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赵率教立刻就笑道:“唐大人你到我辽东时日尚短,所以不知在我边军之中有着一支最是精锐的骑兵……”
  唐枫立刻道:“这个下官知道,便是关宁铁骑嘛,可他们也不过是与建虏的骑兵不分伯仲罢了,只有百来骑如何能保得大人的安全呢?”
  赵率教有些吃惊地看了唐枫一眼,不想他连关宁铁骑都知道,但是随即他又一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宁铁骑是我军中最为了得的兵马,但是却还有一支骁虎骑却是从关宁铁骑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若说女真人的‘海东青’是精锐中的精锐的话,那我们的‘骁虎骑’就是与他们一样的精锐。只是我军中如此人物不多,只得百二十人,就是他们护送的大帅回的山海关。现在你还认为这是冒险的行为了吗?”
  唐枫是亲眼见过“海东青”的厉害的,想不到原来明军中也有一支相似的骑兵,这才有些脸红道:“倒是下官多心了,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在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适才在堂外的那一幕,那百多名骑兵整齐划一的下马动作看来也是他们厉害的一种体现吧。
  孙承宗一笑道:“这事也怪不得你,无论是谁,见到老夫只带了百余人就敢在辽东各城之间往来都会怀着这样的担心的。但却只有唐大人你,会当着老夫的面将这话说出来,倒也让老夫心里高兴哪。”说着话间,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经这一误会之后,唐枫与孙承宗的这些部下间的关系就更进了一步,众人看他的眼神中已经少了那一丝的防备之心,多了几分的善意和友情。
  众人又商讨了一些将来布防的事宜之后,便都起身要告辞了,今天他们不过是来问下安,以及为今后的守边做个统筹安排的,当然不会留得太久了。唐枫见状自然也随着众人一道想要起身告辞。不料他才刚想离开,就听孙承宗道:“希龙,唐监军,你们二人稍留一下,老夫还有事要问你们。”
  第86章  孙承宗(2)
  既然孙承宗点了名叫自己留下来,唐枫当然不好拒绝了,所以他便停住了脚步。而其他的将士看他的眼光却再次发生了改变,因为他们可是知道孙承宗的性格的,除非他很是重视这个人,不然是不会让他单独留下来的。赵率教作为山海关的总兵,在孙承宗不在时署理着一切那留下来倒也说得过去,可唐枫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当然这不过是众人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们很快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大堂。
  当堂上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孙承宗才一笑道:“唐大人,请坐!”
  唐枫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想离开是站了起来,现在却还没有回到座位上,忙一点头坐了下来,然后面上很是恭谨地道:“孙大人,下官无论是资历、年龄还是官阶上都远远比不过您,所以还请您莫要再叫我什么大人了,就请直呼我的名字吧。”
  “既然逸之你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倚老卖老地这么称呼你了。”孙承宗一笑道。听到对方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字,使得唐枫心里微微一动。要知道自打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称呼唐枫逸之这个字的只有同年徐沧而已,就连阉党中人都未必知道他的字,怎么这个身在辽东的孙承宗会知道呢?显然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孙承宗在京城里的势力还是不小的。
  孙承宗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声称呼会使得唐枫有这样的想法,他已经直奔主题而去了:“今日让你们留下来是因为那女真奸细一事。想不到我辽东各城之中就有许多的女真细作,看来我们对这方面的防备还是做得很不够啊。”
  “这都是末将办事不力,让敌人有了可趁的机会,还请大帅重责!”赵率教面色严肃地道。唐枫看了看他们两人,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孙承宗才刚回山海关就会知道奸细的事情,难道是在进门的时候赵率教告诉他的吗?可这事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啊。
  似乎是为了解释唐枫的这个疑问,孙承宗道:“你也无须自责,若不是你及时地将消息传了过来,老夫还蒙在鼓里呢。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那些隐藏起来的女真细作都找出来。”
  唐枫这才知道原来在将事情问出个眉目后赵率教就将消息传给了孙承宗,想来他这次只带着百来个骁虎骑匆匆而来就是生怕再有事发生。赵率教见孙承宗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里就自在了不少,忙笑道:“其实这次的事情也是多得唐……逸之和他身边的那个朋友的帮助才能将那几名‘海东青’给活捉,并且从他们的口里探到了一些情况的。”他见孙承宗都叫唐枫的字了,自己又和唐枫建立了不浅的交情就索性也改了口。
  唐枫忙谦虚了几句,然后道:“孙大人,不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
  孙承宗在返回山海关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以前也不是没抓到过女真的奸细和“海东青”,但是他们总是抵死不肯招供。但今日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了,所以在思忖之后,他便说道:“那个已经招供的女真人看来是完全丧失了自绝的勇气,就将他的性命留着以为他用,至于其他那几人,便斩首示众吧,为了捉他们到手我们的将士也伤亡了不少,总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吧?”
  对这个决定唐枫是很赞同的,想不到这个看着很是和蔼的老者在对付敌人的俘虏时也并不象某些个滥俗的电视剧一样有着慈悲之心。“或许这就是身为大将的特点吧,杀伐果断,决不拖泥带水!”唐枫在心里暗中说道。
  “谨遵大帅钧令!”赵率教忙答应了一声,随后一笑道,“其实若是大帅你晚来一日,我和逸之也商量好了要将那几个女真人斩首示众的。”
  在孙承宗满意地一点头后,赵率教又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大帅还有一事想请你定夺。那个……”一时间他却有些难以启齿了。
  孙承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你想问的是那个周同老夫会怎么处理吧?”见到赵率教点头承认之后,他也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按说他是女真的奸细,既然被我们活捉了自然不能轻饶了他。但是他又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你,这就有将功赎罪的表现了,若是现在杀了他确也不能令其心服啊,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事情。”
  “大帅……他之所以会成为建虏的细作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这与末将也有着不小的关系,现在他已经肯弃暗投明了,又戴罪立功了,就请大帅饶了他的性命吧!”赵率教说道。他所说的与他有关就是指因为自己没能守住城池才让周同和他的家人落到女真人的手上。
  “老夫也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但是他终究还是帮了建虏不少的忙,这次虽然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但他毕竟是先被抓后才肯招认的。而且他还当着众军士的面劫持了你,若是轻易就放过了此人,只怕很难让人心服啊。”孙承宗所考虑的比之赵率教当然要多一些,而且他也没有赵率教这样的与周同间的关系,可他也懂得赵率教的心理,所以没有将话完全说死。
  唐枫本来是不打算参合进去的,他现在的身份虽然是监军可来辽东的时日尚短,而且面前的两个人他都不能得罪。可是这时他却看出了孙承宗也有心饶了周同,所以他就有了一个计划了。等到两人都沉默下来的时候,他便发话了:“两位将军,能否听我说上一句?”
  两人正为这事头疼呢,见到唐枫有话要说,便都看了过来,等他的说辞。唐枫咽了口唾沫后道:“之前周同被捉时我也在场,我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是不想为女真人做事的,毕竟他是我们大明的将士,只是因为自己的家人在别人的控制之下才会不得以这么做。所以我以为其实他还是有可谅之处的。但是对他却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所以我以为应该让他戴罪立功!”
  孙承宗和赵率教都看着唐枫,显然认为他的话跟没说是一样的,刚才他们就提到了这一点了,但他将女真细作说出来的功还不足以弥补他的过错啊。可是唐枫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没等两人发问就继续道:“我认为应该让他前往女真那边,去做我们的密谍!这样才能抵消他之前所犯的过错!”
  这下两人看他的目光就变得更为怪异了,因为两人完全无法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唐枫一笑道:“他招认的时候曾说过是那个什么四贝勒让他来的,那显然对方对他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只要他将那几名‘海东青’所侦察到的情报带回去的话,那些女真人自然就不会怀疑他的来意了。而且他的右手手腕已断,这正好又是一个苦肉计。试问一个身受重伤,带着他们的勇士用性命换回来的情报的人,女真人会不相信吗?”
  孙、赵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以及对唐枫的赞许之色,这的确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既可以保住了周同的性命,又让他们能够接受还能对女真人有一定的打击。孙承宗点头道:“你的计策倒确是可以用一下,只是不知周同他肯不肯冒这个险呢?还有他带回去的情报也要处理好,既不能让女真人完全掌握我们的防御,也不能让他们有什么怀疑。”
  赵率教道:“我想周同是不会拒绝的,末将这就去问问他。”说着话间,他就站起身来往外而去,显然他对周同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了。
  半晌之后,赵率教就带着笑意回来了,周同对这个网开一面的决定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了。而且他也很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他甚至还能借着这次的机会试着将自己的家人安全地送回到明军所控制的地方来呢。
  在又商讨了一下关键的步骤之后,孙承宗才最终敲定了这个方法。这时他才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唐枫的身上,在上下仔细打量了他好半日后,孙承宗才叹道:“人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逸之你显然就是这句话最好的写照了。你在歙县能顶住上官的压力与汪家斗到底,到了京城后又……,现在到了辽东还能立下这许多功劳,看来我这个老头子是该退位让贤,让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展身手了。”
  唐枫听他刚开始说时面色一红,但随即心里就有些紧张了,想不到自己在歙县的事情他都知道,那自己在京城与阉党走得很近的事情不是也在他的心里了吗?那身为与东林党有着紧密接触的人,孙承宗会怎么对待自己呢?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受阉党之命来秘密侦察他的呢?想到这一些时,唐枫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禁也开始作上了一些力……
  第87章  坦诚以对
  唐枫微带紧张的神情落到了孙承宗的眼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他虽然身在辽东,但是因为曾是两代天子的老师,深受当今天启皇帝的尊重,又有掌握着朝廷大权的东林党人的支持,所以对朝中的局势还是了解得比较透彻的。
  这次唐枫的事情,他已经从京中带来的消息里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说实话他倒是很欣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他目前看来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可是从他的举动来看却是一个正直无私的人,这一点就连那些自诩清高的东林党人也是比不上的。而这次他突然离开京城,成为了辽东守军的监军,应该也是受了阉党中人的命令,这一点是瞒不过孙承宗的。如今见到唐枫听自己提起京城之事时的表现如此紧张,孙承宗就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不过对此他却也并没有感到气愤,阉党在自己身边安插的眼线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他一个,但是现在他却想听听这个年轻人自己说说。所以在又说了几句话后,他就想到要和唐枫单独谈谈,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孙承宗也不能当着唐枫的面打发了赵率教离开,所以他就将话题扯到了辽东的军士上去了:“这眼看着天气是一日暖和过一日了,我看那建虏也不会再有大举动了吧?”
  赵率教附和道:“大帅说的是,若是他们最难捱的冬季都没有出兵来犯的话,那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天他;没也不会大动干戈了。而且以末将猜测,这次那些‘海东青’的密探无法将我们布防的情报带回去,也是建虏不会来攻的一个原因。”说着他看了眼唐枫。
  唐枫此时当然不可能参与到这两名将领的谈话中去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有些尴尬的。孙承宗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建虏这段时日里是不可能对我们用兵。那就该让将士们好好地歇上几日了,这个冬天他们要时刻提高警觉也很累了,连年都没有过。”
  这话进到唐枫的耳中他才想起了自己的确也没有过年。在来到辽东之时还没到大年三十,之后因为各种事情的纷至沓来使得他都将这个中国人最是看重的大节日都给忽略了。但是显然孙承宗并没有将之忽略,他叹了口气道:“每年都是如此,一近了年关,其他各地的人都在欢庆,可是守边的将士们却得时刻警觉,以防建虏来袭,真是辛苦他们了。不过现在却可以让他们好好地歇上几日了,你去安排一下让人准备酒菜,就将这个年放到明天过吧。”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赵率教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道,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孙承宗给自己打的眼色了。同时他也心生感慨,或许只有孙大帅才会如此替将士考虑,换了其他人,只怕根本不会想着让将士们到了这个时候再过年。所以在答应了一声之后,赵率教便起身往堂外而去,只是他的心里还是带着一丝疑惑,为什么大帅会想到单独和唐枫谈话?
  堂上只剩下唐枫和孙承宗二人,这让唐枫愈发地觉得不自在起来,但是既然对方没有打算停止谈话的意思,那自己这个下属当然只能奉陪下去了。闲话说的已经够多了,终于孙承宗看着唐枫说出了留下他的用意之所在:“逸之,你来辽东恐怕是身怀着什么使命的吧?”
  唐枫的心里打了一个突,张口就想回答这不过是朝廷做下的安排,使命当然就是协助孙承宗一道守好辽东各处要塞。但是话刚到了嘴边就被唐枫给咽了回去,对方如此开门见山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当然是早有所耳报了,自己这么回答恐怕会引起孙承宗极大的不满啊。而且唐枫也知道孙承宗是真的一心为国的人,自己若是敷衍于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在思前想后很久之后,唐枫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将实话说出来。
  虽然这样一来或会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却也有可能争取到这个数朝元老的信任,从而得以摆脱掉阉党的控制。深吸了一口气后,唐枫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然后说道“|孙大人你说的很对,下官的确是怀着难以告人的目的才到的辽东。其目的就是……监视大人你,并将你与东林党之间的瓜葛上报。”将真话说了出来后,唐枫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这些日子来这个秘密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上,使他即便是与赵率教相交也是有所顾忌的,生怕对方在知道自己的秘密后会翻脸成仇。
  孙承宗在问出了那句话后就一直紧盯着唐枫不放,现在听到他说出了实话,心里也着实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如果唐枫没有将实话说出来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毕竟想要真的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是不能各自怀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的。孙承宗满意地一笑:“逸之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从知道你所做的那些事开始,我就可以看出你不是一个会与那些奸人同流合污的人。”
  唐枫看到孙承宗面上的笑容,就知道自己的这一注下对了,自己的坦诚果然获取了他的好感。孙承宗继续笑道:“那你是否能与老夫说说为何会与阉党这些人为伍吗?从你之前所做的事来看,你也是一个有着理想和抱负的人哪。”
  唐枫叹了口气,便将自己在歙县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直说到锦衣卫的介入将自己带到了京城:“大人,下官也实在是迫于无奈啊,那汪家在当地一手遮天,连知府衙门都包庇着他们,而在京城中又有那些个大人们的保护,所以我若想保住自己,将他们除去,就必须得到与之相对的势力的帮助。所以下官才会托庇于魏忠贤的门下,由锦衣卫、东厂的人来对付他们。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但是后来却发展成了他们双方的一场争斗,我就是不想被卷入其中,才会向他们讨了这么一个差使来到此地的。”
  孙承宗静静地听着,直到唐枫住口之后,他才苦笑道:“这么说来你也确是为势所逼啊。叶向高等人自从将楚、浙、齐三党之人击败之后,便自以为朝中没了对手,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其实在治国这一道上,他们还是很有能力的,可惜就是太过于纵容自己人了,才会酿成今日之祸。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而且比老夫想象的还要好,如果换了是我,在你这几岁时也不可能在自保之外还能独善其身啊。”说到这里,孙承宗赞许之色更重,这让唐枫反而有些赧然了。
  孙承宗又道:“不过你这次来到辽东说不定也是上天的一个安排,使我大明后继有人。”
  “大人这话却是何意?”唐枫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有些不解地问道。
  “只因为老夫这辽东经略的位置怕是坐不了多久了,但我大明却需要有一个人来镇守边关,以阻那建虏的侵扰。”孙承宗说道,“但到目前为止,老夫真正能够看得上眼的只得一人,可惜他为人太过于自傲,恐怕会得罪人,甚至与部下有冲突,所以老夫对其还不是太过放心。但现在有你之前的一系列的表现,却让老夫觉得你比之他更适合代老夫坐镇辽东。”
  唐枫心里一惊,张了嘴半晌才问道:“大人这话是何意思?如今有大人你坐镇辽东,建虏不敢轻易来犯,朝廷怎会在这个时候轻易将您换了呢?”
  “你接受阉党之命来辽东就是一个讯号了。”孙承宗苦笑了一声道,“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老夫与他们之间是走不到一块去的,所以一旦他们当了政,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老夫从这辽东经略的位置上赶了下去。”
  “可是如今他们虽然在朝中的势力日渐坐大,但真想要掌握一切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吧?”唐枫急忙说道。在他的记忆里,阉党真正一手遮天的时候应该还要再等上一段日子。但随即他又想起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就因为这个缘故而改变了原有的历史呢?这让唐枫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你看来还不知道京中局势如今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吧?在年后,阉党的势力已经开始逐渐取代东林党人的力量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朝事的控制者。”孙承宗满是无奈地说道。
  “这……”唐枫一时说不出话来,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大明朝陷入黑暗的时间可就要提早了。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一点道:“可是大人你的身份可是当今圣天子的老师啊,倘若天子信任大人,即便是那些奸邪之人在旁挑唆,大人你也应该不会畏惧吧?而且这辽东也没有一日能离得开大人你。”
  第88章  惊人的决定
  “我是不会畏惧他们的,他们也知道这个辽东经略的重要性,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让老夫离开这个手握重兵而威胁到他们存在的位置。而且这段日子以来辽东的防御也已经都完成了,即便换了老夫,要守住这要紧之地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到这里,孙承宗的脸上露出了疲惫之态:“而且老夫年纪也大了,这辽东风寒水冷的,确也不是我这样的老人家能够久住之处了。争权夺利的事情老夫早就厌倦了。”
  唐枫这才想到了对方的年龄,虽然他看上去很是矍铄,甚至比一般的人更要强健,但他毕竟已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了,既要防着女真这样的外敌,又要防着朝中的奸党,只怕他纵是铁打的也会累吧。想到这一点,唐枫也不自觉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出唐枫也有些灰心,孙承宗便安慰道:“不过正如老夫所说的,只要肯按着我布下的防线来守的话,即便是换了其他人来守辽东,也不惧女真人的侵入。而你可敢挑起这一份重担吗?”
  唐枫听了这话便将心里的一丝不快抛到了脑后,很是吃惊地看着孙承宗。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之后守辽东与女真人周旋到底的可是袁崇焕啊,怎么听他的意思却是要将这位置传给自己?而且自己从未带过兵,他怎么就敢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自己呢?
  孙承宗看穿了唐枫的想法,便说道:“你一定会以自己从未带过兵这一点上来说明自己不可能受此重任,但老夫却可以告诉你,我不会看错人的。之前我虽然看好袁元素,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你比他更为适合代我守辽东。”
  “这却是为何?”
  “从你适才能够转眼间就想到了利用周同打入女真人之中我就可以看出你是一个能用兵的人。而且我也看的出来,你与希龙之间的感情也不错,能让他真心折服的人,整个辽东也没有几个。这或许就是你天生的本领,能够让人愿意与你亲近,这是元素做不到的事情。不过你也不必现在就答应老夫,老夫在辽东总还能再待上一段时日,自会指点你一切的。”孙承宗很是严肃地看着唐枫说道,“相对于善于用兵来说,如今我辽东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使将士们心服口服的人来领导他们,不然纵然防线再稳固,士卒再精锐,只怕也守不住。”
  唐枫心中的惊讶已经无以复加,自己与他不过是才刚刚见面,孙承宗怎么就会如此看得起自己呢?如果不是知道这军国大事不是用来开玩笑的话,只怕唐枫都会认为这是对方在戏弄自己了。但看着孙承宗严肃的面容,唐枫还是相信了他的话。好半晌之后,他才说道:“下官如今的身份虽然是监军,但是却是由阉党之人举荐的。大人你就不怕下官在取代你后为虎作伥,成为阉党在朝外的援助吗?”
  “你不会。”孙承宗的回答很快,而且斩钉截铁,“从你在歙县与汪家相斗时老夫就能看出来,在你的心里只怕正义要高于一切,你不可能真的倒向阉党那边。之前你所以如此只是为势所逼,但现在老夫却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使你可以从阉党的控制中走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如果真有孙承宗的提携加上今后我能手握重兵的话,阉党就无法再控制我了。但是我真的能替代袁崇焕守这辽东吗?”唐枫在心里不断地转着念头,好半晌后才道:“既然大人你如此看得起下官,下官自不会推辞。但是此事太过重大,一时之间也难做决断,大人可否让下官考虑一下?”
  孙承宗一笑道:“老夫之前就说过,可以给你一段时日考虑,毕竟老夫在这里还要呆上一段不短的时日,你有什么疑问也只管来问。”
  唐枫应了一声后,这才起身施礼告辞。看着唐枫离开的背影,孙承宗的唇边显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他对唐枫更加满意了。如果是其他的人,只怕在听了这个消息后只会高兴而不作他想,但这个年轻人却是想得深远,这确是他远胜他人的一个表现了。
  唐枫满心复杂地出了孙承宗的府邸,他的心里现在想到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够让他心神不定的了,就更不要说这么多事情一起来了。所以当解惑迎上来时,他都视而不见,只是茫然地向前而行,这让跟在身边的解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生怕他出什么事情。
  待到回了住处,喝了几口茶之后,唐枫才慢慢地镇定下来,然后将事情都告诉了自己的这个书童。解惑是唐枫除了自己最是信任的人了,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瞒着。听到孙承宗居然有意将辽东经略的位置让给唐枫,解惑也很是为他高兴,公子能不断地升官,作为仆从的他当然也是感到很自豪的,虽然他并不是他清楚这辽东经略的重要性。
  “公子有这么好的机会在面前,你怎么就没有立刻就答应下来呢?”解惑很是不解地问道。在他想来,有这么好的机会出现了,当然要立刻把握住了。
  “哎,这辽东可是大明的咽喉要地,我从未带过兵,见过的人马也不过是山海关的这几万人,如何敢一下就将这么重大的责任担下来啊。要知道辽东这里面对的可是马快刀利,阴险凶悍的女真人啊。”唐枫将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
  解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公子原来是担心这个,但依我看公子完全不必如此操心。这辽东各城各要塞里可都是有着不少的守将的,有他们帮忙,公子你其实足可以胜任了。”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我取代了孙大人,那些诸如袁崇焕这样的名将就是我的下属,只要我能将他们的作用都发挥出来,这辽东想守住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唐枫在口中喃喃地念道,“元帅只要将手下的将领调派好,让他们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就行了,我何必非要懂得如何带兵呢?”一旦想清楚了这一点,唐枫心里的顾虑就少了很多。同时他也知道这段时日里孙承宗对自己也会有一些指点,自己说不定真能胜任这个高位。
  “如果我真的能成为辽东的经略,那就无须看着阉党的脸色行事了。到时我拯救大明,驱除靼虏的想法也能得到进一步的成功,也不枉我穿越到这个时代来了。”想着这些,唐枫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开始慢慢地好转了,说不定历史真会因自己而改变。
  想到改变历史,唐枫的脑中就闪过了孙承宗之前说的几句话:“你看来还不知道京中局势如今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吧?在年后,阉党的势力已经开始逐渐取代东林党人的力量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朝事的控制者。”这几句话刚开始时的确给了他不小的冲击,但是到了后面却因为孙承宗说要让唐枫代他统领辽东这个更大的惊讶而使唐枫暂时遗忘了这一点。现在自己有了打算之后,唐枫才再次将这事想起来。
  如果这话是真的话,只怕历史已经有了一些改变了,至少在明朝内部的政治情况上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倘若阉党真能提早取代了东林党,对大明朝可是祸非福啊。现在的我能为它做点什么呢?”唐枫在心里不断地想着,却一时没有解决的办法。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解惑发现唐枫有些心神不定,便关心道。
  “哦,我没什么。走,我们去一趟白家老店。”唐枫有了决定,先从那些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着手,从他们的口中探听一些京城的消息,看是不是真如孙承宗所说的那样朝中的争斗已经开始一面倒了。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白家老店中的食客也所剩无几了,但是唐枫却还是点了几个菜和解惑在角落的桌边吃了起来。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怕山海关里的人知道自己锦衣卫千户的身份了,但他却不想让白浩知道这一点,毕竟对方还是阉党的下属,若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怕就未必会听从自己的安排了。
  在过了好半晌之后,店中才终于完全空了,这时白浩才走到了唐枫的身前。在问了安后,他轻声道:“不知千户大人今日来此是有什么吩咐啊?”
  唐枫刚将一些菜放进嘴里,便将之先咽了下去,然后才道:“今日此来我是想问问你可有收到京中的指令吗?我从此地的官员口中得知京中的情况似乎有变啊。”
  白浩没想到唐枫的消息会如此灵通,倒也微微一愣,随即道:“京中倒是没有命令传达下来,可是却有一些消息由我们的人带了来,大人想听一听吗?”
  唐枫心里打了个突,但面上却是一付无所谓的神情道:“你说来听听吧。从京中的情况本官也可以判断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第89章  狱中人
  大年三十,北京城。
  又到了一年的除夕,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时不时的就有一阵震耳的鞭炮声在空中炸响,似乎北京城的每个角落都很是热闹。不,其实有一个地方是和这气氛格格不入的。
  阴冷的诏狱之中,汪文言只着一件破碎不堪的衣服倒在坚硬而冰冷的花岗岩的地面之上,几处新的山沟已经开始化脓了,但是他的面上却没有一丝的痛苦之色。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日里都要遭到锦衣卫们的特殊照顾,所以他对此已经习惯了,不过是一死而已,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不过他的心里却还是深藏着一丝不甘,以及最后的一线希望,这才使得他能够在诏狱这样的环境里存活了下去。
  不甘是因为汪文言自认为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什么样的对手都败在了他的手下,但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使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成为了阶下囚,生死尽入他手。而那一线希望则是他还在寄希望于叶向高等人能在自己死前将自己和家人从这如同地狱一般的诏狱之中救出去。就因为有这两个想法一直在脑海里的缘故,所以汪文言的那双眼睛依旧有着一点神采,而不象大多数进了诏狱的人一般,了无生意。
  “踏踏……”一阵脚步声在幽静的诏狱中响起,显得是那么的响亮,汪文言吃力地别了下头,心中叹了一声:“看来他们又要对我用刑了。也不知叶大人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想法子救我和家人们一命,若再这么下去,即便他们想到了法子也只能带我的尸首出去了。”
  脚步声果然如汪文言所料的一般停在了他所在的牢房之前,汪文言闭上了双眼,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酷刑,却还是对此有些恐惧。不想那人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将自己从牢里拖了出去,而是将他对面的那个牢房的门打了开来,然后又有几人的脚步声传来,汪文言还能听出他们是拖着一件沉重的物事过来的。
  原来对方并不是来找自己的,汪文言的心里微微松懈了下来。但他才刚一松气,就听到一个人来到了自己的牢门前带着几分阴冷地道:“汪文言,今日是大年三十了,我家大人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特意将你的兄长送过来让你与他聚上一聚,也省得你在这个佳节之时思念自己的亲人。”说完着话他也不作逗留,转身和其他几人离开了这里。诏狱的牢房常年没有人清洁,所以污秽之气还是很重的,就算是这里的狱卒也很难长时间的呆在这里。
  听了这话,汪文言的心里就突突直跳,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兄长和侄子都被押到了京城,但这却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兄长。所以即使汪文言已经很是虚弱,他还是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扑到了牢门边上,尽力向对面的牢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