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向怀如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急急地贴了上去,我眼前一花,两柄剑竟然合二为一!我上前细看,那宝剑丝毫没有拼凑的痕迹,倒像两柄剑原来便是一体,或者说,向怀,原本便是它缺失的一块碎片,故而才会精巧胆小却又灵气惊人。
  我握了那宝剑于手中细看,靠近剑柄的剑身之上刻着两个字——银魄。我于口中轻轻念来,银魄剑似乎能听到我在叫它的名字,再次隐隐地泛了泛光,却比方才光华更盛。我心中一动,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来,仿佛握着的并非一把剑,而是一个曾经沙场同赴,生死与共的老朋友。我不禁有些茫然,在自己那段丢失的记忆之中,我是否真的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人和事!
  当我收了银魄,重出冰潭的时候,我发现那任翩若居然还一直在岸边等着我,我欲哭无泪,想要仰天长叹:不想这世上竟会有一块如此美丽的狗皮膏药让我碰上了,甩都甩不掉,简直阴魂不散。
  她似乎也终是厌倦了这一路的追赶,她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便突然向着我一扬手,一条长蛇般的白绫不知从哪里飞出,向我绕了过来,一头握在她手中,另一头已经将我绑了个结实。她冷冷地说道:“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了!当年的凶兽没有咬死你,天宫的雷刑没有劈死你,如今你一个凡人之躯,夏河村的妖没有杀了你,崖底的毒气没有毒死你,冰潭的水也没有淹死你······你已经活得够久了!”
  我坠了两次崖,落了两次水,被她追了半日,早已是精疲力竭,狼狈不堪。此时被她绑着动不了,索性放弃了挣扎。我听着她的话,不由怔了怔:“你也到过夏河村?我明白了,难怪那碗口粗的树枝会突然折断,是你,你故意把我和小喵的位置曝露给那两个妖,你想借刀杀人!难怪你一路跟着我,却一直不现身,你既想我死,又不愿意担上杀我的罪名,你是怕魔君知道了会怪你,对吧?”
  她瞪着我没有回答,然而那清秀那脸上却因为怒火而涨得发红,她眉头紧蹙,眸中寒光毕现,手臂突然用力一带,我被白绫带着高高地扬起,又重重地砸在地上。身上火辣辣的,骨头被摔得“格格”作响,我喉中一腥,嘴角漫出一抹血来。
  我笑了笑,我本就打不过她,何况现在,我被她绑着,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是,就是死,我也不让这般阴险的女子好过。我摆出一副无赖的脸皮,故意向她说道:“反正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子煊了,就是想要招惹他,纠缠他,我爱他爱得要死,我就是要纠缠到有一天他也爱我爱得要死······”
  不等我说完,任翩若已然再也听不下去了,她银牙一咬,这次当是用了全力,那白绫将我勒得生疼,再一次高高地抛起。我闭了眼,听凭身体于高空中被狠狠地摔下······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我也没有死。
  身上的白绫突然一松,我被卷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听见任翩若那娇柔的声音无比惊讶地叫了声:“子煊······”我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
  曾经绑住我的白绫已经碎成了一段一段,飘于空中,落于尘土,便如我眼前的魔后任翩若一般,完全失去了方才的凌厉和神采,她的目光惊讶,凌乱,最后变得无力。在她的面前有一把泛着青光的黑色扇子,正寒光凛凛地抵着她的脖子,扇子的主人,用另一只手将我搂在怀中。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魔君凌子煊,他此时的脸上如罩着层寒霜一般,冷得叫人害怕。
  任翩若与他对视了片刻,渐渐于慌乱变得平静,即便他眼中流露着杀机,她仍是露出了在他面前一贯的温柔与沉静,就好像那贴着她的玉颈的,并非一件杀人的利器,而只是她夫君的一根手指。
  她如娇花一笑,笑容清浅,言语却是不卑不亢,谦然有礼:“子煊,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外人,亲手杀了自己的魔后吗?魔界中人会如何看,子孙后代会如何想,还请圣君为自己的清誉着想。”
  他一身紫袍贵气逼人,春花秋月一般的俊脸绷得紧紧的,娇艳的唇微微一勾,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他的冷笑仍旧充满了无敌的诱惑,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魔后么?我可以立你,也随时可以废了你!”
  她亦是冷冷地笑了笑:“圣君如今杀伐决断,果然已是今非昔比了。”
  “你记着,自此刻起,你若是再敢对她动什么歪脑筋,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格外沉重,让人不寒而栗,我果然看见任翩若似乎是默默地打了个寒战,乖乖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子煊亦不再看她,抱起我便走。此刻我是疲惫万分,又到处是伤,靠在他怀中却是十分不安,我抬头向他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回宫。”他一边答着,脚下未停。
  “回宫?”
  “无妄谷,紫煌宫。”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桃花眼一瞥之间便已是流光万点,“你还有何要问?”
  “有,”我仍自追问,“你带我回你的魔宫去干嘛?”
  此番,他却笑得更是妖孽,雌雄难辨的脸上勾魂摄魄,唇如桃瓣,娇艳欲滴:“你不是说爱我爱得要死么?自是给你一个招惹我,纠缠我的机会啊。”
  我:“······”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仙女大神,那个【收藏此文章】真的是可以点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紫煌宫里燕分飞
  凌子煊不由分说便抱了我要返回魔界紫煌宫去, 我心中不由得惊慌,那任翩若是魔后,我一旦进了魔宫, 岂非是到了她的地盘,若是子煊一个没看住我, 我定然会被她挫骨扬灰;但若是子煊真的看住了我,人家毕竟是夫妻, 我去人家家中搅和, 又算个什么事呢?
  于是,我一边挣扎一边叫着:“放我下来······”然而子煊却是充耳不闻,仍是自顾地走着,我又踢又闹,倒让自己浑身的伤都疼了起来。最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我只得故技重施, 在他的胳膊上又咬了一口。
  他被我咬痛, 手臂一松,我挣脱了出来, 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摔得我一把老骨头快要断了。他气笑道:“你这女人!你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 敢一而再地对本君动嘴的女人!”说罢,他见我疼得呲牙咧嘴,只得又弯腰想要来扶我。
  我不让他扶,一点点向后退着说道:“你别过来!我不要去紫煌宫, 你放我走吧!”
  他愣了愣:“你何时变得这样怕我了?”复又轻叹道,“原是我不好,才会让你受了这许多苦,你怕我恼我都是应该,只是无忧,你这一身是伤,也该随我回去上些药,养养伤才好啊。”
  我见他一堂堂魔界之主,此时半蹲于我面前软言细语,又是哄又是劝,到底心软了些,出言问道:“可说好了,只是上了药,便让我离开?”
  他默了默,终是点了点头。
  紫煌宫坐落于无妄谷中,富丽堂皇而又庄重神秘,整个宫宇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紫色云雾之中,大有紫气东来之意。宫宇各处只见琉璃瓦,朱漆门,檀木做梁,水晶做灯,漱玉珠帘,紫金画柱,让我这数年来于天山日日苦修之人一见之下,那张着的嘴便再也合不上。
  子煊居于吟霜殿,他便将离他最近的洛玉阁指给我做了寝殿,还派了个乖巧伶俐的婢子雁儿来陪着我。雁儿看起来尚未成年,玉雪粉嫩的圆脸,乌黑的眼睛看起来又精神又机灵。
  我两次落水,一路逃命,身上的衣服自然是又脏又皱,脸上也尽是倦容,雁儿不待我说什么,便已手脚麻利地为我备了浴桶热水,又为我备下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沐浴之后,懒懒地躺在床上,等雁儿为我上好药时,我早已睡得香沉,于梦中会周公去了。
  醒来时我细细环视了一下,屋内陈设精致,一应摆件皆是珠光宝气,华美绝伦,墙上字画古色古香,矮几上有翡翠盘,碧玉觞,琉璃瓶,奇花异果散发着淡淡清香,琥珀酒配金足樽。
  我不见雁儿也没有叫她,自行梳洗更衣便出了房门。门外不远有一后园,园中有花树异草齐齐绽放,煞是艳丽夺目,旁边池水环绕,浮萍碧绿。顺着池边蜿蜒而行,走了没多远,便见前方一个凉亭,亭中一男一女正在说话,男子紫袍加身,女子粉裙及地,正是子煊和翩若。
  我闪身躲在一棵树后,心中自觉唐突,这一大早的,我便在人家院中偷听人家夫妻说话,他俩也是,夫妻之间说话哪里不好说,非要在这后园凉亭中秀恩爱么?
  他俩却并非在秀恩爱,他们之间的感觉冰冻三尺,已非一日之寒。那寒气随着他们的对话蔓延开来,让我虽远远地站着,仍然能清楚地感觉到。
  任翩若的语气仍是那般淡淡的温柔:“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对吗?你为什么当时不说也不问,这些日子以来,看着我像个傻子······”
  “恐怕,我在你的眼中,更像个傻子吧?”子煊秀目一挑,“我的贤后,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每日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温柔痴情的妻子,背着自己的夫君,却是这般的辣手无情!”
  她嗤笑了一下:“为什么,我们自幼相识,你却从来不曾真的认识我,从来分不清我何时是真的,何时是假的······而她呢,纵然她变得面目全非,你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子煊说道:“其实,也并非是我一眼认出她来,我那时见到她的样貌身材和说话的语气时,只是有几分疑心。让我加重怀疑的有两件事:其一,你或许不知,当年我与她一别之时,我的袍袖上沾染了她的血。后来我便以其血为魂种下了落英谷前那几株红梅,而那红梅正是落英谷结界的阵眼所在,那日她毫发无伤便破了我设下的结界,到了殇河边,让我甚是诧异,如今想来,当是那红梅花魂感应到了她,故而为她放了行。”
  他这一番话,听得我又惊又疑,他口中所说的那人,倒极像是在说我,我果然忘了许多人许多事,原来当初,他并非与我一见如故,我与他,确是故人重逢。
  又听他缓缓说道:“这第二件让我猜到她身份的事情,便是她的脉息。”说到这里,他语气之间变得有些沉重,“翩若,我是魔界的圣君,我怎么会看不出那是魔界禁术——悲歌吟!你告诉我,这禁术除了魔界护法,还有何人能够学到?”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而任翩若在听到“悲歌吟”那三个字后,仿佛被一把大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她怔了许久,才凄然一笑:“原来,你那时便猜到是我了!子煊,你心中定是恨透了我吧?你当日为何不问我?”
  子煊淡淡说道:“问,你会对我说实话吗?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我自然知道你九曲心肠,心思缜密,若真的是她,你自然会替我找到她。你是我的魔后,你赠她盈袖之时,她不明白,我怎会不明白?”
  原来当初她赠我盈袖之时,他便已猜到了她的用意,难怪当时,他笑得那般古怪。我自嘲地笑了笑,三人一台戏,竟只有我一个傻子。他早知她对我心怀叵测,却不提醒我防备,只是因为他想借她之手来证实我是他要找的人,我若是那人便罢,若不是,恐怕她便是真的杀了我,他也不会现身。
  翩若笑容清婉:“子煊有如此心机,当真已非当年的子煊了,也不枉我,陪在你身边这些年,助你上位登基,稳固帝业。”她叹了叹,“我并不后悔,我倒是应该早些便杀了她,一了百了。你怪我辣手无情,却不知,我全都是为了你。”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后位?”
  他的冷漠再一次刺痛了她,她的声音柔婉却无边的凄凉:“你何曾真正把我当成你的魔后?多少年了,你又何有曾半分将我放在心上?”说罢,她提裙而去,纤纤身影于如烟柳絮之下显得悲凉而寂寞,她走得很慢,却娉娉婷婷,仪态万千,纵是失意,却从不失态。
  我正自思忖着若是此时离开,他会不会发现我,却听见雁儿一路叫着:“无忧姑娘!”向这边跑了过来。我暗暗叫苦,冲着她又是做手势,又是挤眉弄眼,折腾了半天,我也不知道雁儿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因为,她直接跪在了地上,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明媚妖娆得雌雄难辨的俊脸。
  我尴尬地揉了揉方才挤弄的眼睛,干笑道:“呵呵,那个,一早上赏花,赏花,结果沙子掉眼睛里了······”
  “这样啊,”他一张妖媚的脸就势贴了上来,“我帮你吹吹。”
  他的皮肤光滑无瑕,于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华,一双桃花眼让人不敢直视,那双娇艳欲滴的唇已经到了眼前,我慌乱中吓得大叫了一声:“啊,子煊!”他停住不动,只是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后退几步道:“突然之间就好了,真是奇怪的很哈······”
  他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恍惚中,似乎方才那个冷酷如霜,心机深沉的男子,并不是他。他的语气温柔中带着几丝魅惑:“想不到,你这样按捺不住,方才睡醒便跑来招惹我了!”
  好吧,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昨日我只当自己是要死了,胡言乱语只为了气一气任翩若,如今没死成,却给了他一个话柄,让他时时拿来揄揶。
  我正怄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子煊突然话锋一转,对着那一直跪于地上的雁儿说道:“你不好生服侍你的主子,让她一人独自乱跑,倘或有些差池,你是不要命了么?”我很好奇,他的神色转变得那样快,对雁儿的言语之间,他已然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调笑之色,他只是那个神情威严,高高在上的魔君。
  雁儿吓得捣蒜一般地磕着头,连声说着:“奴婢错了,再不敢了!”
  子煊又叮嘱了一句:“一步不离地看好你的主子,莫再叫她离了你的视线,如此,方是看住了自己一条小命。”
  雁儿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应着,我心中突然一阵寒意,是我太过敏感了吗?子煊他这样说,分明是怕我悄悄溜走,他竟然在用这个毫不相干的小丫头的命,来留住我!
  我怔怔地站着,心中思绪有些零乱。子煊却再次习惯般地牵了我的手,不容拒绝地对我说道:“无忧可是在那洛玉阁中呆得烦闷了?我这便带你出去走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花叶世世难相逢
  烟波浩渺渡忘川,
  奈何桥边茶一碗。
  莫道难舍前尘事,
  大梦一场过情关。
  前眼是波涛滚滚的忘川河,据说, 河中是没有鱼的,有的只是亡者的记忆和执念。奈何桥边坐着一个老阿婆, 她守着她的茶摊子已经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年了,那小小的茶壶中装着琥珀色的茶汤, 却是永远也倒不完。桥上只有人走过去, 从不见人走回来,奈何桥上叹奈何,前尘往事皆不过是过眼烟云,大梦一场。
  此间,便是幽冥司。幽冥司虽然归属于魔界,然而, 却是个三界之中最为特殊的地方, 因为来到这里的, 可能是来转世的人和妖,也可能是下凡历劫的神仙。此地人仙魔妖混杂, 前尘来世交替, 是个看尽世间百态的地方。
  在那忘川河畔, 有一大片如火如荼的红色花海,宛如鲜血铺就的地毯,花瓣反卷,如一只只向天祈祷的手掌, 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这,便是彼岸花。
  此时,子煊便牵着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片彼岸花海,发着呆。他已经默默地看了很久,直到我渐渐地开始走神,他才开了口:“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带你来这里。”
  “你可曾听过‘彼岸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守护着彼岸花的,是两个妖,花妖曼珠,和叶妖沙华。他们千万年地守护着彼岸花,相识相知却永远不能相见相恋,因为,有花时叶已枯,有叶时花已谢,花叶世世难相逢。他们虽然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却永生永世地忍受着痛苦的折磨。”
  又是一段凄婉的爱情传说,让我唏嘘不已,然而,我并未明白,他为何要带我来这里,对我说这些。
  我问道:“子煊,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我从前的事吗?”
  他的眼中,一如初见时那般的温柔与落漠,皎洁如月的脸上凝着挥不去的愁绪,默了许久,他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无忧,若有一日,你知道我曾做过负你之事,你会如何?”
  我未曾细想,只是随口答道:“会杀了你。”
  他愣了愣,哑然失笑道:“原来这么多年了,你的回答竟还和当初的一样。你虽然变了这样多,变得让我差点认不出你,可是,你却还是那个飞扬洒脱,爱憎分明的你,一点不曾变过。这样的你,让我是爱是忧······”他长叹了口气,“无忧,那从前的事,你既已忘了,便当做没有发生过,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不知道世上可有能够重新开始的时光,只是从幽冥司回来,我便见到了满满一桌佳肴,怪就怪在,每一样都是极力迎合着我的口味,让我甚是惊讶地发现,子煊与我曾经必然是十分相熟的,他才会对我的喜好如此了然于心。
  还有那些草编的蚂蚱,竹子做的蜻蜓,彩面捏的小人,绘着各式飞鸟鱼虫的纸鸢······络绎不绝地被送进了洛玉阁,我看着新鲜喜欢,又总觉得似是十分的眼熟。
  子煊在不用处理政务的时候,总是陪着我的。紫煌宫华丽庄重,我们总是在宫中的奇花园里上树,千鲤池边捞鱼,风羽台上放纸鸢······每当此时,他都会很开心,一双桃花眼明亮得像月下的琉璃,他会温柔地问我:“你喜欢吗?”我喜欢,却又不喜欢,那感觉于熟悉之中带着萧索,我看着他绝美的双眸,心中却总是会不安。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子煊这堂堂一个魔君,竟然会对着食谱挽起袖子,亲自为我洗手做羹汤。那紫袍玉带,于袅袅炊烟之中显得格外的扎眼,而他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庞,此时却笑得格外干净明媚。我见过温柔落漠的他,见过冷酷如霜的他,见过盛气凌人的他,见过勾魂摄魄的他,而我却发现,眼前这个简简单单的他让我觉得最是熟悉亲切。
  这世上的时光不可能重来一次,所谓的重新开始,不过是用加倍的宠爱去弥补那些缺憾的过往,圆一场,不知是谁的旧梦。
  子煊虽然待我极好,可是他却限制了我的自由。当初只说为我的伤口上了药,便放我走,可是如今已一住数日,他却就是不肯放了我。我每日里,只能在魔界范围内活动,并且,不论去哪,雁儿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成了一只黄金笼子里的囚鸟。
  魔君对我的宠爱已让紫煌宫中人尽皆知,或许连宫外的人也很快知道了,魔君喜欢上了一个凡人女子,同时冷落了他名正言顺的那位魔后。
  这日闲着无聊,我便带上雁儿去幽冥司逛逛,这个在普通人看来阴森恐怖的地方,如今倒成了我的散心之所。
  忘川河上吹来阵阵凉风,彼岸花仍自开得如火如荼,我和雁儿远远地便看见奈何桥上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经过孟婆的茶摊时,孟婆总是不苟言笑地递上一碗茶来。看着经过的人们喝着孟婆汤,旁边站着个好脾气的鬼差大哥还连声说着:“慢慢喝,喝够了好上路!”
  那鬼差转头看见了我们,他不认得我,却认得我身边的雁儿,一溜小跑着过来,点头哈腰地向着她打着招呼:“这不是宫里的雁儿姑娘吗?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这鬼差可真会说话,雁儿这样小的丫头片子,居然也叫上了老人家。雁儿干咳了一下,说道:“这是我的新主子,无忧姑娘。”
  那鬼差一听更是殷勤,立马找了个通风采光皆好的位置,还为我们搬了两把椅子,上了两杯茶。我端起杯子看了看,那茶气味独特,醇郁诱人,却是与寻常的茶香大相径庭。我一边品着茶,一边问道:“未请教鬼差大哥尊姓大名?”
  他恭恭敬敬地答道:“姓范,名统。”
  我第一口茶便喷在了他的脸上。他被我喷得一愣,用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又慌忙用自己的衣袖,和雁儿一起来擦我衣服上的水渍,嘴里惶惶然说道:“是小的不是,这茶可是太烫了?”
  我连忙答道:“没有没有。”复又端起杯子送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