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但是他心里痒,痒的很!
  就是因为内党,他这个十几年寒窗苦读考出来的进士,没办法做官,只能游荡在山野。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是不是能以写错了落款为由,将落款写为自己的名字,递进京里?
  皇上会否能想起他,唤他重新回到仕途?!
  叶勇曲这么想了,终究没能耐得住,在折子上做了一番手脚。
  折子飞速进京,叶勇曲等待着自己重见天日的时刻到来。
  然而,这一刻没有到来,取而代之,在折子递去的第五日,传来一个消息。
  先帝因为看到有人上折子,落款落成了旧时的曾用名,让人摸不清到底是谁递折子,因此突然大发雷霆,见此人直接免职,让他滚回家中做教书先生去吧!
  先皇向来脾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这事算不得大事,但是进了叶勇曲的耳朵里,他如坠冰窟!
  把名字写成曾用名,都被免职撵回家中不许做官,像他这样偷偷将别人的名字改成自己的名字呢?
  那员外要被免官不说,自己又会如何?!
  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叶勇曲这下怕了,急急慌慌闯进叶老爷子的房里,跪在地上把话说了,“……爹,您可要救儿子!”
  叶老爷子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逆子!你竟然敢做出这种自作聪明的事?!你以为旁人都是傻子?!这下好了,这折子就算进了京被人看出不妥,只怕更会递上去给皇上看!是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叶勇曲跪在地上,寒气直逼心肺,“那怎么办?!皇上会杀了我吧?!”
  叶老爷子一时也无计可施,他只好托人快快往京里查问情况,能拦一把就拦一把,为着这般,把多少年不动的老交情全都用上了,甚至一家一家亲自去求,重金上下打点关系,只为能给叶勇曲一点机会。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呀!
  只是将所有关系都找了一遍,最后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折子进了宫,虽然还没有到皇上的案头,可已经进了太监手里。
  太监,正是叶家的死对头,正是这折子里要揭发的人!
  叶勇曲一下就傻了,“不是说两个太监都被打到卧床养伤吗?!那个李安平不是年纪大了,不管事了吗?!不是说都是内阁掌管吗?怎么又到了他们手里?!”
  叶老爷子重重叹气,“你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这一劫若能躲过,你以后也不要想着做官了!”
  叶勇曲只想着能躲过此劫,当下捂着脸哭,“只要能躲过去,儿子再也不打出仕的主意了!”
  “愿你说话算数吧!”
  叶老爷子重重说了这话,转头使人收拾东西进京,叶勇曲战战兢兢地跟了去,没想到叶老爷子找上了秉笔太监李安平的门。
  李安平在宫外有宅子,他们去的那一日,恰巧李安平和佟孝贤都在。
  佟孝贤本还不欲轻巧饶过,说得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甚至指到了叶老爷子脸上。
  “叶家知道这么多事,留着才是个祸害!我看,就凭皇上处置吧!”
  叶老爷子跪在了李安平和佟孝贤脸前。
  佟孝贤耻笑不已,李安平起身,扶起了叶老爷子。
  “此事真真假假,日后不要再做文章,就此揭过。”
  他说完,喊了佟孝贤,“将折子烧了。”
  佟孝贤不情不愿,到底还是当着叶家父子的面,把折子烧了。
  这一段祸事随着折子,烧成了灰末,叶老爷子回到扬州,便关了自己在竹院里不肯出门,将大骂内党的讲台也撤了,看管好叶勇曲,带着叶勇曲专心教起书来。
  但也因此,叶家不能为汤公明志,叶老爷子甚是将汤公送来的金银未及用的,全部封存到了库房深处。
  一段往事,十多年,再无人提及。
  ……
  第341章 托付
  按照汤公的说法,他老人家在意识到这是个局之后,亲自拷问过安排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接着顺藤摸瓜了一番,虽然没有摸到真主,但是他可以确定,那个和海匪同谋的人,就是佟孝贤!
  佟孝贤在进京做太监以前,同那群海匪的头目乃是老乡,佟孝贤刚在宫里立足的时候,还没能被李安平收为干儿子,后来有一次,李安平要为自己在老家造墓,花费不菲,就是佟孝贤通过海匪的手,贡献了大笔的银钱,才得了李安平看重。
  李安平是不会与这些不干不净的关系往来,他只要做好先帝身边第一亲近之人即可,可是佟孝贤不能,一直与那群海匪保持联系。
  这群海匪能在三公的围剿之下,撑到最后,都是佟孝贤在帮忙,只是到了最后,海匪气数已尽,他们想归岸,但是三公不给他们机会,海匪便让佟孝贤来想办法,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佟孝贤这才辗转探寻了汤公当年的未婚妻,布下这一局,这一局不仅成了,在把汤公送进地狱的同时,还把余公也脱下了水。
  若不是先帝当时病重,无暇再论此事,只怕三公旧部也将不复存在。
  毕竟沿海一清,清倭之人也就没这么重要了……
  叶老爷子感叹,他道,“我在李安平和佟孝贤脸前答应过,此事就此揭过,不会再因此做文章。虽然李安平已经没了,但是佟孝贤还在,且是如今的秉笔太监,掌一方权柄。我今日说与你听,是不想汤公遗志因我沉寂。我对不起汤公,只好借此托与你,想来你如此探寻真相,也不是为了知晓而已吧!”
  叶老爷子问了这话,叶兰萧和叶勇曲也看了过来。叶兰萧尚且镇定,疑惑的目光落在魏铭身上,而叶勇曲因为叶老爷子说破当年的狼狈事,脸色僵硬如同冰冻,看向魏铭的目光说不出的愤怒。
  魏铭只做不见。
  “小子来自青州安丘,余公故里。”
  话音一落,叶老爷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叶勇曲和叶兰萧却在顿了一下之后,震惊不已。
  叶老爷子没再让他们多说,只是同魏铭道,“我这虽然有汤公手书,可不想以此做文章,不好让你带回去。不过另有汤公当年玉佩一件,想来可以赠与当年的人。”
  他老人家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递给了魏铭。
  荷包已经黯淡了颜色,边角依稀露出了内里,想来被随身佩戴许久。
  “这么多年,没有一日敢忘。”叶老爷子叹气道。
  所以,前世竹院还是同内党走到了对立面。
  魏铭对于叶家的矛盾与纠结,不想做任何评价,他收好荷包,郑重朝叶老爷子施了一礼。
  “多谢您告知。”
  叶老爷子摆了手,看向自己兀自震惊和暗暗琢磨的儿子和孙子。
  “兰萧,送魏生下山。”
  叶兰萧应下,叶老爷子又喊向了叶勇曲。
  “叶勇曲,从今往后,你便伺候在我身侧吧!”
  叶勇曲青白的脸一怔,“爹,儿子一直伺候您身侧!”
  叶老爷子却哼了一声,看向叶勇曲的眼神轻蔑中又是无可奈何。
  “三清祖师也需要你来侍奉。”
  叶勇曲定在了原地,抬头看向大殿正中的三清祖师。“爹,你说什么,儿子不懂!”
  他的声音发颤,却也没能拦住叶老爷子的决定,叶老爷子让他跪在三清祖师身前。
  “从此往后,一心向道,莫要再搅入俗世之中,待我归西,你便以此观为家,不许踏出一步!”
  从此往后,一心向道……
  以此观为家,不许踏出一步……!
  叶老爷子的话斩钉截铁,叶勇曲浑身颤抖如同遭遇闪电劈身。
  一切都没有了!
  叶勇曲脸色一片煞白,两眼一翻,直杠杠倒在了三清祖师脚下。
  “砰——”
  三清祖师不为所动。
  ——
  一直将魏铭送到道观不远出的村子,叶兰萧也没有多问一句话,倒是魏铭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未能早早据实以告。”
  叶兰萧抬手止了他,“告知不告知,又有什么区别。从微你有勇有谋,我不及你良多。”
  魏铭连忙要推掉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叶兰萧又笑了,“虽不及,却总要靠近。我祖父这般决定,日后竹院我晓得要担起来了,也好帮着阿蕙寻一个与她志同道合的夫君。”
  他说到这,突然凑向魏铭,“从微,你以为阿蕙如何?”
  叶兰萧定定看住了他,魏铭眼前一下把他同那书痴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那小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呢!
  只是他眼下……
  魏铭尚未开口,叶兰萧已经重重看了口气,“看来我这个做兄长的,还得继续为她看婿了!”
  这一句感叹,相比叶兰蕙水深火热的时候,真是一句甜蜜的烦恼啊!
  魏铭笑了起来,“叶兄,也许过不了多久,你我能在京城想见。”
  明明才是个秀才,已经志在京城了!
  他可以的!
  叶兰萧也笑了起来。
  风吹来村中的烟火气息。
  ——
  回到泰州,魏铭将关于三公的事情告诉了崔稚,崔稚听得目瞪口呆,两人都想尽快回去,将一切告诉余公,余公他老人家孤苦伶仃十多年,心中又一直压着这块大石,若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切,心结想来就能打开了吧!
  接下来的老年生活,是不是也能跟跳广场舞的大妈一样,轻快一些?
  只不过,崔稚这边酒水的市场还没打开,段万全押运的一批酒水,还在半道上。
  崔稚和魏铭不住往北看去,只盼着段万全快快到来,他们把扬州市场稳妥拿下,就可以返乡了!
  只是不知道关于矿监税使,京城里的皇帝到底如何处置。
  就在半个大兴的人提心吊胆等待着结果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宫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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