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咦,青珩你府中给你送东西来了?”
  裴耿见着谢青珩盯着食盒出神,好奇的凑上前去,一眼就瞧见了他手里的面团娃娃。
  那娃娃模样实在可爱,明明一眼就能瞧出来是假的,偏生那不知道用什么做出来的大眼水汪汪的,可怜巴巴的模样特别招人,而且莫名的瞧着有几分眼熟。
  裴耿好奇的说道:“这娃娃怎么瞧着有些像阮阮?”
  谢青珩连忙把娃娃扔进了食盒里,淡定道:“你看错了。”
  “看错了?”
  裴耿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疑惑:“怎么可能,我瞧得清楚,那牌子上还有字儿呢。”他说完突然瞅着谢青珩,有些怀疑道,“谢青珩,你该不是欺负咱们家阮阮妹子了吧?”
  谢青珩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家的,阮阮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他将食盒盖起来,提着转身就想走,谁知道裴耿眼珠子一转,伸手将他手里食盒夺了过去,提起来大声道:“嘿,兄弟们,你们快来,青珩府里送好吃的来了。”
  “裴大壮!!”
  谢青珩脸色一僵,伸手就想去夺那食盒。
  裴耿却是一把掀了盖子,把食盒塞进了闻讯过来的季诏怀里,然后偷摸摸的拿了里头的面团娃娃就跑:“别小气嘛,大家伙都饿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谢青珩没理会那食盒,而是直接上前一把抓住裴耿的领子:“把东西还给我!”
  裴耿拿着娃娃惦着脚:“不还!不就是个面娃娃吗,让我瞧瞧又怎么了,这上面写的什么……咦,我错了?这该不会是阮阮妹子做的吧?我去,没看出来啊,阮阮还有这手艺……”
  裴耿话一落,季诏几人都是朝着这边看过来。
  谢青珩黑着脸伸手就去夺裴耿手里的东西,裴耿躲来躲去逗着他就是不给。
  两人闹腾起来,你争我抢之下,结果裴耿用的劲儿太大,那面娃娃的脑袋“刷”的一下被甩了出去,只留了个半个身子看起来格外凶残的留在他手里。
  裴耿:“……”
  谢青珩:“……”
  谢青珩猛的伸手就掐住裴耿的脖子,气得咬牙切齿:“裴大壮!!我掐死你!!!”
  “青珩,谢爷,谢大爷,嗷嗷嗷,疼疼疼……”
  裴大壮被掐的伸长了脖子,嗷呜直叫。
  谢青珩拎着他跟拎小鸡似的,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旁边季诏抱着食盒哈哈大笑,眼瞅着裴大壮泪眼汪汪的朝他求救,满脸的幸灾乐祸:“该!青珩好生收拾他,打不死留口气就行。”
  裴大壮满眼哀怨:“小诏子,你太恶毒了,你对得起爷三五不时的投喂吗……嗷……谢青珩,你来真的啊,我……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其他人都是被裴耿逗得大笑起来,谢青珩敲着他脑袋跟敲木瓜似得,砰砰作响。
  “你们干什么呢?”
  里头正闹的厉害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满是严厉的声音。
  季诏几人险些被口水噎住,连忙站直了身子,而谢青珩也连忙放开了裴耿,抬头就见到祁文府从外面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国子监里的司业徐喜来,还有两位日常教导他们的博士。
  祁文府还好,看不太出来喜怒,但是站在他身旁胡子花白的徐喜来却是肃然着一张脸,怒声道:“这国子监是让你们进学的,不是让你们来玩闹的。”
  “课堂里面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他扭头看着季诏手里的食盒,皱眉道:“还有你,谁让你把吃食带来堂上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季诏莫名其妙的挨了训,却也没反驳,只是将食盒放下温和回道:“对不起司业,我错了。”
  裴耿却是个胆大包天的,而且他向来就不喜欢徐喜来这个老古板。
  和祁文府他们不同,国子监里无论是助教还是博士,都是一心向学之人,偏偏徐喜来是个自认清高,觉得自个儿格外与众不同的。
  徐喜来是贫户出身,考了十几年才成了举人,又好些年才混入了翰林院,最后被分来了国子监。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出身不好,所以特别不喜欢他们这些世家子弟。
  甭管你上进不上进,也不管你到底性子好还是性子坏,亦或者是有没有才华,反正放他眼里,只要你家里有权有势那就是罪过。
  他总觉得只有寒门才能出贵子,偏偏能入国子监的生员却都是京中皇亲权戚府中子弟,所以他便觉得世道不公,一大把年纪了总喜欢在他们这些人面前逞威风,没事也要找点事儿出来。
  裴耿扯了扯了领子,直接说道:“徐司业,这会儿应该是课休时间吧,难道还不许我们几个说说话了?”
  “这年轻人嘛,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就连皇上都说年轻便是朝气,这朝气不蓬勃了那还得了?倒是您,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不是早就说了要辞官回乡了吗,怎么又回了国子监了?”
  徐喜来没想着裴耿敢还嘴,气得吹胡子瞪眼。
  “裴耿,你敢不敬师长?”
  裴耿笑嘻嘻的说道:“学生不敢,只是学生打小所学的就是诚实二字,我要敢撒谎我爹能打断我腿,不过如果司业不喜欢的话,那我下次一定学着虚伪点。”
  “你!”
  徐喜来气得指着他胸前起伏:“混账东西!!”
  谢青珩拽了裴大壮胳膊一下,横了他一眼。
  这徐喜来都一大把年纪了,要真是气出个好歹来,裴大壮三条腿都赔不起。
  祁文府在旁开口道:“胡闹,徐司业是你师长,岂是你能随意开玩笑的。裴耿,和徐司业道歉。”
  裴耿不怕徐喜来,却怕祁文府,撇撇嘴说道:“徐司业,我错了。”
  祁文府扭头看着徐喜来:“他们临近小考了,平时堂上便很紧张,私下里玩闹一些也正常。”
  徐喜来见他帮着自己教训裴耿,顿时冷声道:
  “身为学生,好好进学是本分,平日里若是好生学了,怎会临近小考时才来抱佛脚。”
  第115章 酸不酸
  “我看他们就是仗着出身压根就没好好学过,这国学之事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才会变的乌烟瘴气!”
  裴耿撸袖子就想骂人,我那个暴脾气,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祁文府面色不变,只是细看时就能发现他眸子里冷了几分。
  “徐司业说的是,他们都是些孩子,未曾经历过大考,难免考前失了分寸。”
  “我特地请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好生指点他们一下经义卷试的事情,毕竟你在这上面有经验,国子监中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更适合了。”
  徐喜来脸上怒色一僵,下一瞬猛的涨红。
  他当年参加了五次乡试,才中了举人,后来又连考了两次会试,都全部落榜,前前后后考了将近二十年,四十多岁才因为被人提携入了官场。
  祁文府夸他卷试有经验,简直就是在讽刺他多年不中举的事情。
  徐喜来气得就想张嘴骂人,祁文府却是赶在他开口前说道:
  “这次小考是皇上亲自吩咐的,我原是想着徐司业经验丰富,想请你尽心一些,免得让皇上觉得咱们国子监无能,教不出好学生来,不过如今瞧着徐司业不喜他们,此事便作罢吧。”
  徐喜来瞪大了眼,他知道小考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皇上亲自吩咐的。
  他老了早已经不可能再更进一步,可是府里子侄却都还在,要是能得皇上青眼,也能让他们将来仕途更加顺畅一些。
  徐喜来连忙变了脸色,“祁祭酒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有人拿学业玩笑,为人师者,怎会不喜欢学生?”
  祁文府见他服了软,也跟着软和了下来:“是吗?那看来是我误会了徐司业了。”
  “你们几个,徐司业是我特地请回来教导你们经义卷试的,这次小考与正式科举虽有不同,却也有几分相似,你们可要好生跟他学着,听明白了没有?”
  谢青珩几人都听出来,祁文府是向着他们的,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纷纷道:“知道了,祭酒。”
  徐喜来丢了脸面,没多留就直接走了,等他走后,祁文府目光顿了顿,才走到一旁将地上甩掉的面娃娃的脑袋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后,摊开手:
  “拿来。”
  裴耿看了谢青珩一眼,将剩下的半截身子交了出去。
  祁文府将东西拿了过去后,沉声道:“我帮你,不是因为你对,而只是不喜欢徐司业以偏概全,罔顾师者之礼罢了。”
  “你刚才所言不敬师长,罚你抄写礼运五十遍,戌时之前交上来。”
  裴耿顿时哭丧了脸:“祭酒,现在都未时了……”
  祁文府淡声道:“嫌少?”
  裴耿连忙摆手:“不少不少。”
  祁文府这才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分入上舍两班的人是这次小考重中之重,陛下阅卷也以你们为先,还有五日便是考期,这几日安生些,好生跟徐司业学着。”
  “是,祭酒。”
  祁文府吩咐了几句,就直接转身走了。
  谢青珩张了张嘴,满脸郁卒:他的面团娃娃!!
  裴耿在旁边愁眉苦脸的说道:“怎么这么倒霉,五十遍礼运,我得抄断了手……”
  他扭头正想哭诉,谁知道就撞上了谢青珩阴森森的眼睛,他连忙后退了半步,刚想求饶,脖子就被谢青珩一把掐住,整个跟脱了毛的鸡似的,被掐的嗷呜直叫。
  ……
  祁文府从里头出来,又跟着两个博士去了一趟上舍西边那班走了一趟,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出来便让那两个博士先行离开。
  等人走后,他才掏出袖子里放着的断成了两截的面团娃娃,上下瞅了瞅。
  那圆乎乎的脑袋,耳朵已经给摔没了,鼻梁也塌了下来,那身子上倒还是原样,红色的小斗篷和褐色的靴子,一看便让他想起那日在梨园春里,同样打扮的苏阮来。
  祁文府站在光秃秃的柳树下,将面团脑袋重新放在了身子上,瞅了眼被摔得歪七劣八,半点瞧不出来精致模样的面团娃娃,伸手取下那身前挂着的小牌子。
  瞧着上面用糖浆写着的“我错了”三个大字,他嘴里忍不住“嗤”了声。
  “倒会卖乖。”
  跟谢青珩这里倒知道讨好了,怎的每次遇见他时,就只会怼他,气得他脑门生烟?
  祁文府想起那鬼丫头气得他胃疼的模样,不由哼了一声,使劲的戳了戳面团子的脑袋,想象着戳着苏阮那白面馒头似的软乎乎的脸。
  戳一下,哎哟一声,再戳一下……
  “祁祭酒,原来您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旁边有人走过来,朝着他打招呼。
  祁文府连忙将面团儿重新塞进了袖子里,面不改色的抬头冷淡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