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那就卖地!反正搬去了城里,还要这边的地干嘛?!”
  说卖地可把魏大友吓着了,“你个婆娘贼胆大!你敢卖地?!你卖了地,咱们一家人去城里喝西北风?!”
  魏大友不要跟她闲扯淡,转身就要走。
  “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前几天怎么跟你说的?!”罗氏拉了魏大友不许他走,“你忘了我跟你说,宋氏的少东家,想娶媳妇的事了?!他们家明摆没在城里寻到合适的,要不消息怎么能传到我这来?!咱们现在把房地卖了,去城里买一套宅子住下,他们再看咱们小莺品貌俱全,又是城里闺女,岂不是好?!有了宋家给你当女婿,你还种什么地?!”
  魏大友大吃一惊,“你简直异想天开!宋家答应你了,还是看中小莺了?听个媒婆瞎咧咧,就当自己成了宋家的岳家了!”
  不得不说魏大友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却也不心高气傲,但是罗氏却不一样了,两个儿子没有魏铭有本事,若是不指望女儿高嫁,她这辈子拍马都比不上田氏了!
  虽然田氏根本没想和她比……
  罗氏一时没法反驳魏大友,只是握着几张图暗下狠心,一定要让小莺入了宋家的眼。
  没两天,在宋氏灶上当了二把手的郭天远回了家来,只歇了一日,又要回城里去。
  宋氏早早打听到了春芳和春芬也要跟着同去,是因为又到了高矮生说书的时段,酒楼忙碌,郭家姐妹俩过去打打下手。
  宋家父子待郭天远实在不错,开的工钱也高,郭家最是那等知恩图报的人家,自然想着报答。
  这事罗氏打听好了,便也不管郭婆婆不喜她,带着小莺上了门去,说要跟着郭家人一起进城见识见识,顺道买点东西。
  她两个儿子还住在郭家,此番客气地很,还提了一罐自家腌的酱豆子上门。郭家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无非郭婆婆敲打了她两句,不要在魏铭家里做的太过,也就罢了。
  到底是魏姓门里的事,郭婆婆不好管。
  但是罗氏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瞧春芳和小莺差不多年纪,想想郭家总带了两个女儿进城,忽的在心里冷笑起来。
  原来郭家和她打得是一样的主意!
  她这么一想,不禁比量起春芳和小莺,见春芳大大咧咧没点女孩子样,这般年纪了也不会打扮,长得也不似小莺秀气可人,一时觉得自家胜券在握。
  待到娘俩跟着郭家人进了城,也不提上街买物什的事,直直跟着郭家人往宋氏酒楼去了。
  到了宋氏酒楼,见着门里门外的气象,再看宋粮兴站在大堂招待众人,更是爱的不行,推着女儿过去跟宋粮兴打招呼,“我是魏案首的伯娘,这是他妹妹,都是住在一个宅子里的,嫡亲的兄妹!”
  宋粮兴目光从母女掠过,不好在小莺脸上停留,笑着应了。
  他这模样,可把罗氏瞧得心里乐开了花。
  第103章 不把亲戚当自己人
  今儿还不是高矮生说书的时候,但宋氏酒楼来往客人不减,罗氏拉着小莺左看看右瞧瞧,窜上了楼上雅间,见着穿金戴银的公子哥,还把小莺往前推上一推。
  宋家算上有钱了,但也就这么一间酒楼,那些公子哥儿,就像郝书商家的三爷,举手投足之间,可都是银子。
  要是小莺能入了这些人的眼,岂不是更好?
  罗氏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因而琢磨起来,是让小莺给宋家做正妻好,还是给像郝修这样的人家做妾。
  做妾委实难听些,可架不住泼天的富贵啊!
  她左思右量,一会眼见着有钱的公子哥看过来便嘿嘿笑,转眼瞧见宋氏的账房噼里啪啦打算盘,只觉得银子都掉进了自家兜里。
  她迷离在泼天的富贵里,扯着小莺不撒手。小莺几番劝她不要这般张扬,见她不停,又见着段万全过来找了宋粮兴说话,一进门就瞧见她在楼上,脸色又红又青。
  “娘!要现眼你就自己在这现眼,我走了!”小莺气得跺脚,撒了罗氏的手,就匆忙低着头往楼下跑去。
  罗氏先还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再一看段万全来了,才明白过来,她拉不住小莺,便跟着小莺下了楼去,但见段万全和宋粮兴笑着说话,她走上前,道:“呦!小段也来了!”
  段万全客气跟她行礼打了招呼,小莺离着远远的,听见段万全和自家娘说起话来,紧张地攥着衣角看过去。
  她见罗氏上下打量段万全,目光毫不遮掩,“今天这是往哪跑活计去了?这身上还有土腥子味!”
  罗氏说这话,更是掩了掩鼻子,说不出的嫌弃,只把小莺看得脸又青白了几分。
  好在段万全并不在意,呵呵笑,“家里盖房子,我这会得闲出来买点东西,路过酒楼,进来跟兴子说两句。”
  宋粮兴问他:“泥瓦班子的补食怎么说?要不我让人送些吃食过去?”
  “不用,我都安排妥了,你这儿还忙不过来呢!”段万全说着,看了罗氏一眼,目光从小莺身上掠过,一脸了然地笑道:“我看你来了客人,不用管我这边。”
  他说得这个“客”,罗氏知道是说自家的,当下觉得段万全还有几分眼色,仰头道:“我和小莺算什么客?是来跟兴子家帮忙的!你自家忙去吧!爷孙两个相依为命,能盖个房子且不容易!以后找媳妇,也没这么难!”
  这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罗氏真成了宋家的丈母娘,而段万全在她眼里,是连媳妇都娶不上的穷小子。
  段万全实在是不在乎的,连道罗氏说得对,跟宋粮兴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小莺快哭了,而罗氏转头给了她一个“你死心吧”的眼神,又招呼她上前,“过来给兴子帮忙,有点眼力见儿!”
  说着似乎觉得贬低了自己女儿,赶忙跟宋粮兴解释,“她平日最是懂事,今日赶路多了,想是有些累了。”
  宋粮兴连道理解,抬手换了大堂的小伙计,“带着魏家伯母和妹妹后院歇歇脚,将咱们昨日做的酥糖盛两盘。”
  这可就是正经招待了。罗氏喜不自胜,也不客气,昂首挺胸地由着小伙计招待去了……
  次日回了家,她便把这事跟魏大友说了。
  “……我就说,咱们小莺这样的品貌,没有男娃不爱的!你看宋家对我娘俩多上心,隔壁郭家的两个丫头,也就在后厨里干活,连出来到大堂都捞不着出来!咱们小莺呢?座上客!”
  魏大友似信非信,“不是看在木子面子上吧?”
  “怎么会?”罗氏道:“我和小莺刚去的时候,宋家少东家不过看在木子面子上客气了两句,到了后头我跟他说上话,他又看了几回小莺,就让小伙计正经招待了!这还能是看在木子面子上吗?!”
  她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魏大友一时分辨不清,“那、那小莺真能嫁到宋氏做媳妇啊?!”
  罗氏瞥了他一眼,“不能!”
  “你不是说能吗?怎么又不能了?”魏大友莫名其妙。
  罗氏哼了一声,“就看你这个爹,舍不舍得卖房卖地了!咱们往城里一住,宋家看见咱们家住到了城里,觉得咱们闺女有见识又俊俏,处处合意,哪还有不来聘的?回头我多跟那个媒婆塞点钱,保证把这亲事结成了!”
  “那咱们没了地,到时候真靠宋家吃饭?”魏大友还有最后一点疑惑。
  “那是肯定的!你可是老丈人!他们家也没别的兄弟,自然把咱们两个儿子当亲兄弟!不是谁家都跟你魏家似得,不把亲戚当自己人!”
  罗氏打着包票,顺便吐槽了一把魏家,把魏大友最后一点疑惑吐槽没了。
  *
  卖房卖地即使在古代也是大工程,罗氏当然想要卖个高价,四处打听谁家收宅地,谁家收粮田,崔稚想不知道都难。
  她忙完高矮生的事,叫了段万全来说话,“万全哥,你找几户城里的房子去罗氏脸前晃一晃,不要太便宜的,稍微高些,让他家最好把田都卖去,不要留在绿亭村。或者你跟他们说,让他家拿钱去旁处买地也可,反正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就烦!”
  段万全笑着让她别烦,“这事早就办妥了的,只等着他家上钩了。”
  “嗯?”崔稚疑惑地看着他,“你早就办好了?你现在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怎么想你都知道?那可真好,省事了!”
  她说着,低头嘀咕了一句,“不像有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气得鼓起了两腮,段万全看她这样,甚至想戳一下,终于在她身上看到了像小孩子的一面。
  他笑问:“我们小七师父说的是谁?”
  “你说呢?”崔稚说了一句,又道:“别提他!现在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他眼里就他家亲戚!连他婶子和小乙都不管了!”
  “竟闹成这样?”段万全讶然,“那我若说,是他早早安排了房子的事呢?”
  “嗯?!”崔稚一愣,“你说给罗氏准备的城里的房子?!”
  段万全点头。
  崔稚傻了眼,“他、他不是不管吗?!他不是还质问我来着?!”
  想到那日在灶房里的情形,崔稚恍惚了一下。
  难道不是质问?
  段万全拍拍她的肩,“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第104章 重要的人
  九月下旬的风,吹得树叶摇晃飘落,崔稚接了一片落叶在手里,纠结着怎么跟魏铭开口。
  魏铭的屋里难得只有他自己安静地看着邸抄,可崔稚脚步总在外边徘徊,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这一次的事,是她鲁莽了。
  只是她真的是怕,怕这些所谓的亲戚,怕的要命。
  ——
  她被师父从福利院抱回去的时候,师父师娘年纪都已经很大了。
  师父师娘并不是没有孩子,他们有一个儿子,是她从未谋面的二师兄,然而二师兄十八岁那年出了车祸,死了。师父师娘沉浸在悲痛中三年,才慢慢走出来,说要抱养一个孩子。
  他们没有孩子,而她没有父母,也算相依相伴了。
  师父师娘待她和自家闺女没有差别,该宠就宠,该骂也骂,她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还姓着和师父不同的姓。
  不过总会有人提醒她,这个她想抛在脑后的事实。
  师父有位表妹,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崔稚叫一声表姑。
  那位表姑对崔稚不喜,她总想让师父师娘再生养一个,从前崔稚刚到师父家的时候,这位表姑就当着她的面说过这话。
  崔稚当时很怕,怕再被送回福利院去。她那会儿年纪小,师娘就抱着她,安慰她说不会,“你是师娘的小棉袄,师娘怎么能把小棉袄送走呢?”
  师父也这般说,之后那位表姑再当着她的面口无遮拦,师父便直接训斥到表姑脸上。
  但崔稚心里还是落了阴影。
  又过了三年,那位表姑在香港发了财,回来的时候出手阔绰、财大气粗。表姑跟师父从小长大的情谊确实深厚,师父腰椎不好,年纪大了越发要吃苦,这位表姑便给师父买了一套康复设备。
  如此,师父又同她常常联系起来。
  但她也一如从前一般不喜欢崔稚,到了师父家中,便把崔稚当作半个仆人使唤,端茶倒水,甚至要给她捏脚。崔稚稍有不满,那位表姑便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崔稚那时才上小学的年纪,因着是寄养的关系,最怕有人说到“白眼狼”这三个字。因而那位表姑说什么,她莫敢不从。后来师娘见了,护了她几次,那位表姑便极不客气,“若是亲生的,我还有什么可说?就怕这等抱养回来的,养不熟!”
  师娘气得不行,同表姑理论了几回,那表姑只不听,照旧该怎么使唤崔稚,还怎么使唤。
  崔稚在她身边受气了许久,每每看到她来,就躲回屋里写作业,那年暑假还剩一半,她就破天荒地把暑假作业写完了。
  那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师娘有个老同学聚会,要去广州几日。他们送了师娘去车站,回来便见表姑站在家门口等着了。表姑让她不要进门,撵了她往楼下去耍,看样子和师父有话说。
  她没办法只能跑到楼下去玩,但是天热,不一会就渴了,她回到家里来,不小心听见表姑在和师父在屋里关着门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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