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想是这般想,明心法师面上却半点不露,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枚羊脂玉的玉环,“一个小物件,不值什么银子,但是经护国寺无印大师开过光,给二姑娘玩。”
  杨娥道谢接过,笑着问道:“祖母是往哪里去,孙女跟着长长见识可好?”
  魏氏自不会拒绝,点头应了。
  花园往北有处山坡,名夕照山,不过百丈高,半山腰建了座八角亭叫夕照亭。
  一行人在夕照亭站定,明心法师放眼四望,掐着指节低吟几句口诀,正色道:“宅邸依山靠水,园中小溪自西而东,上不见源头下不见水去,是极佳的风水格局。按理尊府不该有口角纷争之事,不知近些日子府里可有新人来或者故人去,乃至于人力改变了风水?”
  魏氏摇头,“家中最小的孙女也已经六岁了,长孙明年春天才娶亲。”
  杨娥眸光一闪,低声道:“说起来,五月里五妹妹假死过一次,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是不是?”
  “且慢,”明心法师止住她,伸手指向西北的空水桥,“你所说的五姑娘是不是住在那边?”
  杨娥讶异地问:“大师如何知道?”
  明心法师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西北乃是坤位,主家庭和谐家宅运势,刚才一错眼好像看到似有浊气翻滚……”
  第24章 惩罚
  有浊气不就意味着府里上好的风水被干扰?
  杨娥识趣地不再插话,低头悄悄勾起了唇角。
  魏氏按捺不住,急切地开口,“请法师明言,这浊气可有解救之法?”
  明心法师却卖开了关子绝口不提浊气,转而解释起刚才提到的风水格局,“水流不见源头叫做天门开,不见水去叫做地户闭,天门开意味着财源广进,地户闭则是财不外流。从此处看来,园中小溪就是在那处石桥之处转而朝南,隐藏了踪迹。”
  魏氏一听就明白。
  园子里的水引自映月湖,曲曲弯弯顺流东下到空水桥时转而往南,经过留芳闸复回映月湖。映月湖畔杨柳堆烟,留芳闸隐在杨柳丛中,也便藏住了溪流去处。
  明心法师续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石桥就是聚风藏气的紧要处,非大造化之人不能压得住。不知附近院落里所居之人可肖牛,且是八月出生?”
  魏氏想一下杨妡生辰,笑道:“果然不错,亏得法师提醒,还有二十余日就是我那孙女的生日。”
  杨娥听着话音不对,轻咳声,插嘴道:“大师刚才不是说浊气?浊气怎么会是穴点,而且要大造化之人才能压住?”
  明心法师“呵呵”笑两声,大着舌头道:“我是延绥人氏,浊重不分,以前直着舌头想改硬是没改掉,还差点因此掉了脑袋,如今年岁已大,更改不掉了。重气能避邪淫驱小人……十二生肖里,除去龙虎,当属牛最重,且稳重尽责,故而能守得此要害之处。”
  “旁边晴照阁还有四妹妹,四妹妹也肖牛,生在五月,五月正是水长草肥之事,岂不更有造化?”杨娥再问。
  明心法师摇头,“非也,五月草肥,八月粮收,八月牛吃的是粮,要比五月牛更矜贵些。当然,如此紧要之地,有两牛守护更为妥当。”
  魏氏闻言脸色晦涩不明,默了片刻,问道:“依法师之言,我那五孙女是金贵命,可又怎会牵连那么多纷争?”
  明心法师脸上露出莫测的微笑,叹一声,才开口,“府上可有肖猴之人?”
  怎么没有,杨娥便属猴,而且还是尾巴尖上的猴子,腊月出生。
  魏氏缓缓点头,“有”。
  杨娥听闻牵扯到自己,更是竖起耳朵双眼紧盯着明心法师。
  明心法师心知肚明,却只作没看破,笑道:“众人皆知猴性顽劣,如果所料没错的话,事端大多由肖猴之人挑起……按五行来说,猴属金,金克木,老虎与兔子属木,故而肖虎或者肖兔之人不可与肖虎之人共住。老一辈也有话传下来,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是这个道理。”
  杨娥听了又惊又怒,面皮跟火烧了似的烫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又恨不得赶快唤人把这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撵出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外祖母毛氏说过明心法师确实懂命理卦象,但他是穷苦出身,做阉人一辈子,最看重黄白之物,只要许他些银钱,他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
  为了外孙女过得舒心,毛氏送出去一对前朝定窑的莲瓣纹细口瓶并两百两的银票,合起来怕也有五百两银子。
  明心法师座下童子痛快地收了,口口声声说法师知道如何行事。
  因怕有失,杨娥还特地画了园中方位草图,独独把杨妡那处点出来,吩咐申婆子送到毛氏那里。
  这两天她日夜期盼,就等待明心法师进门揭露杨妡命中带凶克长乱家,然后她见机挑唆几句,让魏氏把那个贱人发落到家庙中,再不得回府。
  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明心法师口中说的完全不一样,杨妡不但天生富贵还成守护家宅平安的功臣了,早十几年她没出生,难道府里就不平安了?
  想到此,杨娥再压不住心底愤懑,脱口问出来,“我有事请教大师,五妹妹今年九岁,再之前晴空阁一直空着,岂不是就没人守护空水桥了?”
  明心法师淡然一笑,“守护者不必非得是人,有辟邪通灵之物也可,只是此乃天机恕咱家不便相告。”说罢,收了笑意,双手合十念声佛号,对魏氏道:“老安人可还有其它吩咐?”
  魏氏瞪一眼杨娥,赔笑道:“法师所说猴虎相冲之事不知如何化解,另外肖虎之人还与什么相冲?”
  明心法师笑道:“这事儿不难,老安人大可放心,就只约束了肖猴者慎言慎行即可,她既不四处惹事,尊府自然安宁。至于肖虎之人,除去与猴对冲之外,也忌讳蛇。另外俗语说龙虎斗,但从命理上看,并无相害相刑,但也非相合相宜之相,肖虎者与马、狗最合……老安人再不安心,回头我让童子送座羊脂玉的麒麟放到床头,便可驱邪扶正。”
  魏氏连连道谢,亲自将明心法师送到二门,外院里已有人备好厚重的谢礼相赠。
  自二门回到松鹤院,杨娥觑着魏氏脸色,扑进她怀里撒娇,“这什么法师,僧不僧道不道的,满嘴里浑说,祖母不会真信了吧?孙女陪着祖母十多年,何曾妨了祖母?”
  魏氏宽慰道:“祖母怎会不知你的孝心,这些年也得亏有你替我打点,省我多少心力。”话出口,莫名又想起明心法师之言。
  魏氏肖虎,杨娥肖猴。
  平常在松鹤院,魏氏懒得费神,也是为了教导杨娥管家,一应琐事大多交给杨娥处置。
  岂不正应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俗语?
  越想越觉得生疑。
  前两天杨娥还撺掇着请高僧请道长,又盛赞明心法师通周易懂命理,这会突然又背后非议他信口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