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泽居晋从口袋里把车钥匙掏出来,递给百合:“sa酱的行李,等会帮忙打包寄到上海去。”
  五月忙说:“不用,不用!帮我连行李箱快递到成田机场去就好了,都是帮别人买的东西,如果通关时被征税就不好了,到时算也算不清。我到上海后,会有人接机,不用担心。”
  泽居晋点点头:“等会把护照拿出来,帮你重新订机票,从大阪回去好了。”
  “要在这里呆几天?”
  “一周。”
  “欸?一周都呆在这里?”
  “嗯,一周都呆在这里。”
  “那东京呢?”
  “东京不去了,下次吧。”他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把她的旅游计划全盘打翻了。
  “好吧。”连早饭都这么豪华,算了,不去就不去了。随遇而安也是她的优点之一。
  她眼睛大肚子小,一堆饭菜在面前,看看这也喜欢,那也喜欢,结果才吃到一半就吃不动了。泽居晋说:“泽居家的规矩之一,不可以浪费食物。”
  她把没动的一碗鱼仔饭和牛肉小火锅往他前面前推推,双手合十,恳求道:“请帮个忙吧,thank you,泽居老师,你真好,你最好了——”
  yati大妈的腔调,她学得惟妙惟肖,泽居晋忍不住笑,用筷子抽了下她脑袋,然后把碗拉过去:“早上有雨,没办法下海了,我回房间看看书,你过来看书也可以,找百合去娱乐室打乒乓球也可以,随意就是。”
  他这种不拿她当外人的口吻让她感到自在非常,不会产生“我是他们家的客人,说话做事都要当心才行,只是好拘束啊”这样的感觉。而且有温泉,还愁没事情做?于是说:“我会看着办的,不用管我。”
  泽居晋正帮她收尾时,厨房大厨跑过来找她说话。这大厨年龄看上去至少有七十岁了,头上没几根头发,额头上绑一根麻花布绳,腰上插一把豁了边的大蒲扇。他问五月:“这位上海来的sa酱,怎么样?我做的菜,还吃得惯吗?”
  五月忙道谢,说非常喜欢。泽居晋说:“旅馆每天所用的鱼,都是贤人欧吉桑带人凌晨去海里捕捞的。”
  贤人大叔得意,双手抱胸说:“想吃什么品种?明天我去海里捉,和我一起下海捕鱼也可以,不过要早点起来才行。”
  五月忙不迭地又向他道谢,说什么都喜欢,至于凌晨下海捕鱼,还是算了。
  贤人大叔殷勤邀请她说:“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等会准备去弹子房打柏青哥,和我一起去?”
  五月笑着摇头。贤人大叔失望:“来日本,怎么可以不去学打柏青哥?”遗憾叹气,颇显落寞地走了。
  泽居晋边吃鱼仔饭,边为她介绍说:“贤人欧吉桑终身未娶,因为怕结婚耽误打柏青哥,柏青哥是他此生挚爱。”
  年逾八十还努力经营旅馆的欧巴酱,把第一次见面的客人当成假想情敌的旅馆服务员百合,为了打柏青哥而终身不娶的大厨。五月一下子就爱上了这家旅馆。
  泽居晋饭吃好,百合过来收拾饭碗,一边嘀嘀咕咕说旅游团客人的坏话:“真是讨厌,洗手间里脏得一塌糊涂,房间里的拖鞋直接穿到洗手间去,门口明明摆着洗手间专用拖鞋……撒尿也不对准马桶,溅得四处都是。明明提示纸巾要丢进马桶里冲掉,却还是往纸篓里丢……”
  泽居晋蹙眉:“都说了不要接旅游团了。”
  “有什么办法啦,美衣子桑一定要接的,台湾来的嘛。”
  泽居晋哂笑:“拿纸和笔来,我写上注意事项,你贴到洗手间去。”
  白纸和马克笔拿来,泽居晋用嘴咬掉笔帽,把笔帽衔在嘴里,挥笔刷刷刷写了两张中日文注意事项。伸头一瞧,见他写的是:注意,有厕所之神在注视着你!
  五月一乐,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忒会玩冷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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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吉桑:分长短音,短音大叔大伯,长音爷爷祖父老爷爷
  柏青哥:日本很流行的一种赌博游戏,有兴趣了解可自行百度。
  春困秋乏,这几天一坐下去就想睡,
  上班时也能坐着睡着,然后拼命喝咖啡,
  然后心跳加速,心慌心悸,
  然后夜里睡不着,脑子昏昏沉沉,
  第二天更困,再喝咖啡,恶性循环……
  第264章 264
  夜里就开始下的毛毛雨, 到现在都还没停, 泽居晋无法外出活动,吃过饭就回房间去了。五月则去泡温泉。她爱死了这温泉, 如果可以,真想二十四小时都呆在里面不出来。泡了大半个小时,热到快要喘不过来气儿时, 慢吞吞爬上来, 穿上衣服,吹好头发,溜达到前台去。
  百合正在前台给离去的散客结账:“两位住了三晚, 共十三万两千,还有另外收费的札幌啤酒……”
  五月脑子一转,一个人一天两万二,换算成人民币差不多要一千二三, 好贵。这个价格,在国内可以住很好的五星酒店了。
  欧巴酱从厨房出来,看见她, 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递过来:“泡完温泉,喝瓶牛奶最舒服。”
  她旋开盖子, 咕嘟咕嘟一口喝光,放下瓶子, 溜达去了娱乐室,在娱乐室里和一个横滨来的七八岁的小朋友打了几局乒乓球,五局四胜, 最后一局是她看小朋友气得快哭了,故意放水。小朋友太好强,总是输,不愿和她再打,球拍一丢,跑了。她遇不上对手,又回前台去找百合玩耍。百合不在,只看见欧巴酱在厨房做事情。
  她溜达过去问:“欧巴酱,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做的事情吗?”
  欧巴酱说:“现在不忙,没什么事情要你帮忙。娱乐室可以唱卡拉ok,喜欢吗?晋酱这个时间应该在楼上房间看书和锻炼身体,你去找他说话也可以。”说话时,掀开手边一只大电饭煲的盖子,把米饭里的昆布夹出来,米饭挖到一个大木盆里,再去拿寿司醋和糖等调料。
  五月一看,说:“中午要做寿司吗?我可以帮忙拌寿司饭。”
  正在和欧巴酱抢夺木铲,泽居晋下楼来,从前台经过,欧巴酱从厨房里看见他,忙喊:“晋酱,快来把这孩子带走——”
  泽居晋进厨房,拉她衣服,把她押到二楼自己房间去了。
  他房间虽然和客房布局一样,但摆设和装饰全然不同,墙壁上挂着奇奇怪怪的面具、头盔,房间一角养了很大一缸水母,有堆满了书和黑胶唱片的书架,另外还有一个被炉。被炉桌上放着他的游戏机,手提电脑,正在看的书,橘子一盘,和清茶一杯。
  五月“哇”地叫一声,跑去看水母:“我都不知道还有人会养这个东西。”
  “看它游动,会使人心情平静,所以有人会养。觉得压力大的时候,盯着它看就可以了。”
  五月向他招手:“这些水母有名字吗?来一起看。”
  撩起眼皮看看她,动也没动。
  “来呀来呀。”
  “无感。”
  “不是你养的么?”
  “是欧巴酱养的。我以前养的是蜥蜴,后来被它逃走了。”
  “啧啧啧。”五月又惊叹。
  看了半天水母,果然感觉身心平静。水母看好,五月到他对面坐下来,把脚伸进被炉内。他在这个季节就已开了电源,被子里面温暖舒适无比。
  她忍不住叹气:“好舒服。冬天的时候,给我一只这样的被炉,我可以两天不挪窝。”剥开一只橘子吃,“为什么你可以有被炉,其他房间就没有?”
  泽居晋头也不抬说:“这是本人,泽居少东才有的特权,懂?”
  “旅馆不是欧巴酱的么?为什么老是自称泽居少东?”
  泽居晋把书放下来,指点给她看:“前面那座山,后面那片海滩,还有这块地皮,以及山椒庄,都是本人,泽居少东名下的产业。将来从公司退休了,我很有可能会回来经营旅馆,做旅馆东家,像欧巴酱那样。虽然没有薰衣草和葡萄园,但春天看看樱,秋天看看枫,夏天下海,冬天坐在被炉里赏赏雪还是可以的。”
  五月没说话,心里十分的羡慕嫉妒恨,恶狠狠地吃了一堆橘子,心里才稍稍好过了点。
  泽居晋轻轻翻动书页,突然又说:“我们泽居家数代都以经营旅馆为生,欧巴酱不能接受开了两百多年的山椒庄关在自己手里这一事实,所以年纪这么大,还在苦苦支撑着,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关掉。”说完,叹一口气,伸手去摸橘子,左摸,一堆皮;右摸,还是一堆皮。
  五月打了个哈欠,看看时间:“唉,要是去东京,现在我该在皇居大门口拍照留念了。”用脚把他的腿挤到一边去,“睡个觉,让一下,谢谢。”
  “吃饱了就睡,你是什么?”
  五月躺倒,支着脑袋:“日式旅馆的房费都好贵,我白吃白住,感觉有点不太好意思呢。”
  “要付房费?”
  “嗯。欧巴酱那么辛苦,是不是付一点比较好?”
  “你过来。”他招手。
  她爬起来,坐到他身边去:“什么?”
  “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他伸头过来,她侧耳倾听,直到他嘴唇碰到耳垂,身体有电流通过,脑子里刺啦刺啦直冒火花,脸“刷”地就红了。
  他拉了拉她耳朵,嗤嗤笑道,“我其实是想说,你可以选择少吃点。想到哪去了,怎么连耳朵都发烫了?”
  “不和你说话了,我走了。”红着脸,爬起来准备走,想了想,又回过头说,“一天三顿饭,我是一口都不会少吃的,哼。”
  他丢下书本,看看外面:“太阳出来了,我去沙滩晒太阳,顺便游泳,一起去?”
  “可是我没带泳衣来。”
  “我已经请欧巴酱帮你准备好了,应该就在你房间衣橱里。”
  “我也不会游泳哎。”
  “不要紧。”正当五月以为他会说“我教你好了”、并对此满怀期待时,他说,“那你就看着我游好了。”
  于是五月就翻了几只白眼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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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兴城,温府。
  水生把冯怜怜遣来的人引到凤楼的书房。凤楼正在书房门口喂鹰,一只体形修长的苍鹰威风凛凛地站在鹰架上,凤楼叫人取来两只活斑鸠,斑鸠兴许是察觉到危险,尚未靠近鹰架就在凤楼手上拼命扇动翅膀,惊恐啼叫起来。
  来人是一直跟随在冯怜怜后面的小随从。小随从大约是不敢靠近这鹰,远远站定,报了冯怜怜的姓名,给凤楼行礼,看凤楼把斑鸠抛给苍鹰,又见斑鸠被苍鹰张口叼住,几口就生吞了下去,吓得连话都忘记了说。
  凤楼把两只斑鸠都喂给苍鹰吃下后,水生端来面盆,凤楼净了手,接过递来的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头也不抬道:“你们姑娘遣你来,所为何事?有话直说,我忙得很。”
  小随从左右看看:“能否请五爷入内说话?”
  凤楼嗤地一声冷笑,拔脚往书房内去了。小随从紧跟在后,经过鹰架时,刻意绕开两步,生恐被鹰啄到一口似的。
  到得书房内,凤楼站定,双手背在身后,问道:“何事?”
  小随从从怀内取出一样物事来,却是一张欠条。他把这欠条理平,往凤楼面前亮了一亮:“这字,五爷可认得么?”
  月唤的字,他怎么会不认得?毕竟,她的一手字,都是他教出来的。字迹过于工整干净,反倒透出几分稚气来,像是出自才习字不久的幼童之手。这样的字,除了她,别人也写不出。
  凤楼不过才瞥见欠条上一枚血红手印及“共叁仟陆佰两正”、“欠债人钟月唤今立字为证”等字样,脑子里便即嗡嗡作起响来,额上青筋跳了又跳,咬牙半响,方冷笑问道:“不过才几日,她便又欠下你们三千六百两了?”
  小随从恭敬答道:“正是。”生恐会被凤楼抢去欠条似的,忙小心收好了。
  凤楼冷笑复冷笑:“你们姑娘,当真好胆量,连我姓温的人的银子都敢骗。”
  小随从胆子不大,口齿却伶俐得很,恭恭敬敬说道:“五爷这个话,我们却不敢当。钟姨娘牌艺不精,手气不佳,打起马吊来,十有九输,怎么好怪到我们姑娘的头上?马吊是钟姨娘打的,欠条是钟姨娘写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来骗人一说?我们姑娘和钟姨娘向来交好,怎么会骗她?但有句老话,不知道五爷听说过没有?亲兄弟明算账,这么大一笔数额,非是三两五两,我们姑娘也是无法。”
  凤楼大笑起来:“好,说得好!”
  等他笑声止住,小随从又道:“我们姑娘说了,从贵府里头运三千多两银子出去未免太招人眼,传出去,倒要叫人说钟姨娘的闲话,最好给付银票,咱们两下里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