替家里减轻点负担吵吵着将来要嫁出去。家里人都知道,幺弟最恋家了,根本不想离开家去跟别人过日子。想到这点他们心里就难受。
  张清竹高兴的接过核桃扔进嘴里,乐呵呵的说:“你们猜猜看,这只白蛇找到转世的牧童没啊?”
  张清远吐槽他:“你这不是废话吗?肯定是找到了啊,不然她怎么报恩啊?快别卖关子了,继续讲继续讲,接下来又发生什么了?”
  “嘿嘿——”张清竹得意一笑,然后继续讲到:“白素贞继续寻找,然后在……”讲着讲着张清竹突然捂着肚子,“哎呦,先不讲了,我得出去蹲坑。”说着赶忙下床。
  张清木见他匆匆忙忙的,提醒他道:“外面还在下雪,把帽子戴上。”
  “知道了。”张清竹拿了帽子便往外跑。
  “我也去。”张清福扯了下张清勇的袖子,示意他出去说话。
  张清勇忙起身跟着一起出去了。
  两人出去后,张清勇便着急的问张清福:“小福,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啊?”在他心里,七弟向来最有主意了,既然拉自己出来,肯定是要跟自己说怎么去帮苗翠翠。
  张清福往他三哥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门帘子被掀开来,看到露出的鞋子,他跟张清勇说:“走,咱们出去说,把梯子带上。”
  张清勇去搬了梯子,两人冒雪出了门。张清勇问:“小福,咱们去哪儿啊?”
  “去给你的心上人扫屋顶啊。”张清福径直往前走。
  张清勇停下脚步:“不行啊,这么做会影响她的名声的。”
  “没事,咱去小叔家把莹莹他们叫上,咱俩一起去。再说,真传出闲话,来年你娶了她不就行了吗?”
  张清勇无奈:“小福,你别乱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娶得上她啊。”
  “我说能就能。”然后小声的跟他说了下他们两个每天挣到的钱,“想攒够三贯钱还是能行的,到时候就让你把她娶进门。咱们也不怕多他弟那一口粮食。”
  张清勇很是惊讶,他为人憨厚却不傻,连忙紧张的问:“你俩去做什么了?怎么一天能挣这么多钱啊?”
  “六哥,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能把小弟往沟里带吗?干什么你就别问了,算不上什么坏事。”张清福也不打算把具体情况告诉张清勇,免得对方心里有负担。
  可他这么不说,张清勇心里更没底了:“小福,告诉我呗,你不说我心里没底。”
  张清福又怎么会告诉他:“哎——呀,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啊?反正我们俩没做什么坏事。你到底想不想娶苗翠翠啊?想的话就别多问了。”
  提到想不想娶苗翠翠这个话题,张清勇黝黑的脸颊也忍不住发烫,憨厚一笑:“我是想娶她。”他今年都二十三了,同村人这个年龄的早都当爹了,他能不想娶媳妇吗。只是,“那你不说,我担心你们啊。小弟没什么心眼,有你在我倒是不怕他被人骗,可你不告诉我,这事肯定有什么。”
  “别问了,问了也不告诉你。”
  张清竹从茅厕里出来,大冷天的蹲坑实在太受罪了。他被冻得哆嗦着想赶紧回家,看到两个哥哥在不远处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心里好奇,哒哒地跑过去:“哥,你们说什么呢?咦,六哥,你拿梯子做什么?”
  张清勇有些羞赧:“没……没什么……”
  张清福见小弟更好奇了,就帮忙解释道:“我们去帮人干活去。你快回家吧。”
  “你们去帮谁干活啊?还催我回家,肯定有什么秘密。跟我说说呗。”张清竹觉得他们肯定有事情。
  “你啊……”张清福摇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听话点,老实回家去。”
  张清竹不乐意,“那我也去帮忙。”他哥这么说,他就更好奇了。
  “去去去,小屁孩凑合什么。”张清福未免他不老实的跟过来,“你要是不老实的话,我明天就不跟你出门了啊。”
  “……好吧。”张清竹有些不情愿的听话回家,走到大门口事看向离开的两个哥哥,嘴里嘟囔,“就知道威胁我。……他们到底去帮谁家干活啊?”
  雪在后半夜的时候就停了。
  当鸡鸣声响起的时候,梁汉模模糊糊的听到大门被拍响的声音,然后听到了梁小叔的声音。
  知道梁小叔今天又要出去卖菜了,梁汉赶忙回应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动作麻利的把衣服穿上,顶着寒意出去开了大门。关心的问:“小叔,路上那么多积雪,出去卖菜好走吗?”
  梁小叔让大儿子牵着牛车进院子,跟梁汉说道:“没事儿,我们今天就拉一筐菜,少去点地方也能回来早点。外面怪冷的,你赶紧回屋吧。”
  “那好,那我先回屋了。”梁汉也没再多说什么,要是换了他,这么冷的天肯定不会出门。可梁小叔他们和他的想法不同,辛苦不算什么,能挣到钱就行,“小叔,你们走了大门就这么敞着吧。”他觉得张清竹他们兄弟今天兴许也会过来。
  把油灯放到堂屋里,梁汉进了里屋躺进被窝里,继续睡觉。不过没睡多久便听到了张清竹的声音。
  “梁痞子,我们来啦。”张清竹欢快的声音传过来,他见堂屋的灯亮着,知道梁汉已经醒了,就要进屋。
  张清福拉住他,“先跟我去收拾豆芽菜。”
  “啊?”他还想去看看梁汉给他准备了什么吃的呢,不过既然七哥开口了,他当然要听话的去帮忙。
  梁汉起来,见张清竹没有进屋来,便趁机把食物从空间里拿了出来。他把饭菜端到了堂屋桌子上放好,然后出了屋子。见两兄弟正忙,便开口道:“先别忙,一路挺冷的吧,进来吃点东西吧暖和暖和。”
  对于吃张清竹最感兴趣了:“有什么吃的啊?”
  “豆浆,还有豆腐炖菜。”他说着又笑着加一句,“有肉。”
  一听有肉吃张清竹就更高兴了,赶忙拉了他七哥:“七哥,先别忙了,我们吃完饭再做。”
  张清福皱眉看向梁汉,梁汉给了他一个纯良的笑容,不过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梁汉也没太在意,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的来,最主要的是先攻略了张清竹,他才是最重要的。等两兄弟去吃饭了,梁汉帮他们把豆芽给处理好,然后装到车上。
  小石头在院子里有动静的时候就醒来了,侧耳倾听发现没什么不对后才放下心来。心里好奇这么早他们在做什么,还是忍不住穿了衣服悄悄的出去查看。听到堂屋传来有说有笑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发现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后,才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回了房间。
  仔细把鞋子上的雪除去,小石头躺回到床上去,思考着梁汉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不过他觉得梁汉应该是个好人,所以没再担心他会害自己,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满足的吃完一顿饭,张清竹心情很好的跟梁汉告别:“梁痞子我们走啦,没什么让我帮你捎带的吧?”
  梁汉笑着跟他说:“没有,你们路上慢点。”然后悄悄塞给他两个鸡蛋,“还热乎着呢路上暖手。”
  张清竹笑了,接过去小心的拿着,他记着梁汉的好。
  送走张清竹之后,梁汉回到房间里继续补眠,想到小石头的事。这样的天气里,手脚健全的成年人还有些办法,可如果是孩子的话就危险了。这样的小石头或许会无声无息的死在某个角落里,一想到这点他就于心不忍。
  这样冷的季节,把人赶走的话就太残忍了,如果收养对方的话他还有些犹豫,毕竟收养是个大事。考虑了一下之后,梁汉决定:“如果他不走的话就让他先住着吧,其它的以后再说。”虽然世上可怜人有很多,不过这孩子会倒在他家门口也算是份缘分。
  第二天早饭之后,见雪已经不再下了,梁汉便开始动手打扫院子里的积雪。小石头看到了,便也拿起扫帚帮忙。他觉得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的,要有眼色,要知道帮着干活。
  梁汉制止了他:“你别干了,鞋要是湿了就没法穿了。”他有托江氏帮着孩子做双棉鞋,不过还需要几天鞋子才能做好,在新鞋子做好之前,还得靠着这双鞋顶着呢。
  小石头看了眼露脚趾的棉鞋,还是退出了雪地,脚都冻僵了。
  梁汉把雪都铲到院子外面去,以免雪化了的时候弄得院子满是泥泞。干完活后,梁汉呼着热气,整个人倒是暖和很多。把棉手套脱了下来,他看了下天空,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放下铲子,梁汉打算去做饭,劳动了一上午,让他感觉饿了。正想把工具放回后院柴房时,方氏堆着满脸的笑走了进来。
  第037章 做好事!
  “小汉啊。”方氏说着扫了眼院子里, 笑着夸赞道:“这么早就把院子里的雪除干净啦?真勤快!”
  梁汉思索了一下, 想到眼前的妇人是谁了:“大婶,来找我有啥事啊?”
  “没, 也没什么事。上午的时候我炸了些丸子, 我想着就你一个汉子在家, 做不来这种精细的吃食,就给你送些来。”方氏说着从竹篮子里端出一个浅口的瓷碗来, 笑着说道:“给, 还热乎着呢, 趁热吃味道最好了。”
  梁汉看了眼盛放丸子的碗,看起来挺满, 但其实没有多少。他实在不想和这一家子有什么来往, 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想想原主的性格, 他便笑得痞气的很不客气的接过去:“谢啦大婶,想吃你家一口饭还真不容易啊。”
  方氏脸上僵了一下, 然后开始哭穷:“小汉, 你也别怪我们。大婶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兴家、兴荣成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如今月月又到了要出嫁的年龄了, 不怕你笑话,家里都快没粮食下锅了。”
  梁汉暗自撇嘴, 没粮食下锅还能炸丸子吃, 这话骗谁呢。
  “哦, 是吗?”梁汉很没诚意的说,“可惜我家粮食也不多,帮不上你们啊。”
  方氏正想要说出自家也想跟着做豆芽生意时,梁汉根本不给她机会:“大婶,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做饭了。你也该回家做饭了吧?我去后院拿些柴去,就不送你了。”说着端着碗先放进了厨房里,放下碗后转身去后院柴房里去拿柴火。
  方氏见了心里气闷,本来拿些丸子过来就是想趁机和梁汉谈谈豆芽的事,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往这个话题上扯。有些心疼那些丸子,炸了丸子本来可是用来走亲戚用的,给梁汉吃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方氏觉得自己亏大了。
  虽然真想趁着梁汉去后院的时候把厨房那碗丸子给端走,她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他们还期望着能跟着梁汉做生意呢。要真拿走,这件事就真没机会了。
  梁汉从后院回来,发现王氏已经离开了,进了厨房,从碗里拿了个丸子尝尝,发现味道还行。自己吃了几个,剩下的都给小石头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豆芽的生意还在稳定的做着。除了偶尔会因为天气的原因出现卖不完的情况外,生意还算不错。
  这天如同往常一般梁庆丰早早的起来,在吃着江氏给他们父子俩准备的早饭时,两人说起了话:“那个小乞丐还在小汉家住着呢,也不知道小汉是个什么打算。”
  江氏说出自己的猜想:“你说,小汉是不是想要收养那孩子啊?”
  “收养?应该不会吧?”梁庆丰觉得梁汉会收养小乞丐?总觉得不太可能。
  江氏倒是觉得有可能:“那也不是不可能。他不是想要娶张家的儿子吗,他们以后不会有子嗣,小汉早晚要过继一个当儿子。兴许是瞅着那个孩子觉得顺眼,想要收为嗣子也不一定。”
  梁庆丰想了想,觉得妻子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不过:“就算要收嗣子也该从本家里收,怎么能收个外姓人呢。这事我得跟他好好说说。”
  照他们这里的规矩,想要过继孩子的话,就要找本家的人。出了五服的也行,因为算起来多少还是有些血缘关系的。通常人家是不会过继外姓人,觉得那是给别人养儿子。何况自家的财产落到了外姓人的手里心里总会不痛快。
  江氏叮嘱了他一句:“你跟他说说就成,他都那么大人了,咱们也不好替他做决定。”
  “这个我晓得。”不过梁庆丰没说,实际上他还是想让梁汉娶个女人,这样就能延续血脉了。只是梁汉的名声太臭,他心里希望梁汉能多攒点钱,有些人家不看梁汉名声,看钱也会把姑娘嫁给他的。心里想着要好好叮嘱一下梁汉,多攒点钱,别把挣到的钱大手大脚的给乱花了。
  吃完了饭,带上妻子给他们准备的干粮,梁庆丰去了梁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