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静默了许久,莫恒才说:“兄弟,你不要开我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我告诉过你不要掉以轻心,喝差不多就要赶快走了。”他说。“如果不是你约在那里,我绝对不会过去。”
  “什么意思?所以是喝酒的时候出了意外?”
  “那里靠近禁毒局,会过去的人大多都是你们的人,以前的我会暗中监视几个你们常去的聚餐地点,要是在这些地方看到你们,就代表很大机率是禁毒局的人,若照原先计划我们伪装成大军火商,不会蠢到去这些地方,所以你那天喝得烂醉被菜鸟扛出来,康教授的人就已经看到你。”他语气冷淡。“而且你身边还有两个警察。”
  这番话说完,话筒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粗重的呼吸声。
  隔了几分钟,莫恒才又开口:“你什么时候走的?”
  “待了10分钟左右,叫出租车的时候看到康教授的人。”
  “看来我们进去餐厅的时候就暴露了,难怪你要戴帽子跟口罩。”莫恒的声音听起来更无力了。“是我太大意了……你没被发现吧?”
  “没有。”
  “那就好。”莫恒的声音越发沉重。“要是连你都被发现,我就真的死定了,我真没想到康教授会……”
  “我们会去他们常去的地方埋伏,但也别低估他们拥有我们这样的思考能力。”他淡然回应。“为何我以前让你们这么难抓,这就是其中一个道理。”
  ……
  班珏对于周围气氛转换的察觉能力很快,就算是在人声鼎沸的超市里,他还是能感受到附近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无法判定是哪一方的人,这一段时间他知道二十一处有派人注意自己,他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与其反抗,倒不如卖点面子给莫恒,监视如果是个能让两方都安心的方法,他可以接受。
  但这次的监视却跟以往的状态不同,明显多了攻击性。
  班珏稍微拉低帽沿,举起手拿玉米罐头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他身边,抬手也要拿同品牌的罐头。
  他不着痕迹的瞄了对方一眼,对方拿起罐头时手一滑掉到他的手提篮里,他低头要拿起罐头时,对方袖口滑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朝自己刺来,他眼一瞇快速用玉米罐头挡,对方啐了一口,抽出刀又往前。
  班珏眼明手快抓住那人的手往旁边扭,其他路人纷纷惊慌退开,他用力捏住对方的手腕,对方一阵咒骂痛得松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班珏一拳捶中腹部往后倒下,班珏迅速地离开超市,门外已经有几个黑衣的大汉下车朝他冲来,他只能往前跑。
  这时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擦过他的腰,他没有精力去低头看怎么回事,只能迈开步伐狂跑,转角时斜眼一瞥就当机立断跑进露天市集里,这里正好在办儿童嘉年华,玩偶游.行聚集了一大群人,他趁机躲进游.行队伍里,冷眼瞄着四五个大汉被人群冲散,持着对讲机讲话并四处张望,但那群人并没有跟着游.行队伍这方向走,反而往附近的商场去找。
  “叔叔。”这时有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他低下头,小孩子含着棒棒糖朝他好奇地看着。“你流血了。”
  他这时才得空看自己的腰际,暗红色的染了一片,孩子看起来有些害怕,他很平静地弯下腰说:“没事,果汁打翻而已。”
  孩子歪着头,随即笑着跑开了。
  班珏招了台出租车,驾驶看到后照镜的乘客腰间有血,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他淡淡地说:“去港口。”
  对方什么都不敢讲,硬着头皮赶紧开车。
  到的时候,他拿出钞票付,驾驶师傅趁机好奇地多嘴一问:“你受伤不痛啊?”
  他没回话,师傅把钱找给他,自顾自地又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忍耐力真好。”
  班珏选择了其他路线──避开了所有二十一处他所知道的监视点,从另一个他上次意外发现的小路走,很快地就来到17号后方,看到那扇不大的窗微微敞开,他把窗往上推后爬了进去。
  这里是林隽工作室的洗手间,他上次为了躲门外的人来过这里,这扇窗有点老旧,锁起来的时候就很容易抖一抖就开了,更不用说现在是打开的状态,那时他只是稍微记住了这条路,却没想到如今用上了。
  他轻轻地打开洗手间的门,屋内的灯没有打开,看来林隽出门了。
  确定没人后,他熟门熟路地进入刺青室,这里头他印象中有简单的医疗用品,当他要脱下衣服处理伤口时,外头的灯突然亮了。
  班珏马上蹲低躲在刺青专用的大椅子边,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听脚步声跟移动的方向,应该是林隽没错,他慢慢移动到门边,打开门从缝隙中看外头的动静,只见林隽脱下外套,把包包放到一处,接着朝他的方向走来。
  他打开门的霎那,他确定自己看到那女人的表情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没有仓皇惊恐,仅仅是抿着唇,瞪大眼望着自己。
  两人就这样目视了好几秒,林隽的视线便看到他的伤,这时才有了点惊愕的反应:“你受伤了?”
  “显而易见。”
  林隽眉头紧蹙,随即上前把他推进刺青室里,迅速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消毒水跟棉花,一边碎念:“真是疯了。”她转身就看到班珏已经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露出高壮精实的腹肌,若不是腰间的伤口还在流血,她会更愿意欣赏这些肌肉。
  班珏见她满脸情绪地走过来,很配合的躺上躺椅,她小心翼翼地看伤口,然后说:“伤口不深,但你怎么能忍这么久?连滴汗都没流。”
  “你刚刚去哪里?”他没有回答她,径自转了问题。
  “……”她瞟了他一眼,才说。“跟我妹出门。”
  “那她今天会回来?”
  “不会。”她仿佛自言自语,把所有沾满血的棉花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短时间不会再过来。”
  他深吸口气,低头望着伤口许久,直到女人纤细的手拿着棉花棒过来涂药,他才把视线放到她的脸上,仔细盯着。
  “你看起来对处理伤口不陌生,以前做过?”
  “有段时间在兽医院待过。”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他隐约可见女人眼角上扬的笑意。
  良久,他才说:“我需要暂时待在这。”
  “为什么?”
  “造成我伤口的人或许在找我,但他们不会找到你这里。”他说。
  “就这样?这就是你闯空门的理由?”她挑眉。“或许我就是攻击你的人,我现在就能把你供出去。”
  他凝视她的眼睛许久,徐徐开口:“你不会。”
  “为什么我不会?”
  “你是马爷的女人,你不会蠢到让他知道有个男人在你屋里。”
  她愣了几秒,手放下棉花棒,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并不是谁的女人。”
  他见到她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又道:“那你也不会供出我。”
  “我是不会供出你,但我也不会让你待在我这。”她说。“我不会问你发生的事,但我这并不会比你原先那里安全。”
  “我等伤好一点就离开。”他说。“一个午觉的时间?”
  她没有回答,但是却替他把药上好后默默地走到门边把灯熄灭,走出刺青室。
  ……
  林隽觉得自己摊上麻烦事,她虽然觉得冒险收留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受伤的男人很危险,但她还是做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是这个男人。
  从他打开刺青室门的那一刻开始,还有腰间染红的血,她承认内心有恐惧,但是潜意识里她知道这男人不会伤害自己,甚至她脑子里想起了林咏说过的话。
  ──让一个受伤的男人第一个想去的地方,一定是他心里直觉最安全或是最信任的地方。
  他信任自己?
  这男人没有对自己解释,反而先问了自己去哪里,那口吻就像是很熟的朋友关心自己的去向一般,纵然他身上的伤看起来怵目惊心,可他却问得如此轻松,仿佛伤口完全影响不到他。
  他的忍痛能力如此惊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2/18-男主的身体有大秘密:d
  我那天才跟一个小天使说,其实现在长不长不是重点,重点久不久(欸)
  男主跟女主都是有故事的人:)
  第09章
  林隽本来想要盯着班珏的,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身上盖了块毯子,而那个男人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捧著书看。
  她记得桌面上有一堆杂志跟报纸,但他却选择看书,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看得懂原文书?”
  他的表情略微无奈,淡然回应:“我受过高等教育。”
  她被这句话堵得无言,他仿佛嘴角微微上扬,又低头继续。
  林隽仔细打量他阅读的模样,有些难以想象他会有这么“无害”的时候。初次见他就感觉得出那股野性跟蛮横,那青筋暴起的肌肉与好几处的疤痕,不意外他有逞凶斗狠的过去,所以才会入狱。如今他安静看书,五官刚毅挺拔,却因为专注于文字而柔化了脸部线条。
  纵然因为捧书的关系显得斯文,但眉宇间隐隐狂狷的强悍让他给人的感觉很冲突,在如此矛盾的绝对平衡下,却形成他独具一格的魅力。
  “你为什么会打拳击?”她好奇地问。
  眼前的男人没有抬头,选择沉默来回答。
  林隽觉得有些没意思,又说:“看得差不多就该走了吧?我这不给人过夜。”
  他抬头,凝视她几秒后问:“为什么会刺青?”
  “不然我也没别的事会做。”她答得随意。“以前有个邻居是刺青师傅,我不爱念书,与其成天出去鬼混学坏,我爸认为我不如就去给人家当学徒。”
  “学了几年?”
  “10几年,我以前读书时拿笔写作业就想睡,但拿画笔就不会。”她自嘲道。“那时候只是学好玩,没想到能餬口饭吃。”
  他把书阖上,静静地看她。
  “为什么这样看我?”她挑眉。
  “鬼混学坏?”他说。“看来你会做的事只有刺青。”
  林隽莞尔,对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聊天方式觉得有点意思。
  班珏把手上的书微微举起来,眉头紧蹙:“我不懂女人怎么都喜欢这一本。”
  ──《傲慢与偏见》。
  “这本并不是只有女人会看,我想你受的高等教育恐怕没教你欣赏文学。”她扬手把书拿回来。“你这是偏见。”
  “我没有否认书的文学价值,只是我好奇受众罢了,你是我认识读这本书的人里头态度最傲慢的。”他微微凑前,深深望着女人双颊微红。“看来我们与书里的人物属性对调了。”
  林隽没料到他会接得上话,脸有点热,但她随即不甘示弱的用英语冷噱:“你该离开了,偏见的达西先生。”
  她见这个男人慢慢起身,粗壮的手臂撑着沙发,那紧实的肌肉线条无疑地攫住她所有注意力,可没想到男人离开的方向竟不是大门口,而是往洗手间走去,她狐疑地跟在他后面走,未料他突然停在洗手间的门前,转身低头看她。
  “傲慢的瑰拉小姐,你的癖好是看男人上厕所?”他一口毫无口音的英语,缓慢、从容的犹如贵族,与他的粗旷外貌形成强烈对比。
  走廊的光线并不充足,但她能确定自己的窘迫让眼前人一览无遗,因为他的嘴角又上扬了,她觉得自己被捉弄了。
  “班,你是第一个让我话这么多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