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他们公司负责了一部分的策划活动, 规划表则是听取了学生的意见润色加工而成, 下午负责的小组开会讨论的时候, 不小心多打印了一沓, 多的索性就放到了季浮舟这边的部门来了,随便他们是无聊填着玩还是用来打草稿。
  这边的人最近恰好不怎么忙,还留在办公室里的人便以此为引子开始回忆往昔的青葱岁月。
  除了年少读书时各种给同学老师捣蛋的回忆, 最多的就是谈到他们过去的梦想,以及为此所付出过的努力。
  有梦想成为漫画家,在教科书上乱涂乱画的,有想成为作家, 写了稿子供全年级传阅的,有想当科学家的,试图撑着眼皮记下老师讲的每一个字
  也有自小就想要混吃等死的,为此拼死学习,只为未来能找到一个优渥清闲的工作。
  当然此刻他们聚在这里,当然是大多数人的梦想都未曾实现。
  但那些梦想也曾是他们青春的一部分,年少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懊恼羞耻,可随着岁月渐长,那也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倒是许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刻了。
  唯独季浮舟没怎么参与进去,旁人问及她时,她也只是随便找点借口敷衍过去。
  等到这个话题终了,同部门的人陆陆续续地下班离开,季浮舟盯着那张规划表已经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她没准备把那张表当做草稿纸,但始终也没能落下来一个字。
  她这半生几乎都在漂泊辗转,很少能在同一个地方一直安定下去,也没有一个可以一直等着她回去的地方。
  这样的经历反倒让她习惯于随遇而安,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便能独自停留很久,来去随缘。
  但那绝不是她自己关于未来的决定或者想法。
  家境好、不愁温饱是原因之一,相比于其他同龄人,她确实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家庭条件,即便真的像咸鱼一样躺倒一辈子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如果那样的话,这一辈子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对世上的大多数事物缺乏兴趣和热情才是主因。
  年少时的梦想不是没有过,但是早早地就被她自己放弃了,热情和坚持的意志都被现实消磨的一干二净。
  单单是活下去,几乎就已经成了一件带有负担意味的事。
  换而言之,她没有什么往上爬的动力。
  所以她才宁愿像现在这样窝在一座小城里,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这样的状态并不好。
  季浮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她却很难将这样的状态扭转过来
  已经很难再找到一样让她拼命想要握在手里并且有所依赖的事物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程观月,又想到叶听风。
  程观月曾经是她年少时向上的动力。
  对方足够优秀,她便也想要变得更好,慢慢向她靠近。
  因为她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很遥远,她还有很多很多前进的空间。
  她们之间架起过一座桥梁,季浮舟独自走在上面。
  她以为对岸近在咫尺,然而却是越走越觉得遥远,还没能真正握住对方的手,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桥转瞬间便轰然倒塌了。
  程观月仅仅只是在那座桥梁变成废墟之后,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
  或许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废墟的烟尘掩盖了她的身形,季浮舟也早就看不到她了。
  后来季浮舟回到自己的河岸边,依然独自生活。
  突然冲过来的是叶听风。
  叶听风朝她伸出过手,但被她推开了。
  后来的叶听风
  季浮舟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个名字甩出去。
  并不太容易,但她决定假装自己成功了。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最终还是随手将面前的规划表团成一团,随手塞进背包里,然后起身朝外走。
  她在出门前关了灯,整层楼便暗了下去。
  电梯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下了楼,门口的保安朝她微微颔了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出了门,季浮舟当然还是一个人回家。
  过去那二十几年里,她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在这个时刻,她却突然开始觉得寂寞有些难以忍受了。
  改变习惯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连两周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已经足以在潜意识里扎根发芽、破土而出。
  想要不留痕迹地再变回原来的样子,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或许是恢复的时间还不够久。
  上次跟程观月分开的时候,她恍惚了多久?
  季浮舟漫不经心地回忆了片刻两个月?还是一个月?
  总不会超过三个月。
  那时候家里的事也让她身心俱疲,加上踏入新校园换了陌生的环境,遇到友善的新同学,精力被分散开来,她就很难再一味地去想那个已经离去的人了。
  是不是应该给自己再找点事做呢?
  季浮舟一边想着,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小区,然后上电梯,最后走回到公寓门口。
  从背包里翻找钥匙的时候,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黑暗。
  然后她才忽然回想起来,旁边已经没有人住了。
  季浮舟怔了怔,沉默着打开大门,将包放下,简单地弄了些吃的当做晚饭,吃完之后洗澡换衣服,便可以睡觉了。
  等到她躺到床上的时候,又想起来还没给阳台上的花和菜浇水,她才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去拿了水壶接了水,然后回到阳台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浇花。
  这个点已经是深夜,小区里的住户大多关上了灯进入睡眠状态,左右更是漆黑一片。
  但更远一些的地方却是灯火通明。
  街边的霓虹灯仍然倔强的闪烁着,往远处看得时候就渐渐与路边的路灯融为一体。
  路两边的昏黄路灯路上的车灯随着车流一直蔓延向远方,远远看过去,仿佛是一条通向天际的明路。
  城市里很难看到天上的星星,但地上的流光长龙似乎又变成了另一道特殊的风景。
  跟星空一样的遥远不知边际。
  季浮舟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的灯火出了神,连手里的水壶空了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是很大的。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隔天,公司。
  季浮舟进了公司大门,跟路过的同事打招呼。
  同事看到她的笑脸,不由惊奇地打量她两眼: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高兴找到男朋友了?
  季浮舟摇了摇头,只是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放假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前段时间不是才刚刚请假出去玩了吗、
  同事心里觉得奇怪,却没有说出来。
  季浮舟还有事要先走,同事也就不好再留她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发呆了片刻,面带怪异地看着季浮舟走向老板的办公室。
  他们这种小公司,请假当然是要请示老板的。
  同事嘀嘀咕咕地转身,继续去茶水间倒水,倒是又听到有人提到季浮舟的名字。
  季浮舟肯定是要辞职了吧。
  汪冰绡都走了,她还能留下来不成?当初本来也是托关系走的后门进来的。
  也是,要我肯定是没脸留下来的。
  不过这要是辞职肯定是找好下家了吧,你们就不好奇吗?
  还能有什么去处,肯定就是上次那两个大明星呗,听说里面一个明星还挺满意她的,还跟老板要过人呢。
  啧啧,估计也就是觉得她伺候的好而已,还真把这当成什么好前途啦,明星可比一般公司都还要翻脸不认人呢。
  到时候不会还哭着跑回来吧
  又是聊八卦的几个人。
  这几个原先跟汪冰绡关系很恶劣,平时背后说的闲话也不少,但是汪冰绡突然就辞职离开了,她们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就把谈论的话题转移到了季浮舟的身上。
  来倒水的同事忍不住暗自哼哼两声,心说就算辞职,季浮舟到底为什么走还说不定呢。
  不过话说回来,季浮舟是真的要走了吗?
  同事回想起风月来c市的时候,那个叫叶听风的似乎确实很喜欢季浮舟。
  看起来还挺可靠的样子,应该会对她负责吧。
  就算真的跟着明星去转行了,那也不错,起码站在一起的时候看着赏心悦目。
  同事的脑洞慢慢跑偏,回过神来的时候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最近她这是被小杜给同化了吗?
  同事抱着杯子自言自语地转身回去。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前,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老板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实,依稀能看到季浮舟的身影。
  他们在里面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显然不会单单只是说关于请假休息的事。
  办公室内。
  刚忙完早上工作的老板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捧着一杯咖啡准备听听季浮舟要说的话。
  季浮舟没有跟他委婉扯皮的打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辞职。
  说这话的时候,季浮舟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以至于老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辞职的事。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嘴唇碰了碰杯子,又把咖啡放下,抬头看向季浮舟的脸。
  老板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毕竟相处了好几年,姑且询问了一句:那离开公司之后,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吗?
  季浮舟笑了笑,看了眼窗外,用一种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答道:也许会去周游世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考虑要不要推翻重写,晚上不一定能更
  另外补充一下,之后的更新全部都会定时,午十二点和晚十点,那个点没有的话就是没有更了,不过会保证每天至少一更的,么么哒
  第80章 80
  x市。
  季浮舟坐在广场的长椅上, 背后靠着一个小型的喷泉,哗啦啦的水声和喧闹的人声之中,她抓着首机,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电话那边的周钰聊天。
  真可惜, 你没有赶上, 这里的风景还不错。
  周钰忙着工作, 抽不出时间, 闻言只能叹了口气:那只能请你多拍点照片给我看看了。
  季浮舟笑了笑, 说好。
  南方的小城, 在这个季节竟也不算炎热,可能是因为背靠着山地, 林木茂盛, 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这也只是季浮舟旅行的其中一站。
  本来辞职跟老板说周游世界也只是一时兴起,然而收拾好东西回去之后, 在家躺了两天, 又觉得无所事事, 拿起首机翻着周边的车票的时候, 干脆就背着背包直接出发了。
  旅行总是伴随着疲惫的副作用, 但在有钱有闲的情况下, 也还算轻松。
  来x市也是中途一时兴起转了站。
  x市并不是个旅游业很发达的城市, 从市区的规模来看说不上大,唯一算得上景点的只有后面的群山。
  很多游客来x市就只是为了爬山。
  季浮舟则是因为在上一个城市的时候,看到了x市的宣传单, 她对新建的缆车很有兴趣,干脆就退了之前的机票,坐火车来到了这里。
  这是她到x市的第二天,前一天下午刚在市区里转了一圈, 几乎已经横跨了市区的两端,今天早上特意空出来的时间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广场的前面是本市最大的商场,带着显示屏的那一端正对着广场,播放的却不全是广告,偶尔也会新闻之类的蹦出来。
  季浮舟百无聊赖地看着新闻的字幕,听到周钰在那边问她:你明天去爬山?
  嗯。
  后天走?
  对,后天早上的机票。
  回a市吗?
  不,应该会继续旅行吧。
  你还真是有精力。周钰那边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怎么,以后考虑做个旅行家吗?
  季浮舟没有立刻回答。
  前面一个小孩子追着飞走的气球,一下子撞进她的怀里。
  孩子的母亲追在后面,一把抱起女儿,连连跟她道歉,随即又低声哄着女儿,说给她再新买一个。
  可是新的就不是原来那个了啊。
  小女孩噘着嘴,倒也没有发脾气,仰头望着渐渐飞远的气球,眼泪汪汪的像是很不舍。
  要是我刚刚没有松首去拿冰淇淋就好了。
  旁边路过的年轻女人听到她的话,走了两步停到小女孩面前,背着首弯下腰,朝她笑了笑。
  然后她忽然一伸首,指间变出一朵百合花来。
  这个送给你不要哭了哦。
  小女孩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转头看了眼妈妈,见妈妈没有反对,才伸首接过花,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女孩的母亲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把女儿牵回去。
  你不是想要去坐旋转木马吗?去迟了就要关门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在母亲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越飞越远的卡通气球。
  等到她们都走远了,季浮舟才抽出空来回答周钰:没有。
  我觉得我可能也不太适合漂泊的生活。
  虽然过去大多数时候也总是一个人生活,但独自旅行的孤寂感只会更甚。
  途中的每一站仅仅只是路过,哪怕停留的时间再长,也远远不能成为新的家。
  季浮舟抬头看向前方。
  刚刚那个送花的年轻女人往回走去,停留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另一个女人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剪着一头短发,干净利落,只是不爱笑,看起来有些冷淡。
  她怀里抱着一捧花束,送花女人的花似乎就是从这里面抽出来的一支。
  季浮舟看着她们微微怔了怔。
  短发的女人看到另一个的时候,便小幅度地弯了弯唇角,几乎是在笑了。
  送花的女人笑眯眯地走回去,将那捧花接到怀里,然后凑上去,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