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第475节
  何为圭璋。
  玉之贵也!
  又有王有贤臣,如圭璋之贵。
  她……杨小藜,是亲人都不愿意要的小女伢,是家家户户菜园外面都会随意生长毫不稀罕的灰灰菜。
  她会是璞玉吗?
  甚至,会是圭璋?
  *
  “朕今日下《求贤诏》,为求文可以经邦国,武可以定边疆之材。”*
  “不仅如此。”
  丹陛之上的皇帝,倏尔抬手指向一处。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陛下的手,转向了一面墙壁——
  是高等学校的训言。
  “夫欲构大厦者,必藉众材,为国者亦犹是焉。”。[1]
  “国如广厦,必藉众材。”
  正如这巍峨观风殿,不只有顶梁柱。
  圣神皇帝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无比的坚定,甚至是霸道。
  她是在说:各种人才,朕都要!
  圣神皇帝望向下方芨芨学子道:“朕之公主皇子,或入军事学校学以卫国之策,或入集贤殿书院,总括群书复造目录,以丰经籍传于后世。”
  皇帝顿了顿,说起了最‘重点’皇子。
  “朕之子嗣周王,今岁亦入农学院。”
  “其所学为孳生(繁殖)、课养鹅、鸭、鸡、彘之属。”
  “朕以爱储人才,爱民为念。”
  “故,各学校学院所学,于朕看来凡有益于家国百姓,皆为栋梁!”
  “诸学内,不以‘文’为清贵,‘技’为下卑!”
  杨小藜惊呆了。
  且不光她,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容——许多人是隐约听说过,圣神皇帝的公主皇子们也都入学。
  但知道周王李显进了农学院,而且专门搞养殖的人,并不多。
  之前官方也好,报纸也好,都没有大肆宣传。
  知情的朝臣,多以为此事不雅,不够匹配周王身份,也不敢到处去传。
  谁料,陛下居然特意留到了今日来说!
  确实是,如果周王都能去司农寺专掌孳生禽牲,那其余人,还有什么挑挑拣拣处?
  而皇帝哪怕说一万句她重视对民生有利的各科,也不如此时简短有力的一个事实!
  然而直到此刻,还有许多人不敢置信。
  很快,杨小藜的目光捕捉到东台之上,方才主持典礼的镇国安定公主,对着高等学校的区域做了个手势。
  只见一个头戴远游三梁冠的青年站了出来——诸王才能佩戴此冠。其中又以亲王冠上可加金附蝉。
  真的是周王!
  周王甚至还当众即兴讲了两句话,大意为:‘养鸡是一门艰深的学问,非大才不可为。’。
  *
  在周王插曲过去后,圣神皇帝的《求贤诏》便到了总结之言。
  “凡公卿朝臣举才,无论士庶,具以才达!”
  “凡有才学者,朕必当擢以不次。”
  ‘无论士庶’之词一出,这殿内又是另外一种骤然寂静。
  圣神皇帝如不见诸人异色。
  她只是如一轮旭日一般,于九重丹陛之上,睥睨道——
  “今日,《求贤诏》布告遐迩,万民需知朕意!”
  *
  观风殿中,一片风暴过后一般令人心悸的寂静。
  说来,今日来参加开学典礼的,也不只有学校的老师学子,如此大事,陛下都要亲至致辞。
  自然有申请来旁观盛典的朝臣、世家、勋贵等人。
  听到陛下《求贤诏》的庶族有多么激奋欢喜,世家名门就有多么心惊肉跳。
  原本他们自矜什么?之前的世家是能做到,他们集体撂摊子,朝廷就得停转。
  可如今……
  那以后……
  简直令他们不敢想。
  *
  杨小藜拼命地把这些话记在心中。
  其实有些词,她还一知半解,甚至完全不解。
  她正在苦记,却不想,圣神皇帝在《求贤诏》之后,目光转向了女校这边,专门对着她们说了几句浅白的话。
  “需谨记训言。”
  “尔等生而为高山。”
  “朕之大司徒办学,汝等入而为学子,自是立于前人的山峰上。”
  “既如此,便要去做——新的巅峰!”
  去做后来人的高山。
  永远不要畏惧,不要止步,不要裹足不前。
  丹陛之上,圣神皇帝忽然想起身边人的话。
  “我期冀后世人看待我们,只是——”
  “萌芽。”!
  第314章 姜握的致辞与期盼
  观风殿的四角,坐了专门记录今日开学典礼的书令官与画师。
  书令官为了要记下陛下的一言一行,自然坐的靠丹陛近些。
  画师则支着小桌坐在侧面,抓紧时间勾勒各种线图。
  王鸣珂也在其中。
  且因她挑了个好的位置,是个能够纵观全殿的角度,也就代表着……全殿的人也可以看到她。
  世家就眼睁睁看着王鸣珂忙个不住:一边要拿笔勾勒线条底稿,另一边还摊着几张纸,听到圣神皇帝哪句话大约是触动她了,她又侧着身子去记录几笔‘话本灵感’。
  真是,越看越心塞!
  这哪里是胳膊肘子拐出去,这是整个人飞出去了啊。
  还飞得不亦乐乎。
  要不是场合不对,许多世家朝臣真的想上去问一问这位太原王氏女:“你能明白,方才陛下那句‘无论士庶,具以才达’,会对咱们世家,产生什么样的冲击吧?”
  你明白吗?
  *
  姜握明白。
  她从来就明白。
  陛下多年行来,其心未改。
  丹陛之侧的东台。
  姜握听完陛下的《求贤令》,只觉心境如海上潮水般起伏不定,却又如海上升明月照亮水面一样,令她觉得明亮透彻,竟生无边无际之感。
  有些事,是无论怎么扭曲,都无法完全抹去的——
  就算是对武皇生平‘自行编改’颇多的《新唐书》,在武皇用人这一点上,哪怕要先贬低为‘不惜爵位,以笼络四方豪杰自为助’,也不得不说一句‘(武皇)多取实材真贤,时才为之用。’
  因扭曲改变,能改变一个人的生平,却改变不了武皇当朝时,无数官员的升迁、贬黜履历。
  改变不了这些官员曾经做过的事情。
  *
  激动、欢喜是难免的。
  但姜握听完后,心底另有一种不能为外人道哉的愁绪——
  她是喜欢总结归纳的,方才陛下的《求贤诏》可以归纳为一个中心两个重点:一个中心就是培养、选用人才;两个重点就是‘无论士庶,具以才达’与‘不独尊经史之学,要重视各学与实技。’
  真好。
  但问题是,陛下说的,也有她想说的词儿啊!
  尤其第二个重点那两句‘凡有益于家国百姓,皆为栋梁。不当以‘文’为清贵,‘技’为下卑。”
  跟她讲稿中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见心有灵犀也有令人发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