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不,也不像。
  隋然最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她出寰宇就给海澄打电话。
  海澄那边水声哗啦啦响,接了电话噼里啪啦一泻千里:银城路最靓的然然有没有把淮总一把拿下没就算了我烧菜呢。
  隋然一噎。
  我挂了啊海澄声音飘远。
  等等!隋然忙叫停,提醒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早上眼睛红得不行,你也没告诉我。
  呵。海澄一声粗哑冷笑,我到现在看东西还重影呢。
  隋然无言以对,憋憋屈屈地谴责:都怪你那酒。我今天差点儿没敢来见淮安,我那会儿超盼下雨。
  噢哟。海澄关了水,叹得跌宕起伏,你眼睛红又不是那种会传染的那什么结膜炎哎你是吗?
  不是啊!隋然跨过一个水坑,站定了急吼出声,但是看着像啊!
  汤的热气扑到眼镜上她都没好摘下来,怕被误会是传染性炎症。
  想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一跳,赶紧给淮安发信息:「淮总,我不是结膜炎。」
  淮安回很快:「我知道。请注意休息。」
  隋然笑:「好的,谢谢[爱心]」
  隋然心稳了,才注意到对面好久没声音,海总?
  其实我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海澄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没头没脑的,你离职那年,淮安联系过我,问你情况。
  第15章 谢谢[太阳]
  工作用的微信,尤其本质归类为销售的,百分之九十都会分享产品、演讲、行业趋势之类的内容刷存在感,或者更直白地发广告,寻找潜在客户或者合作伙伴,隋然不。
  有时候一首评论不到20的小众歌曲,有时候一张随手拍的图片,有时候一句莫名其妙的摘抄,一段影视剧台词。
  每天发,全年不间断。
  海澄说虽然都是刷存在感,她就是朋友圈一朵出鸡汤而不油腻的奇葩,一股清流。
  隋然离职,工作用的微信停用,这些东西自然而然没有了。
  她就问我,隋经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好久没看到动态更新。海澄说,反正就特意打电话来问你。
  隋然在水洼后站定,转身望向高耸入云的寰宇中心。
  华东第一高楼稳如泰山,里面容纳了数万人。
  那些人在走,在聊天,在瀑布般的数据流里沉浮,分分钟牵动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gdp。
  还有一个人若干年前打通了海澄的电话,询问她是否一切都好。
  那你呀!隋然无意识地往寰宇方向走,而后用一声没留神踩了水洼的尖叫截断了滚到舌尖的话,退出水洼,她说,这位真没辜负咱们那年鞍前马后的。
  她想问那你有没有告诉淮总她为什么离职,想想应该不至于。
  海澄不太会随便分享八卦,况且离职以后除了找她撒气抱怨的,也有别的同事问她现在在哪儿高就,只有她师父海澄大半年没打过电话,微信问也没问一句,打过去三言两语就说自己忙,挂了。
  后来想想,海澄大概好久没理解原谅她突然离职。
  淮安找海澄的那时间她们还处于冷战期,海总多半会说不知道,不了解。
  我什么啊?海澄哼哼地笑,听起来挺有嘲讽的意味,你以为你那点破事儿我会到处大喇叭讲?
  没没没,海总高风亮节守口如瓶锯嘴葫芦不吐瓤。
  滚你大爷的。海澄骂了一句,反正你复工人就找你,那还是看中你本人,细枝末节的不重要,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听海总的!隋然重重点头。
  挂了电话一声苦笑,她是问罪的那个,结果反被教育了一通。
  海总就是海总,段位刁钻!
  大雨滂沱,眨眼一瞬间。
  隋然撑起伞,举起手机对准被水汽包裹的寰宇。
  蜿蜒冲天的巨龙轮廓在朦胧烟雾中若隐若现,不似人间。
  喀嚓
  她把图片发到朋友圈:「今天也是开心的一天~谢谢[太阳]」
  冲到最近的楼下,裤子湿了半截,后背也差不多浸透了,浑身上下只有护在胸前的电脑包还是干的。
  朋友圈意外多了十几条评论。
  姚若问她现在哪儿,有没有伞,要不要李睿接。
  李睿:附议。
  隋然肉眼屏蔽这对明目张胆秀恩爱的小情侣,看到下方扎眼的海绵宝宝头像。
  海澄:「啧啧啧啧啧啧」
  海澄:「快找个地方避雨啊啊!老子的bc!」
  隋然不知道bc是什么,她也没问。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问了,一定会得到一个半夜睡不着的答案。
  接下来一天时间,隋然联系了海澄给她推送的所有投资经理/伙伴,问是否对工业互联网系统感兴趣。
  都挺感兴趣的。
  自从工业互联网写入官方工作报告,这片蓝海便成为投资者竞相追逐的新目标。
  互联网浪潮让无数人亲眼目睹或亲身经历了一个个财富帝国的诞生和发展,财富榜上一张张年轻面孔鼓动着亿万年轻人的热血,雄心壮志想要创造下一个神话。
  神话可遇而不可求。
  资本孕育出的巨兽潜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虎视眈眈每一个能将概念转化为金钱的创业者,设下陷阱,吞噬初生牛犊的心血结晶,然后施施然换下一个目标。
  要么干脆提枪上马,开发共享经济、开发用户习惯创造新兴市场其实追本溯源都是炮制十四亿人每人捐出一块钱,喂饱少数几个人的金融骗局。
  当改变世界的技术不可避免地变成新的敛财手段,潜心做研发越来越像个笑话,换个词也行慈善。
  于是新技术诞生,很少有资本方探究长远的普世价值,取而代之的是:记住,永远不是用户需要什么我们做什么,而是我们做什么,客户需要什么。我们本年度的kpi达标了吗?没有。所以我们的产品有不足吗?没有。我们缺少的是什么?包装,营销。
  所以可想而知,工业互联网的噱头吸引投资者,但一份毫无吸引力、堪称糟糕的项目书让人望而却步。
  即使隋然尽自己所能地写了摘要,魏先生的项目书还是劝退了一大半投资经理/伙伴,客气一点现在忙,有时间细看,不客气的直接拒接电话,不回信息、邮件,冷处理。
  兆悦的整个生态闭环,一线顾问虽不是最底层,投资部门却在最顶层。
  隋然扪心自问,不能怪她居中连线出了差错,或是方式不对魏先生话里话外不想跟投资方直接联系,但是言语中又透露出希望隋经理帮他联系的意思。
  项目书看不出赢利点,开发者拒绝沟通,投资经理手头项目千千万,自然降低处理优先级。
  隋然喝着姜母茶,愁闷地给倒数第二个姓闫的投资经理发信息,告知对方自己将在十五分钟后打电话给他,讨论前天发送的项目书。
  她当然理解投资部门的同事都忙,因此提前发来电提醒,并在其中藏了一个小小的默认选项,十五分钟后打过去拒接,通常意味着委婉拒绝。
  闫经理很快回:「开会,稍后我打过去。」
  他的客户群前线制造大厂?半小时后,闫经理低音炮般的嗓音响在耳边,包括改造智能生产线?他公司现在多少人?能不能维护支撑运转处理局域内万台设备上千个传感器的云平台?或者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你客户能不能把系统做出来?
  魏先生公司多少人?
  魏先生公司还没注册。
  隋然有一丝被问住了的慌乱,稍等一下。
  她抱着笔记本找了间空的会议室,在极短时间内理清思路,稳住阵脚。
  隋然在会议室跟闫经理聊了近一个小时,她把魏先生的项目书吃透了,许多专业上面的问题也能举例分析说明,讲得头头是道这是她能跟投资经理聊下去的关键。
  但是没能完全打动闫经理,挂之前他说:你不给我完整的项目书,我不可能跟你客户承诺什么,也不会把项目上报。你知道国内外做这样一个系统需要投入多少资金?这种标的哪怕我上面的高级经理也不能擅自决定。你叫你客户重新出一份报告,最好组织一次路演,我看能不能让我上面的总监副总来一次。
  说到后来,闫经理的嗓音在抖。
  隋然解析出了他的情绪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空手套白狼的ppt型选手(ppt还做得一团糟),但万一是个未来比肩甲骨文的潜力股呢?
  所有互联网领域的投资者都记得谷歌和脸书起初只有很小的团队,不知名的产品,因风险之高,有那么一段时间乏人问津。
  拒绝投资这两家的人午夜梦回后悔吗?
  后悔。
  谁不想做个万一呢的梦?
  隋然挂了电话给魏先生发信息,转述了闫经理的话,问他能不能再出一份详细的、一目了然的介绍书。
  魏先生不愿意。
  文字交流他还挺直接,说自己做不来,给她发的那份已经是能力极限。
  隋然电话打过去,让同事、朋友合伙人帮您做呢?
  魏先生磨磨唧唧吐出三个字:不,不能。
  虽然说不出所料,但隋然还是沉默了近一分钟,魏先生也不挂。
  她换了语气,循循善诱:我觉得,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您可以先做个目录,排下版,这样投资方翻目录就知道你这个系统是做什么的,能用到哪些领域,如何应用就像产品说明书一样,您自己做的时候,一定有大纲、设计思路对不对?您把这些写下来就行。而且其实您的项目书已经写到了很多东西,您只要优化一下,让它更容易让没有相关知识的人理解。
  魏先生问:你理解吗?
  隋然顿了顿,不能说完全理解,可能一半都不到。
  魏先生说:可是你帮我联系了投资方,你认可我的,你知道它有用,比那些好用。
  隋然说不出不,但也说不出嗯,认可,好用,她认为有必要帮魏先生联系投资方,可以牵线搭桥代为跑腿,甚至熬几个通宵研究陌生领域。
  可临阵抱佛脚最多让她能跟投资经理聊上几句,她不是专业人士,没办法说魏先生的系统是否在市场上无可取代,甚至比不知道哪些的那些好用。
  她没办法下这个定论。
  电脑版微信叮咚一声。
  隋然如蒙大赦,魏先生我这边有点事,稍后再联系您。
  淮安:「隋经理前天提到有一个做工业互联网的客户,我想了解一下这位客户的项目,是否方便?」
  第16章 安排[憨笑]
  是否方便隋然目不转睛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好几分钟。
  好问题。
  客户是公司分配到的线索,公司有投资部,承揽融资、注资项目。按公司章程,客户优先在内部流转哪怕过程将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客户在此期间流失、另寻出路。
  是否方便?
  隋然在键盘的b键停留几秒钟,转手打开另一个聊天框,给海澄推送的最后一位投资伙伴发信息,告知对方将在十五分钟后联系。
  还没点选发送,有人敲响会议室的门。
  然姐。姚若探头探脑,天真活泼地吐吐舌头,问,忙吗?
  隋然点了发送,定一个15分钟后的闹钟,有时间,怎么啦?
  姚若做贼似的滑进来,小心地关上门,特别小声地问:然姐跟西二区的海总熟吗?
  神神秘秘。
  我以前在海总手下。隋然不避讳,离职前一直是海总带我。
  姚若点点头,一脸怪不得。
  隋然委婉发问:跟西二区同事有合作吗?
  没有没有,我哪儿来的西区客户。姚若急忙摇头,吞吞吐吐问,然姐打算转组去海西吗?
  隋然没有正面回答,挑挑眉:嗯?
  姚若推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小学生坐姿丧丧地叹气,说:我真不想在这儿了。
  瞟一眼隋然,笑眯眯地说:然姐转组带我一个嘛。
  又一周快结束,她还没分到新线索,考核期只剩下不到十天。
  我听说转组不麻烦,而且转组了以后还能多一个月。姚若说,而且我家本来就在海西,就10号线陕西南路那块,来海东上下班挺不方便。海总西二区那儿我还挺熟的。
  隋然开玩笑问:那李睿呢?
  谁管他啦,有手有脚有脑子的。姚若撇撇嘴,以前就是他叫我来面试,还说公司特好,老大人也特好。早知道来了根本不是这样,哪个要来啊。
  小姑娘眼神挺活络。
  她是本地人,独生女,父母掌上明珠,透着良好家庭环境塑造的自信和眼界,直来直去。
  李睿比她大一岁,按理说早一年踏上社会,都不如她说话办事爽利。
  本地人在就业方面很有优势,小姑娘也知道及时止损,两个多月就当公费跟男朋友约会。
  但还有一肚子苦水倒。
  市调那两个礼拜,整天跟他跑跑跑,园区还不能骑小黄车。俩礼拜坐的公交地铁比我过去两年都多。图什么呀,不就图做点事情出来嘛。我说要来做这个,我妈都发火了,她说直接给我介绍去机关单位,学历放着,干嘛要风吹日晒的
  隋然有一着没一落听着。给年轻同事当个树洞无可无不可,姚若也不一定真想让她帮什么忙,有主意的人在倾诉过程中就能自己找到解决途径。
  果然,姚若讲到后面,直接抄起手机给东区的行政助理发信息,要转组申请书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