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长日志 第76节
  怒角赛门是怒魔中唯一的大恶魔。
  恶魔的起点都是深渊魔种,它们诞生时都是相差无几的磕碜蠕虫,在漫长的成长进化过程中,却会渐渐分化成无数看上去截然不同的品种。怒魔是恶魔进化树上的顶点之一,性情急躁、行事火爆的恶魔最终会进入这一种分支,怒角赛门便是其中一员。这种红皮双尖角、肌肉虬扎、狰狞恐怖的模样也是人类印象中最常见的大恶魔形象,因为每一次魔灾当中,怒魔都身先士卒,冲在烧杀掳掠的第一线。
  这种好战而容易暴怒的恶魔,其实比其他品种更容易进阶。
  所有恶魔出生成长的地方,深渊意志看不见摸不着,难以预测却又无处不在。恶魔的进化体系相当复杂,充满了不定性,即使在对彼此研究最深入的时候,学者们依然无法肯定恶魔进化的规律。更擅长思考与魔法的魔物大多会向法魔分支发展,不敢或不屑正面作战、喜好背后动手的类型可能成长为影魔或惑心魔,嗜好淫欲也擅长利用魅惑的那些多半向魅魔发展……进化树上有无数个分支,每个进化阶段的前后很难确定,看似完全不相关的个体其实在同一条进化路线上,这里可没有一只上帝之手来给出小精灵进化图鉴。
  搞清深渊生态的努力只带来让学者绝望的结果,不过深渊意志的偏好基本是个常识:它赞赏破坏与混乱,会将眷顾投射到最擅长制造它们的个体身上。
  那些有怒魔资质的魔物得天独厚,简直就是制造破坏与混乱的机器。它们杀戮时毫无目的,这点上连吞噬魔都无法望其项背——至少吞噬魔杀戮还是想填饱肚子呢。因此,深渊会偏好这种类型,再正常不过了。
  不需要特别的变异,不需要独特的际遇,不需要额外的策略,只要一路杀个不断(深渊内外永远有足够的受害人),半数深渊魔种就可能在进阶过程中向怒魔的发展方向倾斜。深渊魔种进化为手拿钢叉的小恶魔,再变成手拿铁链的角魔,再之后便是怒魔,进化树只有短短三步。无数怒魔在厮杀中骤然进阶,这是最没有门槛的一种进化分支。
  打个比方来说,怒魔就像人间的高等级战士:你没有信仰?智力不高?毫无施法天赋?而且没什么特殊血脉,没有靠谱的老师和传承,缺乏技巧耐心还没有特长?没事,拿得起刀剑会平砍便能当战士。当然,能在冒险中活多久,就是另一回事。
  进化成怒魔的那些恶魔,成长过程中根本不需要修炼,只要听从本能地狂怒然后杀戮就好,这对所有深渊魔物来说像平砍一样轻松,出生几周还没被同类吃掉的那些一定能学会。怒魔进阶大恶魔的几率其实比所有恶魔都高,光从这个角度看,它们真是深渊亲儿子。
  只是,怒魔的死亡率也比任何相同阶层的恶魔都高。
  魔种向怒魔这个方向进化的几率全深渊最高,怒魔进阶成大恶魔的可能性相对而言也高得可怕,然而作为进化树的顶点之一,“怒魔”却与其他种类的高阶恶魔相差无几。大恶魔则更加稀少,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很难看到两个怒魔大恶魔并存。
  怒魔在战斗中徒然升阶,却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它们只会继续在怒火中暴走,到处作死,直到怒气暂时平息或踢到铁板。怒魔中的大恶魔总是昙花一现,刚刚升阶时会死掉九成九,随后的日子里又可能脑袋一热把自己搞成炮灰。
  “干嘛这么不高兴?”半空中的书说,“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赛门也是一样。
  大概五六百年前,战斗中升阶的赛门大杀特杀,清空了整片战场,杀光了附近所有怒魔。它杀得停不下来,最后向路过的维克多冲了过去。那时的维克多正在去主物质位面的路上,忙得很,懒得理它,只简单地伸出手去,抓住赛门的右角,折断。
  顺带一提,怒魔的角连着头盖骨,外壳坚硬,内部神经发达,十分敏感。
  剧痛让赛门清醒过来,成功活过了进阶大恶魔后最难过的那道坎。这玩意给赛门带来了许多麻烦(在狼群中露出断腿只有一个结果),也让它得到许多历练,同时遇到什么事时比其他怒魔稍微冷静那么一点点。从这个方面来看,维克多也没说错。
  很可惜,怒魔看上去不打算领情。
  永恒的耻辱留在了赛门头上,它无数次痛饮嘲笑者的鲜血,却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愤恨。赛门脊背上的骨刺一根根竖起,锋利异常,仿佛能划开注视它的目光。怒魔的吼叫声响彻这片地下空间,它的利爪插入地下,鼓起的肌肉像一只只堆在一起的球体。
  但它最终没有攻击。
  如果这是深渊内部,如果维克多本身就在它面前,赛门一定会先扑上去打再说。可是这是与深渊失联几百年的主物质位面,地下城环境怪异,外部状况不得而知,维克多的本体又不知在哪里。它不得不分化出分身来这里已经付出了损失,要是什么都没得到便被打回去,留在深渊的本体恐怕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
  赛门并非无法思考的野兽。
  虽然深渊造物都能广义上地称作恶魔,按照等级划分,其实还能分为三大类:魔物,恶魔,大恶魔。
  数量繁多的低级恶魔都是魔物,从魔种到进化中形态各异的恶魔,只要它们依然被原始本能主宰,无论多么强大,它们都只是“魔物”。魔物可能有豺狼似的狡诈,可能有孩童般的思考能力,但它们存在的全部意义便是生存、杀戮、进化,一切策略与行动都为本能服务,与其说是什么个体,不如说是某种群体现象。魔物的灵魂之火非常非常稀薄,它们可以说根本没有灵魂。
  多如牛毛的魔物当中,会诞生很少一部分的恶魔。
  恶魔是深渊造物中的中层阶级,进化到了这种程度,它们的灵魂之火已经凝聚成型,与主物质位面的生物相差无几,开始产生本能之外的个体意识。这过程可能很漫长,也可能只是一顿饭后的顿悟,总之升阶到这种程度的恶魔终于脱离了魔灾低级炮灰的命运,成为了高级炮灰。
  有自我意识又不算大恶魔的所有深渊造物都能被归入这个等级中,实力跨度相当大。弱的那些可以被几个职业者干掉,强的一些则能在主物质位面进行红红火火的灵魂贩子事业。各种传说故事中拿一纸恶魔契约引诱圣徒的恶魔便是这个阶层,尽管数量远远不如魔物,它们的影响力与戏剧性,也让恶魔名扬四海,至今占据着传奇小说反派第一名的宝座。
  怒魔也是这种恶魔的一种,它们也是恶魔契约的对象——作为签约方,而不是提出契约那方。比起循循善诱地设下文字陷阱,怒魔更喜欢简单粗暴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给我灵魂,我替你完成杀戮愿望。施法者最经常召唤的恶魔便是怒魔与魅魔,前者作为疯狗战力使用,后者常见于迂回战术,以及,咳咳。付账的灵魂又不一定要来自召唤者本人,魅魔的魅力跨越性别与种族,因此即便各地都有这样那样的警告与禁令,玩脱被自己召来的魅魔吸干的施法者依然屡见不鲜。
  大恶魔的知名度与数量,都远远小于之前两个等级。
  深渊造物的数量多得像大海里的水滴,包括任何恶魔在内,没人知道其中究竟有多少。比主物质位面智慧生物多得多的族群中,只诞生了数得出具体数字的大恶魔,传奇职业的晋升几率与之相比简直高得让人热泪盈眶。每个大恶魔都有自己的本事,非要将它们视作一体归纳总结,就像把全主物质位面的传奇职业者放在一起归纳一样,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
  无论什么品种的恶魔,能够幸存下来,一路厮杀走到这一步,除了惊人的运气之外,必定还有其他长处。无论怎么头脑简单,到了进化成大恶魔的时候,它们至少会有正常人的智商。
  将赛门以“它”代指,就和用“它”代指巨龙一样,纯粹出于以貌取人。这个外形如野兽、看上去异常暴躁的怪物,并不是个无脑蠢货。
  “你还活着?”赛门粗鲁地说,声音隆隆作响,如同夏日闷雷,和咆哮时也没什么两样。
  怒气之下,它猜测着对方如今的状况。这通道来自维克多的后手,穿越通道者手拿的钥匙也来自维克多,另一边的大恶魔早就揣测过维克多如今的情况。深渊的通道被关闭,天界的通道被关闭,按理说一个被留在这里的大恶魔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你在想,我一定没有好下场?”悬浮的书本笑了起来,“哎呀,赛门,你真一点没变,像以前一样‘坦率’。”
  怒魔发出了被辱骂的低吼。
  “又生气了,看看你……所以你才是来探路的那一个。”书本惋惜地说,很快换了一种虚伪的欢快腔调,“独角的赛门,咱们是老相识了!相隔五百年的美妙重逢多么让人惊喜!事实上我也很为咱们能在此相遇意外,我还以为五百年时间足够怒魔们出现另一个智力、蛮力和运气分配上更不平衡的存在呢,看起来这当中还是存在一个黄金分割比例,像你,真是出乎意料的好比例。”
  怒魔这一支并不会特别针对自己的族群,没有什么“只能存在一个大恶魔等级怒魔”的潜规则。但两只怒魔等于双倍不计代价的狂怒,当两个大恶魔等级的怒魔相遇,一死一伤几乎是必然结局,同归于尽这事也不罕见。
  赛门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拐弯抹角的嘲弄,但它至少听得出嘲讽的语气。怒魔赤红色的皮肤危险地亮了亮,仿佛熔岩在底下流淌。
  书上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它,仿佛穷极无聊,只等着打一架。
  不,赛门的警惕心徒然升了起来,不能正中这家伙下怀!
  这地下城看上去毫无防备,眼前似乎只有一本奇怪的书,根本看不见陷阱的迹象。但维克多布置的陷阱从来看不出痕迹,赛门并非第一次吃他的亏。
  第一次见面不幸遇上本体,维克多二话不说便折断了赛门的角,仿佛随手折了根树枝。第二次,赛门刚巧撞见了维克多一个分身,实力对比悬殊,它一只手就能将分身折磨致死。赛门本想灭掉分身一雪前耻,却不幸在动手前先听了这家伙鬼话……最后结果不提也罢,赛门不知怎么的吃了维克多的圈套,掉进了一个撒罗神殿所在的半位面,差点没命回来。
  被圣光切割的回忆让警惕心大过了愤怒,怒魔暴躁地晃了晃脑袋,像一头牛,企图把绕着脑袋乱飞的苍蝇晃掉。
  “够了!”它粗声粗气地说,“我没空听你卖弄口舌,深渊需要目前主物质位面的情报,还有扩大通道的场地准备!”
  “你在跟我说话?”书本惊奇地说,“什么时候开始,咱们恶魔的关系好到能随意共享资源?难道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深渊的法则开始向天界转变了吗?”
  深渊对主物质位面的大规模入侵向来源于本能,比起有组织的战事,更接近“邻居家门开了强盗们蜂拥而上”的情况。高阶恶魔天然便能压制低阶存在,但要是到了同一个阶层上,事情便很难说了。为了深渊而战,为了大局牺牲?这从来不是深渊的规矩。
  “你到底想怎么样?”赛门怒道,“少装腔作势,难道你不想要开启深渊的通道?”
  通道动荡的时候,大恶魔们猜测过通道另一头会遇到什么。
  最好的情况是一个偏僻无人的安全角落,尽管维克多魔缘不好(不过深渊里大部分大恶魔之间都说不上有多少友好关系),他的狡诈依然受恶魔认可。糟糕一点的情况是一支全副武装的除魔军队,大恶魔们至少能从怒魔分身的损毁原因上看出主物质位面如今的武力强度。不过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要是通道被打开的原因是地上生物的野心,倘若如今在地上占优势的智慧生物脑子一抽想要反攻深渊,恶魔们一定会兴高采烈,全力支持。
  距离大恶魔们全部回到深渊,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百年。恶魔们用了不少时间试探维克多是否还活着,又用了不少时间破除层层防御,用蛮力,用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你争我夺……最终将维克多的财富全盘瓜分。到今日已经尘埃落地,维克多遗留在深渊的一切(至少它们能找到的一切)已经各自有主,乃至几度易手,几乎所有大恶魔都认为,“永远有后手的维克多”终于翻了船,再也翻不起风浪。
  所有的猜测与对策,都在发现维克多还活在主物质位面时推翻。
  如果他还活着,这次通道的开启与先头部队的进入一定在他的掌握之下,没准就是他推动的。被这家伙利用借力固然让怒魔不爽,可在有共同目的,即都要开启深渊通道的时候,与维克多暂时合作,无疑会事半功倍。
  问题只在他想要什么。如果来这里的不是怒魔赛门,而是其他更擅长思考的大恶魔的话,谈判大概已经开始了。
  书页中间的黄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大恶魔,仿佛它只是个摆错位置的大型垃圾。维克多叹了口气,像在指责对方不够上道。
  “征用场地前向主人交租金,不是最起码的礼节吗?”他说。
  “你要什么?”赛门烦躁地问,对这样进展缓慢的对话失去了耐心。
  “也不算多,我的东西先还给我吧。”书本轻描淡写地说,“我留在深渊的全部。”
  “是你自己丢失了它们!”怒魔发出一声粗野的讥笑,听上去好似吠叫,“深渊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主人,只被最配拥有它们的存在暂时占有!想要回它们?这不是深渊的规矩!”
  “这是我的规矩。”维克多耐心地说,仿佛在给一个低能儿讲解常识,“而在我的地盘上,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你的地盘?”赛门轰然大笑。
  它的笑声隆隆作响,伸出利爪向石壁上一挠,抓出一条长长的裂痕。怒魔冷笑道:“时代不同了!你早已今非昔比!难道你以为你还能讨价还价,就凭这座感觉不到深渊气息的地下城?”
  书本既没有打断怒魔的嘲笑,也没为墙皮开裂做出什么反应。它平静地等在一边,等对方挠完墙,才状似苦恼地歪了歪头。
  “这个嘛,的确有点缺乏说服力。”维克多说,“不过拥有一座城市,怎么着都比穿着一个柔弱的人类身体看上去强吧?”
  笑声戛然而止。
  “记得咱们上次遇到的时候吗?”维克多没有半点适可而止的意思,“那时候可真不巧,别说再折一次你的角了,穿着人类幼童的身躯,我跳起来都踢不到你的膝盖。结果呢?断角的赛门,长一点记性吧,难道没有恶魔告诉过你,脑子不好就别听维克多叔叔说话?”
  赛门咆哮一声,终于扑了上去。
  佛惹三次都火,何况怒魔从来不以冷静著称。痛脚再三被踩到,新仇旧怨涌上心头,暴怒的怒魔再没空去管利弊权衡,一切谨慎都化作狂暴的行动。
  它的骨骼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那身躯竟然再次暴涨,撕裂的皮肤中血肉与骨刺纠缠。那双反关节的粗壮双腿下压再弹起,仿佛被压缩的弹簧,让这个健壮的大恶魔一跃而起,像个轻盈的弹球。
  地砖上,它刚刚站着的地方,出现了蜘蛛网似的裂纹。
  之前刮下的碎屑被劲风卷起,地下城房间中静止的空气被这冲锋搅动,利爪还没落实,强风已然先至。半空中的书本在风中哗哗作响,那只大大的黄色眼睛眯了起来,神态却十分安然,仿佛只是在躲避迷眼的大风,而不是面对一只一头扎过来的大恶魔。
  两者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只有十几米,怒魔一蹬腿,这点距离转瞬间便消失无踪。那只利爪近了,更近了,只剩下一尺距离,便要将书本开膛破肚。
  它便停在了距离书本一尺开外的地方。
  以那只利爪为圆心,一道灿烂的金光蓦然爆发开来。瑰丽的光华在一个眨眼间充斥了整座房间,地下城的深夜被照耀得如同白昼。利爪的停滞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万分之一秒后赛门倒飞出去,比它来时更快。
  这光相当美丽,璀璨如珠宝,辉煌如太阳,只是对笼罩在其中的怒魔来说事情就没那么诗情画意了。它像个伸手摸电门的傻瓜,金色的光缠绕在它身上,从利爪到大脚板一阵乱窜,让它整个身躯每一条筋络都抽搐起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嗥让房间都为之震动,赛门滚回了地上,黑烟从身上升起。
  方才伸展开的骨刺上出现了焦黑的痕迹,大半迅速地萎靡,收缩回躯体,让它看上去比刚才小了一圈。赛门抬头往向纹丝不动的书本,半是暴怒半是震悚地喊道:“撒罗?”
  “怎么能对着一个大恶魔叫这种名字呢。”维克多假惺惺地说,“真不礼貌。”
  “撒罗,该死,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怒魔猛地爬了起来,身上焦黑的痕迹迅速地复原,“你怎么可能没事?你怎么能使用撒罗的力量?!”
  神明与恶魔的力量天然相斥。
  恶魔的污染是圣洁信徒的大敌,各种污秽的深渊法术最能腐蚀神术,数不清的圣子圣女栽在了恶魔手里;神灵的净化是魔物的天敌,魔灾泛滥之时,牧师投掷的圣光(在以往只能用来治疗和驱邪)会比法师的攻击性法术更高,无数高阶恶魔死在了神降术上。
  天界与深渊从存在开始便彼此敌对,两者的造物水火不容,这可不仅仅在说心理层面。水多时火焰被扑灭,火焰旺盛时水被烧干,两者就是这样一种绝对互斥的关系。等级越高越能减弱这等克制,但即便进化到了大恶魔的程度,传奇牧师的神术也比任何传奇职业者的攻击更让它们头疼。
  刚才那个是光幕术,用来守护撒罗神殿的基础法术之一,只要有一个主教与一群信徒便能布置。它的威力严格来说不算大,和之前差点让赛门丧命的那些不能相提并论。大恶魔的分身一样生命力顽强,方才那个光幕术虽然让它狼狈吃瘪,却也在与赛门碰撞后消散,造成的伤害不值得一提。
  可问题不在这里。
  撒罗是最典型的天界神明,光明、太阳与正义之神绝不容忍任何邪恶在眼皮子地下出现,连邪恶阵营的普通人类都不允许接近,更别说最针对的恶魔。光幕术能被赛门触动一点都不奇怪,然而它怎么可能用来保护维克多?!
  维克多成为大恶魔的年纪比赛门更久,他犯下的罪行与心中的邪恶比赛门只多不少。任何来自深渊的灵魂都会激起撒罗神术最剧烈的反应,如同冷水滴倒入热油锅,赛门的分身不能避免,维克多怎么能?发烫的鳞片分明指出他本身在场,他到底在哪里?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维克多理所当然地说,“刚才的光幕术能让一只小恶魔化为灰烬,却只能让你摔个踉跄,力量带来差异而已。它不能对我造成一点伤害,又有什么奇怪?”
  他所暗示的东西,让赛门骇然无语。
  “这不可能……”它喃喃自语道。
  “可怜的赛门,时代不同了。”维克多笑了起来,重复了它刚才说过的话,“这里是我经营了五百年的主场,你是否打算拿这具分身和你在深渊的命运当赌注,来试试我是否在开玩笑?”
  第88章
  点亮了整个房间的光幕术已经消散,地下城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只有几个火把提供了仅有的光线。地动山摇的撞击与怒吼声都静止了,连回音的尾声也已经消逝。浸透松脂的木棒在火焰舔舐下时不时发出哔啵声,这便是此刻寂静中唯一的声音。
  过了许久,怒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你要什么?”
  终于,赛门妥协了。
  “我刚才已经已经说过一遍。”维克多的语气没有一点变化,仿佛这妥协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无须一点喜悦与惊讶,“要是站在这儿的是其他大恶魔,他们会知道我的意思——当然,只要有怒魔在,我不能指望来个更能交谈的对象——为防你听不懂,让我直白地解释一下:我已经显示出了我的诚意,所以你才能手握着我的钥匙站在这里,现在,轮到你们表现出诚意来了。”
  “你明知道那种条件根本做不到!”赛门烦躁地喷了口气,地上升起一阵小小的热旋风,“到底哪些恶魔拿了你的东西,谁都不知道!更别说让得手的恶魔交出来!你那些东西一半以上不是被用掉就是在争夺中化成了灰,深渊从来如此,你会不知道?”
  “这倒也是。”维克多咂了咂嘴,“那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