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08节
  “师兄,这是关系到为西军筑甲的大事,也是验证先生‘生产力’理论的重要论据。小弟也就只能帮上这点忙。师兄,小弟相信你,必定不负重托。”
  种建中听到这里,也不再婆妈了。
  他伸出双手,扶住明远的双肩重重摇了两下,然后转身,果断迈着大步回他军器监中去。
  明远被他摇得……保持微笑,同时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最近我功夫练得很扎实、非常非常扎实,比起以前已经好多了……
  他离开军器监之后,才召唤出1127。
  “我那件特殊的‘花钱’任务是什么?”
  1127回答之后,明远的表情有点古怪,似乎在问:这究竟是啥花钱任务哟!
  第99章 百万贯
  将作监丞李诫日常除了编撰《营造法式》之外, 还负责着皇城中一应殿宇的兴建与修葺。
  天子赵顼登位之后,顾忌着朝廷用度,没有大兴土木, 唯一下令开工的就是为曹太皇和高太后翻修庆寿宫和保慈宫的工程。天子以此表示一片拳拳孝心。
  如今已是熙宁三年,曹太皇的庆寿宫早已翻建如新。而迟一步开工的保慈宫,各处建筑则刚刚翻建完成,正在做最后的收尾与装饰。
  此刻,李诫正立在保慈宫跟前,指挥着工匠,将一组三十二扇象眼窗格的玻璃窗安装在保慈宫正殿跟前。
  待工匠安装完毕,立即有十来个小工上前,先用沾了水的抹布, 将窗框窗棂和窗户上的玻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然后再改用干燥的绒布,将窗玻璃擦得透亮。
  整座保慈宫顿时显得不同, 正殿的空间通透、敞亮,一扫过去阴沉凋敝的颓废模样。正殿前的玻璃窗映射着午后的阳光, 甚至让草木森森的院落也显得更为光鲜。
  李诫看着, 自己也颇为满意。
  “官家说保慈宫翻建, 新装了一件特别的物事, 哀家本来还不信, 后来听宫人说亲眼见到了,都觉得出奇……”
  远处有个老迈的女眷声音响起。
  李诫一听,知道是曹太皇到了, 连忙吩咐工匠和小工们将工具和水桶抹布等物飞速收拾了, 然后都退在一旁。
  李诫自己则站在一众工匠们跟前, 遥遥冲那边躬身行礼。
  好在宫中女眷们在离这边大约还有五十步的地方就停下了。一名身穿窄衫, 头戴朝天幞头,穿白靴1的年轻男子正领着一个小黄门,快步往李诫这边过来。
  “官家——”
  李诫匆忙行礼,却被免了朝见天子的繁琐礼节。
  “将作监丞,不必多礼。太皇太后刚才还担心,怕她们这一来扰了你们的工期。监丞,这不打扰吧?”
  李诫赶紧答话,同时在心里腹诽:就算是真觉得打扰他也不敢说啊!
  他只回说玻璃窗刚刚已安装完成,曹太皇高太后想要来看看,自是不妨事。
  于是官家赵顼便将李诫带在身边,引着曹太皇与高太后一起前往刚刚修缮完毕的保慈宫,去欣赏那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玻璃窗。
  这件新鲜物事,据说还未在民间普及开。但因官家觉得好,就让将作监先订购了一批,先尽着正在翻修的保慈宫。
  两位太后与官家赵顼一道,在保慈宫内走了一圈,透过玻璃窗去看室外风景,果然清光尽透,外间景致看得一清二楚,室内也比原先亮堂了不知多少倍。
  赵顼一时跌足,只惋惜这东西面世得太晚,没赶上庆寿宫,没让他好好孝顺一番曹太皇。
  曹太皇想了想问道:“这么好的东西,今年皇家的用度要耗去不少吧?”
  赵顼回答:“并不靡费,听闻这东西是用砂子之类的东西熔炼之后制出来的,且工艺很有趣,跟玩儿似的,京中还有不少人慕名去作坊,但看那做法,说是比瓦子里的表演还好看。”
  曹太皇听着笑了起来:“哪有这等事!”
  赵顼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诫,又想起一件事,对曹太皇道:“如今李监丞正在编造《营造法式》,以法度约束贪腐,厉行节约。因此皇家用度不会耗费多少,但孙儿的孝道却不可不尽。”
  赵顼虽非太皇太后曹氏的亲孙子,但多年来与曹太皇关系很好,感情很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顼便回头问李诫:“李监丞,如果专门为庆寿宫更换玻璃窗,需要多久?”
  李诫不用想便答:“专门制作这等玻璃窗的作坊只有一家,如今订单正多,庆寿宫那里的窗户要量尺寸预订,估计至少要两个月后,东西才能制出来。”
  宋代宫廷便是这样,哪怕是皇城里要盖房子,所用的木料砖石,往往也会依赖民间商户供应。很少有从民间直接征发的。
  曹太皇闻言,便用带着一点点“吃味”的口气,笑着说:“可见住保慈宫的最是个有福气,刚巧,这东西一面世便赶上。”
  高太后闻言不发话,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曹太皇与赵顼这对祖孙闲聊,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却听曹太皇冷不丁开口:“太后……”
  高太后一抬头,刚好见到太皇太后眼神锐利,正灼灼地望着自己。
  “刚才听官家和李监丞都说了,这玻璃窗的生意虽是奇巧,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买卖,且还指着他们改进工艺,琢磨出更多更好的用具来。外面的子侄,就让他们先别打这玻璃作坊的主意了吧。”
  高太后一惊,连忙垂首应下:“这个自然。”
  朝中颇忌讳外戚干政,因此曹、高两家的亲戚多半少涉政事,而是将眼光放在了生意上。他们仗着外戚的身份,巧取豪夺之事便也不必别家更少。
  曹太皇此刻开口,便是要透过高太后,将她的意思传递出去,免得那些高姓的外戚将手伸得太长太快,伸到玻璃作坊的生意上。
  往大里说,曹太皇这是为了他们曹、高两家外戚的名气着想;往小里说,曹太皇也是盼着自己的庆寿宫也能顺利安上这种名叫“玻璃窗”的神器。
  高太后点头答应了,曹太皇还未完全满足。
  她又冲着高太后身后一人道:“阿阎,别忘了出宫之后代我们两宫将这消息送到各家去。”
  这阎氏原本是英宗还在时,高皇后身边的侍女,是官家赵顼的乳娘。如今的官家赵顼即位之后,因不忘阎氏的乳褓旧情,便允许阎氏时时入宫陪伴太后,也为她的儿子赐了官职。
  阎氏夫人忙来到曹太皇面前,福了福身,将这桩差事应下了。
  此事在宫掖之中发生,外面的人一无所知。
  明远也只是听说,宫黎的玻璃作坊,前阵子有好多人打听。有想要入股的,也有想要将这玻璃作坊买下的。其中不乏有权有势之辈,甚至明远都已经做好了“增资扩股”的准备。
  不就是想要赚钱吗?
  明远并不介意引入更多的资本,但前提是大家都能遵守同一规则,游戏才玩得起来。就怕玩到一半,对方来个巧取豪夺,把自己这个原主挤出去,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两天之后,明远和宫黎惊觉,玻璃作坊突然变得无人问津,也无人想要强行入股了。
  相反,更大规模的订单铺天盖地地涌来,除了将作监以外,民间对玻璃的兴趣大增。宫黎回复说让他们“等”,对方也认,只说等到明年三月、四月……哪怕是后年,都无妨,只要宫黎肯收定金就行。
  宫黎刚开始还以为是明远的手段,而明远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有一次见到姚小乙,从姚小乙口中听说了此事,才渐渐明白过来。
  他这玻璃作坊一度已经成为案板上的肉了。
  是曹太皇一句话,才打消了那些人的算盘。
  明远顿时对曹太皇多了几分好感,也对北宋的商业环境更增添了几分认识。
  *
  当然,明远并不担忧玻璃作坊的经营,他是个管花不管赚,管建不管保的人。
  如今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特殊“花钱任务”上。
  “什么叫‘用小于千分之一实际价值的金额买下物品同时还要让卖主无比满足’?”
  明远问1127。
  这是要他以一文钱的价格,买下他人手中价值一贯钱以上的物品,还要对方心悦诚服,无比感恩吗?
  这叫什么任务?
  可是这号称是“金牌系统”的1127此刻却只会说“啊对对对,亲爱的宿主,您举例子举得精确极了!”
  明远心知这是1127碍于规则,不能再给他更多提示了。
  这个任务有个期限——五天,六十个时辰。
  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如果他还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思路,明远就将光荣地过上一个月“穷得响叮当”的美好生活。
  但是规则描述越简单,通常意味着可操作空间越大,或许他最终能以出人意表的方式完成任务。
  接受任务之后,明远在汴京城中随意闲逛,接连两天,都还没有任何头绪。第三天,因算着又到了大相国寺“万姓交易”的日子,明远便带着向华,往大相国寺逛过去。
  在那里他遇到了李格非。
  李格非最是喜爱金石古器,因此每月五次的“万姓交易”,就一定会到大相国寺的资圣门一带来看看。
  如今他那副“近视眼镜”已经由水晶匠宫六再三调整,百般贴合。李格非赫然摇身一变,成为鉴宝专家,辨认金石铭文是轻而易举,赝品仿品也绝难逃得过他的眼睛。
  明远与李格非站在资圣门前说话。不知不觉,明远的眼神被资圣门前一名带着仆从走进来的少年吸引了。
  那名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周正,五官英俊,头上戴着束发冠,身着道袍,外面松松地罩了一件半袖褙子。
  李格非见明远的视线转向那边,自己也扶着眼镜的铜制边框,慢慢将视线移过去,见到那名少年,便道:“近两个月里,时常能遇见这名少年,依稀听说他姓米……”
  李格非脸上流露的羡慕表情分明在说:对方好像很懂的样子。
  明远的着眼点却与李格非不同。
  明远发现这名米姓少年从袖中伸出的双手,此刻正将原本宽大的袖子紧紧攥着。
  原本大袖飘飘不是挺好,为啥还特别要将之攥住呢?
  明远在旁默默观察,突然发现了端倪——这个少年,走路时都要避开他人,免得与他人有身体接触。此刻大相国寺人头攒动,少年避让起来自然很辛苦,他双手也自然将袖子攥得更紧。
  明远皱起眉,凭空想象:这是为了什么?难道竟是怕脏吗?
  谁知这少年身形灵活,左躲右闪,还真的没让他沾到他人半片衣角。
  不久,这少年找到了资圣门畔一个行人不至的空位,站在那里,稍事休息。直到此刻,他才将手中攥着的袖子放开,稍许休息一会儿。
  似乎是感受到了明远的视线,那少年转过脸,正好与明远对视。明远冲他微笑打招呼,那少年却似没什么反应,慢慢将头回过去,不再看明远。
  就在这时,李格非提醒明远:“远之,你看那边,一方好砚!”
  明远循着李格非指的方向去看,果然见到一方石砚,看材质是澄泥砚,石质温润,造型古朴,看起来是有些年头的一方古董砚台。
  “文叔兄对古砚也有研究?”
  明远好奇地问。
  他好几个朋友,如苏轼、蔡京蔡卞兄弟,都喜欢收藏古砚与名砚。苏轼尤其如此,藏了近百枚名砚,几乎可以算是个“砚痴”。
  “研究说不上,只是喜欢看看。”
  李格非瞥眼看看明远,突然警觉地捂住口袋。
  “我这只是随口一说,远之你可千万别把它买下来送给我。”
  明远以手扶额,看来他慷慨大方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以至于朋友们甚至会“提防”他冷不丁出手,买什么好东西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