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走啥走,在石磊屋洗牙齿呢,知国,你要不要去看看,老幺神经兮兮的,反常得很。”她说话声音很小,怕惊动房间里躺着养病的高翠华,要知道,老幺就是她的心头肉,被她听见了还了得,恐怕不吃不喝也要省下来送老幺去卫生所看病。
  刚刚她打断老幺喊高翠华也是这个意思,高翠华手里有钱,如果知道自己不肯借衣服给老幺,以高翠华对老幺的疼爱,多贵的衣服鞋子都会给他买。
  与其让老幺平白无故多身衣服,不如卖老幺个人情,看她慷慨大方的份上,高翠华会考虑把钱借给石磊结婚用。
  唐知综来来回回把牙齿擦洗了很多遍,牙龈血流得快如水流似的哗哗流进喉咙了才停下,牙齿白是靠刷出来的,像他这样顶多擦掉牙齿表面多的附着物,更深层次的清洁还得靠牙刷牙膏。
  吐出几口鲜血,无意间发现窗户边有双黑溜溜的眼珠望着自己,吓得他胸口噔了下,以为大白天看见鬼了,定睛一瞧,认出是唐知国,忍不住抱怨,“大哥,你要吓死我啊,看啥呢……”偷偷摸摸的,跟做鬼似的,唐家有个酒鬼已经吓得他睡不好觉了,再来个的话,他也不用自杀了,直接就能被他们兄弟两吓死。
  唐知国才想问他在干啥呢,青天白日的关起门照镜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他想问问唐知综的时候,唐知综已经端着盆拉开了门,倒掉盆里的水后抬脚往外边走,“大哥,明天你们不会都走亲戚吧,我还得过来用用镜子。”说完,他就朝高翠华住的屋喊,“妈,我先回去了啊,你好好养你的腰,我有了钱就给你买药哦。”
  在没有证实酒鬼的灵魂是不是在这具身体了,他会好好孝顺高翠华的,有肉一块吃,有钱一块花,互惠互利多好?
  屋里传开高翠华喜悦关怀的声音,“好,你走路慢点啊,小心别像我那样摔了。”
  “好。”
  唐知综意气风发回了酒鬼的家,酒大正抱着几根湿哒哒的柴火从屋侧后山回来,唐知综站在屋檐下,继续抚摸自己的身体,从额头,脸颊,下巴,到胸口,大腿小腿,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喊酒大,“柴是湿的,烧不燃啊,即使是干的,咱也没火柴啊。”家里能换酒的都让酒鬼换了酒,仅剩的碗都是拿来装酒喝的,像柴火这些,压根用不着。
  说着,他想起自己洗头洗澡的事,家里没锅没柴没火,大冷天的总不能要他洗冷水澡吧,看来明天得去唐知国家洗澡。
  那是明天的事儿,眼下不着急,他朝酒大他们招手,“来来来,你们过来帮我看看我的牙齿是不是比上午白了些。”。嘴里的肥皂味混着血腥味,难受得他想吐,现在是硬生生憋着的。
  说话冷风灌入,口齿间的肥皂味更重了,重得他脸都烂了,酒大搁下柴火,小步走了过来,唐知综张开嘴,酒大左右瞅了瞅,不太确定,没有打击唐知综,“好像是白了点。”
  唐知综咧嘴,心下总算有了少许安慰。
  翌日,他担心唐知国全家走亲戚回来地晚,早早就去他家照镜子,石磊在床上睡觉呢,被他咯吱咯吱擦牙的声音吓得立即坐起身,有点起床气的他烦躁地喊,“幺叔,干啥呢。”
  “看不见嗦,擦洗我的牙齿呢。”唐知综回答得理直气壮,擦洗完牙齿,就借唐知国家的灶房烧水,准备彻彻底底的洗头,洗澡。
  他爱干净的心令唐知国都感到害怕了,原因无他,刚挑水灌满的水缸,因着唐知综洗头洗澡就用得差不多了,他洗完澡不穿衣服就跳石磊床上盖着被子,洗澡水都是唐知国给他倒的,满水缸的水,被他弄得浑浊不堪,他都不好问唐知综多久没洗澡了,只盼去相亲的石磊赶紧回家把衣服鞋子脱给唐知综,趁早把人打发了。
  要知道,唐知综不仅用了他整缸水,还用了坨肥皂,啧啧啧……唐知国想着就起鸡皮疙瘩,邋遢,太邋遢了。
  余秀菊和媒人约的时间是几天后,然而走亲戚的话丢出去了,唐知综又早早来家里守着,她逼不得已只得改了相亲时间。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没踏进院门就听唐知国喊石磊,“石磊,快把你衣服脱给你幺叔穿几天,他在你屋等着呢。”
  唐知综就是个地主命,洗了澡使唤自己倒洗澡水不说,还使唤自己给他搓衣服,肥皂都没了,他怎么搓,用棒槌随便捶捶就晾衣竿了,他都不好告诉唐知综洗衣服的水直接黑了……
  床上的唐知综正做着美梦呢,脸上陡然落下个暖和的布料,他瞬间惊醒了,拿开看是新衣服,立即眉开眼笑的换上,别说,衣服穿在他身上刚刚好,就鞋子有点短了,没关系,能走路就行。
  站在镜子前,他吐口水顺了顺自己不短不长的头发,连续做了几个模特拍照的表情,真的是越看越精神,越看越帅气。
  离开唐知国家,他整个人仿佛度了层金光,闪闪发亮。
  骗子的行头他已经有了,明天直接进城找饭票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厚厚的钱在向他招手了,他摊开手吐了口水,慢慢的,慢慢的顺了顺自己乌黑的头发!
  第6章 行骗失败
  有自信的男人越看越有味道,昂首挺胸的姿态竟不显跛脚了,出门前他特意蹲身和酒大对视了很久,确认酒大瞳孔里的人脸帅气得一塌糊涂后他才沾沾自喜走出了院坝。
  上帝为你关上了门必然会为你开扇窗,幸亏在这犄角旮旯的村庄他有张丰神俊逸的脸,还能找到挣钱的途径,否则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了。
  院坝外有颗柚子树,树上光秃秃的,担心树枝上的雪坠落乱了他的仪容,他尽量沿着边走,岂料迎面刮来阵风,他眼疾手快的护住额头转身避开,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天知道口水顺头发的次数对了头发会不会有股口水味儿?
  等这阵风过了他才站直身体,见酒大他们把屋里的柴火往外抱,好像有点吃力,他扯开嗓门喊,“没出太阳,你抱出来晒没用啊。”院坝覆盖了雪,再火辣辣的阳光顶多将雪融化了,晒柴是没可能的。
  孩子年纪小,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唐知综又说,“你们回屋睡觉,爸爸回来给你们买吃的。”
  兄弟三人像没听到似的,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唐知综没时间和他们墨迹,小心翼翼护着自己光滑亮丽的头发,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地走了。
  地方越大,有钱人越多,秉着人多方便他寻找目标的原则,他直接去了金鸣县城,凹凸不平的街道,两侧是低矮建筑,墙上刷着白色的标语,覆盖了旧颜色“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建国”的字样。
  昏暗的天,三三两两的人埋头经过,穿着厚实,双手拢在袖中,神色急切而冷漠,唐知综甩了甩衣服的雪,哈口气,再次顺了下头发,脚步从容而稳重地加入了他们。
  再过半月就过年了,人口多的家庭正想方设法想去黑市攒些粮食,逛黑市的城里人都有钱,照理说他们就是自己的目标,偏偏,唐知综有着比寻常骗子更高的骗子素养,就是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尽量减少对方的损失,真要有损失的话,他希望是精神损失而非物质损失。
  所以男人不是他的目标,想找个好看的男朋友的女人才是他的对象。
  他左顾右盼的走着,突然听到个40多岁的男人问旁边略有秃顶的男人,“你媳妇不是和魏彩凤通知熟吗,她吐点出来就够你们家全家老小生活大半个月,你咋跑这边来了?”
  中间那句话明显挑动了唐知综神经,他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走近了些。
  “哎,别说了,我媳妇想把娘家堂兄弟介绍给她,双方约好了见面日子,哪晓得男的得知是魏彩凤同志反悔了,死活不肯,还说了些难听的话,不知怎么传到魏彩凤同志耳朵里去了,怪我媳妇乱给她介绍对象呢。”
  唐知综不敢相信自己进城就遇到这么好的事儿,不用费心打听,目标自己送上门来,他凑得更近了点,但听男人继续说,“关系闹成这样以后没法打交道了,也就这样吧,咱凭自己双手吃饭,不靠任何人。”
  唐知综想了解更多信息,谁知他们话题绕到吃饭就转不过弯来了,随后聊起黑市米面的价格,几人声音低沉激动,怕引起人注意,眼神四处打转,在看到唐知综头发油亮皮肤白皙的刹那,毫不掩饰脸上的吃惊,“你家粮食也不够?”
  比起他们的愁眉不展,眼前的男人精神面貌好得没话说,黑如点漆的眸子闪着亮晶晶的光,皮肤光滑细嫩,明显在单位里混得很好,而且穿着身崭新的军绿色服装,模样俊俏得不像话。
  面对这样的人,周围几个男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这种目光对唐知综而言并不陌生,顶着壕二代的名声,周围朋友同学没有不羡慕他的,太稀松平常了。
  他皱眉,故意露出个苦涩笑,“哎,够啥够啊,往年就我和我哥两个人不担心粮食的事儿,我哥上个月结了婚,嫂子进门带着个小两岁的弟弟,两张嘴变成了四张,我哥愁得不行呢。”
  原来父母早亡跟着哥哥生活的,大家都是过来人,嫂子进门哪儿还有小叔子的地儿,他的生活恐怕不好过,几人不禁露出同情的目光,“你不大吧,你嫂子放心把钱给你?”
  嫂子带着娘家弟弟,凡事肯定为亲弟打算,钱是怎么都落不到小叔子手里的,何况黑市价格有高有低,他嫂子会担心他以次充好偷偷藏钱,跑腿的事儿会交给更信任的亲弟而不是小叔子。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这种事见得太多了。
  作为有理想有抱负的骗子,摸清他们的心思,顺着他们思路往下说是必不可少的交流方式,只看唐知综耷拉着耳,脸上没了神采,小声嘟囔,“她哪儿舍得把钱给我,我是和她吵架跑出来的,我哥说我年纪大了要给我介绍对象,她给我哥吹枕边风,偷偷带她弟弟跟女同志见面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真是太可怜了。
  “我哥和她结婚是想着双方都没父母,都有弟弟要照顾,本着互相照顾互相体谅的心情和她结婚的,哪晓得不到两个月呢她就原形毕露了……”唐知综烦躁不爽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将小叔子对嫂子的抱怨表达得淋漓尽致,“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给我买新衣服的原因,不就希望我哥拿钱给她弟弟结婚吗,想得美。”
  观影无数的唐知综演戏是惟妙惟肖,引得周围人不住安慰他,劝他想开点,毕竟是亲嫂子,闹起来夹在中间难做人的还是他哥,兄弟相依为命多年,别为这个伤了和气。
  唐知综哼哼,“我不管,她都跟我抢对象了,我这次让步,下次她还不得得寸进尺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她贪婪得很,但凡她真心实意对我,我绝对敬重她。”
  是这么个理,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他人不知该怎么劝他了,去到黑市,小声跟人讨价还价后急匆匆买了米面回家了,剩下方才国字脸的男人暗搓搓盯着唐知综看,唐知综佯装没发现他的眼神,蹲在角落踢雪玩,实则脑子里快速想着,如果对方不过来搭讪,他该怎么找到他们话语里拔根毛就够全家吃半月的女人的住址,
  好在,对方像听到他心声似的走了过来,“同志,你家哪儿的,我看你实在可怜,你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咋样?”
  当然万分欢喜啊,唐知综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好,进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接近目标,他爸说得没错,70年代的人思想单纯,好助人为乐,像他去理发,硬着头皮说没钱,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理发匠拿他没办法,主动说不用给钱,还顺便帮酒大他们的头发也剪了。
  这年代人心淳朴得很。
  为了不透出自己脸上的渴望,他头埋得低低的,用怄气的口吻说,“我两无亲无故的,你帮我个忙我还不起你人情啊。”
  “不用不用。”国字脸男人摆手,“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荣幸,况且我看同志你长相憨厚,一看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若真能促成段美满的婚姻,督促你全身心投入革命建设也算是我为社会做的攻陷了。”
  实话说,国字脸男人越看唐知综越喜欢得不行,魏家在县里有权有势,他媳妇得罪她日后不知是啥下场,如果能和魏彩凤冰释前嫌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魏彩凤喜欢什么样的男同志稍微了解她的都清楚,身材瘦弱的,皮肤白的,五官好看的,唐知综太符合魏彩凤的条件了。
  越想国字脸男人按耐不住,直接邀请唐知综去家里坐,速度进展得太快,以至于唐知综有点怕了,莫不是遇到个骗术更精湛的将计就计把自己往坑里带?
  保险起见,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自己要找哥哥商量商量,半个小时给他答复,他神色欢喜,欢喜中又夹杂着自己做不了主的纠结,国字脸男人无比体谅他,“和哥哥商量是好事,你看看我在哪儿等你,我家住在卫风街道,要不我在那等你?”
  唐知综自然没意见,瞅着快中午了,和男人分开后他立马去了国营饭店,县城很多有钱人会光顾的地儿,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是个中年妇女,唐知综几句话就问到了魏彩凤的底。
  走出国营饭店,他双脚都是虚的,妈的,难怪他听到魏彩凤的名字耳朵会动,不是听到了钱响的声音,而是克夫凶残泼辣的缘故。
  魏彩凤,今年54岁了,靠死去的前夫们发家,从目不识丁的农村姑娘搬到县城过得风生水起,据说她前后嫁过四个响当当的人物,她的财富积累于此,丈夫死后她就带着财产改嫁,财富积累得越来越多,搬进县里住后也没停止对爱情的追求,谁给她介绍对象就跟谁玩,出手阔绰,给她介绍对象的人比比皆是。
  令唐知综难以置信的是,54岁的她仍然致力于找对象,想想他就害怕,顾不得骗钱不骗钱了,稍有不慎是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活着,不想莫名其妙就死了。
  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县城,因着后怕,浑身冰凉冰凉的,他想幸亏没和对方说自己的姓名地址,以他的长相和人格魅力,如果魏彩凤对自己一见钟情且至死不渝怎么办?
  短时间内,县城是不能去了。
  算了算了,就在镇上找个拿得出钱的姑娘吧,钱少点没关系,安全就行。
  这么想着,他决定明天去镇上转悠。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儿发生,他得有个更周密的计划,真实姓名,年龄,家庭住址,通通不能泄露……
  第7章 愿者上钩
  做骗子不仅害怕遇到道行更深的,更怕得罪惹不起的,尤其还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回来的路上唐知综不断回想与国字脸男人聊天的内容,有没有不经意透露自己信息啥的,以致于进村后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频频回头望有没有人跟踪自己。
  瞻前顾后的行为惹得在保管室纳鞋垫的妇女们好奇不已,几人交头接耳番,纷纷起身走了出来,“这身形看着有点眼熟,谁家亲戚啊?”
  这年头碰到个家庭条件好的小伙子太难了,看羊肠小道上的小伙子穿得不错,家里肯定不差,动作不快点就被别人盯上了。
  几个年纪稍大妇女目光灼灼地盯着唐知综,沧桑消瘦的脸被冷风吹得抽搐着,却没人闪躲,个个迎着刺骨寒风圆目喜睁,恨不得立刻摸清对方的家世背景,看看能不能介绍给自家闺女或侄女。
  唯独余秀菊坐在屋檐下像个局外人似的,抬起手臂,粗针挠了挠头后继续熟练的穿针引线,她做的是千层底,裁的是新布,鞋底铺了层棉花,惹来好些人羡慕,说她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做布鞋都用得起棉花了。
  她生了3个儿子,最小的都在队上干活挣工分了,全家齐心协力,生活自然比分家前强,这也是她不着急给石磊定对象的原因,家里还不容易宽裕点了,找对象不仔细点,找个家庭穷,兄弟姐妹多的,拖后腿都能把她们拖死。
  石磊的对象决定着她们未来的生活,必须得打听清楚了才行,前天媒婆说的女知青她倒是觉得不错,城里人嘛,读过书,文化程度高,爸妈在石场工作,光鲜体面,余秀菊瞧不起的是她柔柔弱弱的,看着就不是干农活的料,难不成和石磊结婚后要全家伺候她?
  因此她有些犹豫,特地来保管室问问有没有人了解女知青的情况,她家的粮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干活的儿媳妇可不能要。
  听人议论有个穿军绿色新衣的男人进村,她抬眸瞄了眼,衣服她花钱买的布,认谁穿着她都认得出来,何况还是唐知综。
  她坐着没动,继续使劲穿针。
  而唐知综这会儿怕得不行,没过多留意保管室那群如狼似虎的眼神,无意撇到余秀菊的身影,笑眯眯喊了声大嫂,白皙的脸,笑得那叫个好看,余秀菊却笑不出来,穿着她儿子的新衣服到处溜达,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偏偏她有事求高翠华,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唐知综周旋,不冷不热地打招呼,“老幺回来了啊。”
  瞅着这幕,刚刚双眼冒光的妇女顿时犹如盆冷水泼下,态度急转直下,冷淡无比,哆嗦着身体快速跑了回去,嘴里骂唐知综不是人,好端端的穿件新衣服出来显摆干什么,害她们看错了人。
  保管室天天聚集了群话多好八卦的妇女,有事没事就爱聊东家长西家短的,连谁家母鸡在树林被谁家公鸡拱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各自坐回位置后,就问余秀菊,“唐老幺是不是有啥病啊,几个儿子穷得连口米饭都没得吃,他还有钱穿新衣服?你看见他脚上的鞋子了吧,不知谁给她做的。”
  余秀菊抬头盯着唐知综离开的背影,待他进竹林不见人影了才扯着嘴角说,“衣服是我家石磊的,他说借来穿几天,你们也知道我妈啥性格,不借的话她估计能气得撞墙。”
  不是余秀菊夸张,高翠华偏心唐知综不是一星半点,上个月在唐知综锅里摔了腰,不吭声不出气,这个月月初,唐知国接她到家她就喊腰痛,天天躺床上称唤,唐知国担心她专门借了担架抬她去镇上卫生所看病,结果医生检查说是摔伤,高翠华还不承认来着,后来没办法才说了实话……
  为着这事,她没少在唐知国面前骂高翠华偏心,她家是大房,依着顺序给高翠华养老,唐知综过了就是她们,也就说老太太在唐知综锅里出事也会算在她头上,凭啥啊,她几个儿子还得结婚呢,花钱的地儿多的是,哪能全帮唐知综尽孝啊。
  想到这,她就憋屈不已,面上不由得带了些出来。
  唐家的情况在场的人没有不清楚的,高翠华最喜欢小儿子,就说几个儿子结婚,她哭天抢地地喊没钱,余秀菊两口子结婚都没请客办酒席的,紧跟着老二出嫁有点聘礼她紧攥着不肯拿出来,老三找了个大几岁的有钱的寡妇,老四结婚是寡妇给的钱,全村都认为高翠华没钱,不成想轮到最不中用的唐老幺谈对象结婚了,高翠华又是给他买新衣服又是请媒人吃饭的,聘礼也给得相当多……
  自以为替唐老幺找了个好看又能干的媳妇,哪晓得养不熟,被别人轻轻挖两脚就带跑了,不得不说是高翠华的报应。
  看余秀菊心气不平,在场的人不好火上浇油,只安慰她,“苦尽甘来就好了,你看你们家现在不就好了?石磊他们大了,过两年就娶媳妇,你啊,等着抱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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