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节
  南安侯对袁训使个眼色,你解释给他听。
  袁训想难怪你不懂,这里好几道子弯,你是不明白。他耐心地道:“年年都打仗,找个能和支军扯上关系的地方,你呆上两年,等到报捷,不管哪一家的郡王把你往军功折子里添上,三年五年的,你就能再回京里。”
  韩世拓如雷轰顶,大张着嘴,这当官的还有这个门道儿。他转而寻思他的爹,难怪你没有好官做,这些你也不知道。
  这一对父子都想章台走马,心思全在章台上。
  可又一个难题出来,韩世拓又为难了:“好是好了,可哪一家的郡王他肯平白无故的把我添上?”
  南安侯和袁训诡异的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出声:“这个不用你管。”
  第一百四十五章我们家不纳妾
  韩世拓虽还糊涂,但在这种稳稳的话语中,也得到安心。他想做点儿什么表示感谢,却又是别人家里他能作什么?就又去殷勤续茶,再去看着小火炉里水沸腾。
  花花公子吃喝玩乐全是一等,泡茶这事他也在行。
  安老太太虽定心,却不像韩世拓这么好打发。
  她从眼角下面窥视身边坐的一老,和侧边椅子上坐的一小。想你们哪算找哪个糊涂郡王这么好说话,把军功折子上添这一笔呢?
  你让他添,他就添吗?
  支军路上辛劳辛苦的有多少人,老太太相信她不顺眼的孙婿当个幕僚必定八面玲珑,可人家作什么要添上他,却不添别人?
  欲问,又怕不方便,只拿眼睛不住瞍着兄长和好孙婿。
  南安侯呢,也想问问。见韩世拓走开添炉上火炭,就低声问:“你看哪家郡王最妥当?”袁训比他还奸滑,不肯明白告诉他:“舅祖父交往过的郡王,没有五个总有三个吧,到时候挑一个就是。”
  南安侯心想,你当是挑大白菜,这能抱着就走的事?随便挑一个还得人家肯答应才行。
  他既然问,就心中有底。再道:“你心中总有一个,”袁训笑眯眯回他:“您既知道,又何必问我?”
  老太太忍无可忍:“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个人一起打哈哈:“没事哈哈,没事儿。”
  ……
  京里的风雪,有时候起于半夜,有时候旋若乌云。往往白天住了时,冬夜再起就如拔倒旗楼吹断城墙般猛烈。
  这猛烈中行走的人,就东倒西歪有如醉酒,要去寻找小巷子里行路回家。
  老王头吃了几杯酒,身上暖和,又闲时无聊,打开大门扫石阶上的雪,见空巷寂静,行人寥寥,就大发感慨:“京中的雪,厉害!”
  “厉害”这两个字,都成了老王头进京后的口头禅。
  京中的点心,薄皮酥大,厉害!
  京中的官轿,气派,厉害!
  京里的口音,京腔京韵弯舌头卷儿,厉害!
  还有四姑奶奶的铺子,没半年就挣一堆的银子,厉害!
  老王头傻傻地对着风雪笑,正想着还有什么是厉害的,“嗖”地一声,耳边响动后,一个人如离弦箭般冲进安家大门。
  老王头惊叹:“这京里的人,厉害!……。哎哎哎,我说你作什么的,硬往我们家里闯?”抡着扫帚就追时,又老眼昏花回忆一下那淡蓝色衣裙:“方表姑娘?”
  “是我,王大爷!”方明珠跑得飞快,一气奔到二门,院子里人就都听到。
  红花先出来的,她正让紫花和青花堵在门房内小花厅上吹牛。正吹嘘她当差的勤谨,紫花和青花正在羡慕时,见外面脚丫子“啪嗒”,三个丫头跳了出去,都气势汹汹,忠心护主的模样:“谁?”
  方明珠吓得一哆嗦,再就着雪光看清是三个丫头,就不起为意,那以前在安家当小姐的架子出来,她傲慢地道:“是我呀,你们把我也不认得了?”
  “方表姑娘!”红花紫花青花惊呼出声。
  雪地里这个鬼一般的人,头发毛着,衣裙上有半边是雪,两根银簪子就挽住头发的人,还是以前那个娇艳夺目的表姑娘?
  红花暗想,自从进京后,表姑娘是见一回不如一回。
  紫花惊骇,这京里的风水大不适合表姑娘,不然,你还是回小城去吧?至少在那里你是美貌的。
  青花搜枯肠般,才出来自家姑娘玉珠念过的一句话,子曰,君子固穷。表姑娘这是由小人而转换为君子吗?
  丫头们拦上一拦,房里的人就都惊动出来。
  男人们先出来的,袁训离门近,又敏捷,头一个走出去。韩世拓在他后面出去。见丫头们和来人说话,两个人先不出声,也没进去。
  南安侯陪着妹妹最后出来,见韩世拓正对袁训在低语。
  “四妹夫,过年的年酒单子你家可定下来?”韩世拓想这话总是要问的,再说你刚才也肯帮忙,可见不是点滴人情味儿没有。
  为看书绝情绝意,哈,韩世拓可以理解。他少年时念书,认得的几个书呆子,全是看起书来爹娘都可以不要,亲戚就更别提。
  不管袁训是真的为看书才拒客,还是假的拒客,韩世拓都当他忽然变成书呆子。
  这话挤兑到袁训脸面前,他自然是回答:“自然的,过年理当走动。我家京里没亲戚,就走走表亲家,请年酒的单子要等舅祖父这里,阮家董家等定好,我才能告诉你。你要等我就太慢了,你家请客若先定好了,你就先知会我。”
  韩世拓心花怒放,说了几个好字,就见到女眷们从西厢鱼贯而出。廊下挂的大红灯笼下面,掌珠娇艳欲滴,分外美丽,就对妻子抛个眼风儿,无声地嘿嘿几下。
  掌珠没有看他,和玉珠宝珠齐唰唰看向走向正房的那个人。
  明珠?!
  掌珠吃惊后,随即烦恶上来。
  她冷声道:“要过年了,我寻思着她也该来上门三五回才对。”宝珠略为颦眉,嫌大姐这话刻薄。但刻薄本是掌珠本性,宝珠也不能如何。就往玉珠面上看看,想找些平衡出来。玉珠对着方明珠,更是皱眉。清高性子一旦发作,玉珠低声念道:“饭蔬食,饮水,乐亦在其中矣,过的是孔圣人也说好的日子,又来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