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菀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她让一个小正太压制得起不来?感觉很丢脸哎……转头见那只小正太笑眯眯的模样,阿菀更郁闷了。
  康仪长公主并没有多想,见状也只当是两个孩子在玩。她走过来,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询问了下她的身体,得知她咳嗽并不重,便也安心了。
  这时,卫烜又来刷好感度了,“康仪姑母,表姐的手总是凉凉的,现在天气也跟着冷了,这样不好,所以我今天过来给表姐带了一块温玉过来给她养身子。”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雕琢精致的玉佩。
  这枚玉佩看起来虽然精致,但也算不得是巧夺天工的工艺,它本身所值钱的在于它的材质。
  康仪长公主听到他的话时已然吃了一惊,再看这块温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心里明悟,是宫里的东西,应该是太后或者是皇帝赏赐给他的。温玉并不算难找,但是要看材质,而这块玉质色泽温润细腻,油润亮泽,入手微温,握久了仿佛凝固已久的血液也跟着循环,是一块上等的温玉雕琢而成,可谓是无价之宝。
  “这太贵重了……”康仪长公主虽然也想为女儿找这种东西让她佩戴养身子,可是到底不好拿它。
  “这是我送表姐的,不是送姑母的。”卫烜狡猾地说,“送了表姐的就是表姐的了,若是表姐不收,那我就丢掉。”一副财大气粗的熊样。
  康仪长公主哭笑不得,哪有这样塞东西的,而且还是这般名贵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孩子气了。
  最后,这块玉佩仍是被挂到了阿菀的脖子上,收入她的内衬衣中,熨帖着她的体肤。
  卫烜目光微闪,这是他送给阿菀的、贴着阿菀体肤的东西……
  ☆、第 16 章
  康仪长公主从女儿的舱房回到自己的舱房,便见丈夫正在窗口处凭栏而坐,手持着一本书,对着窗外的河面念念有词。
  一副书呆子的呆模样。
  康仪长公主看得失笑,她脸上也含着笑意进来。
  罗晔正巧转头看到她,发现她的心情似乎不错,便笑道:“阿媛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很好。”说罢,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迎向妻子,拉着她一同坐下。
  等丫鬟上了茶退到舱门外候着后,康仪长公主方才说起先前去看望女儿时遇到卫烜的事情,说完后便感慨道,“以前我觉得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害得阿菀两次都吃了苦头,可是最近观他,虽然脾气依然有些蛮横霸道,却已晓得会克制脾气,模样儿也乖巧,对咱们阿菀更是极好,知道温玉养人,连宫里太后赏赐给他的温玉也舍得送了阿菀。”
  罗晔听罢,也有些惊讶,尔后并不在意地道:“流言止于智者,耳听为虚。况且当年他才四岁,不懂事罢,现在他大一些了,知晓了厉害,所以也懂得体贴人。而且……”他一脸骄傲地说,“咱们阿菀那么可爱,哪个臭小子不喜欢?”
  康仪长公主好笑地摇头,她只觉得这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趣所致,以卫烜的身份地位,他想要什么不得,这种兴趣能维持得了多久?况且她并不期待阿菀大富大贵,只需要平平安安过一生便行了,虽不知道阿菀长大后身子会不会健康一些,可是比起正常的贵女们,到底是孱弱一些,恐怕并不是世人眼中的好媳妇人选,正如自己一般。
  想罢,不由得心里叹息,转眼看向俊雅的夫君,目光微暖。或许在世人面前,他是个没甚大出息的,可是在她眼里,他却是个最合格的夫君父亲,不枉当年她选择了他。
  正思索着,突然听到丈夫道:“阿媛,你说将阿菀许配给卫烜如何?”
  康仪长公主冷不仃地听到丈夫这么说,吃惊地看向他,“你怎么会这么想?”虽然卫烜在鹤州官驿那儿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大伙都当是孩子气之言,并未放在心上,她和瑞王都有默契忽视,免得坏了原本就淡的情份。
  罗晔见她吃惊,笑道:“我是见卫烜天天来找阿菀,一天不落,年纪虽小,却处处为着阿菀着想,若是……”
  虽然他的话未完,但是康仪长公主如何不知道丈夫的意思。说到底,想要为唯一的女儿找一个妥贴的夫婿,不在意对方的家世如何,只要是一心一意为阿菀的,罗晔并不在意门第身份。虽然不理庶务俗事,但他却不是真的天真得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卫烜的门第太高了,又有宫里的两大头宠着看着,他的婚事自然是要慎重的,怎么样看都是前途无忧的皇族子弟,若是他大点,指不定京中想和他结亲的人家多得是。
  只是,这段时间,卫烜不仅是去阿菀那里刷存在感,也在罗晔这里刷了不少存在感,慢慢地影响着他的思绪——忽悠洗脑一并上,使得罗晔有时候也觉得,卫烜挺不错的。
  “他们还小。”康仪长公主说着,疑惑了下,又道:“而且,阿菀的身子……若是她长大后像我,并不适合当个大家族的宗妇。”
  这才是康仪长公主遗憾的,若是卫烜真的能这般事事为阿菀着想,若是他长大后依然心意未变,也是个体贴人的,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啊……
  夫妻俩说了会儿,最后不了了之。
  确实,在两人心里,无论卫烜现在与阿菀多亲近,毕竟还是个孩子,小孩子最是反复无常,无定性,这兴趣能维持多久?就算他能坚持,但是也要看实际情况,婚姻大事由父母长辈作主,也由不得他胡来。
  夫妻俩很快便放下这件事情,虽然卫烜依然天天从瑞王府的大船跑过来一呆就是大半天,给罗晔忽悠洗脑,在阿菀那里重复提起要娶她当世子妃,可是这家子人根本没有太放在心上。
  没有放在心上的结果是,当瑞王亲自过来给卫烜提亲时,大家都有点傻眼了。
  *****
  船往北行了半个月左右,瑞王妃的预测很快便实现了,瑞王终于松口了。
  不过瑞王虽然在儿子的痴缠下松口,却有自己的考量,只是这考量,暂时便只能埋在他心里,等以后再看罢。距离卫烜长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事情并不急。
  虽然是一起结伴同行,但是两家人却并不在同一艘船上,若不是卫烜天天都要闹着去找阿菀,恐怕大伙都是在自己船上呆着,并不怎么交流。这主要是瑞王与康仪长公主虽是兄妹,却因为在宫里的受宠程度不同,不怎么近亲,而瑞王妃与康仪长公主也不是什么手帕交,没有那么多的体已话说,罗晔与瑞王,一个文人一个武将,那更是没话说了。
  所以,联系着两条船频繁来往的,也只有看起来精力旺盛的卫烜了,为了这辈子能实现他的目标,他也是满拼的。
  这日,瑞王夫妻突然随着卫烜一起登上康仪长公主所乘坐的船,让夫妻俩都有些惊讶。
  康仪长公主夫妻在船舱的大厅里招待他们。
  卫烜不安份地探头,问道:“康仪姑姑、姑父,阿菀呢?我去找她。”说罢,不等康仪长公主夫妻说话,他便自己跑过去寻阿菀了。
  几个大人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只得失笑摇头,也并不在意,在丫鬟奉了茶后,便开始寒暄扯皮起来。
  虽然瑞王是个武将,脾气也不太好,甚至很多时候还喜欢对同僚耍流氓,可是面对自己这个身娇体弱如水般的妹子,多少得给点面子嘛。所以,瑞王这次放低了些身段,同时也耐心了很多,让康仪长公主心里暗暗纳闷。
  此时已是九月份了,天气渐渐转凉,船上的风大,阿菀一般是呆在自己的船舱不出门,免得被风吹到。
  可是今日,卫烜来寻她,是要将她带出去见证一下的。
  当卫烜用比平时更轻快的步子进来,阿菀正拿着一本棋谱打发时间,瞥了他一眼,没怎么热络地打了声招呼。
  卫烜对她的冷淡也不在意,阿菀身子不好,情绪波动也少,给人的感觉有些平平淡淡的,与她熟悉后才知道,平淡是给外人的,面对自己人时也挺有脾气的。
  “阿菀,我父王和母妃他们过来了,正在厅里喝茶,一起过去。”卫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说着就伸手将她从软榻上抱了下来。
  被个比自己小的正太抱着,特么的憋屈,同时也好担心被他摔了。
  卫烜表示,他就算是摔了自己,也不可能摔了她,这种担心真是多余。不过,让他郁闷的是,为啥他母妃生他的时间要比阿菀小三个月呢?就算多上半个时辰也好啊,不然总是被阿菀理直气壮地当弟弟看待,特么的憋屈。
  想到瑞王夫妻是长辈,阿菀觉得出去拜见是应该的,不能因为身子弱不宜出门就连客人也不见。当下也没有恼他的自作主张,可是被他紧紧地抓着,阿菀忍不住看向他,“能不能放开我?”
  “不要!”卫烜充分地表示自己现在就是个熊孩子,怎么可能和她讲理?按他的心意,抓着不放才对!
  于是阿菀再次只能被他紧紧抓着牵着离开了自己的船舱,伺候她的青烟青枝忙拿了件小披风跟了出去。
  刚到大厅时,阿菀便听到了瑞王洪亮的声音,等听清楚他话中的内容时,差点一头栽倒。
  “康仪,子策,本王今日前来,欲为烜儿定下寿安,待寿安及笄后,便让他们成亲。”
  ☆、第 17 章
  “康仪,子策,本王今日前来,欲为烜儿定下寿安,待寿安及笄后,便让他们成亲。”
  听到这句话,不仅阿菀差点栽倒,康仪长公主夫妻显然也吃了一惊,面露愕然。
  瑞王此举太出人意料了,因为卫烜近来时常缠着阿菀,所以他们夫妻俩先前是讨论过这件事情,皆认为是不可能的。可是不过才几日,瑞王便亲自前来,要为世子定下他们家阿菀,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康仪长公主定了定神,笑道:“七皇兄怎会突然生起这种念头?虽然妹妹也很喜欢烜儿这孩子,可惜阿菀福薄……”
  话未说完,已让瑞王抬手打断了,他朗声笑道:“康仪,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哪有说自己女儿福薄的?我就瞧着寿安很好,乖巧纯良,是个好孩子,配得上烜儿。”
  康仪长公主和瑞王妃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康仪长公主明明那话是自谦之语,也有拒绝的意思,可是瑞王偏偏不给她说完拒绝的话,便率先打断了,反而进一步曲解。看瑞王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想听拒绝的话。
  罗晔倒是没有听出这对兄妹俩话中的机锋,只是惊讶地道:“七皇兄,你怎会突然提这个?恕子策直言,他们恐怕并不适合。”
  听到罗晔直白的问话,安静坐着当背景的瑞王妃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心道果然如世人所说的,这位罗驸马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不通庶务,人也显得天真了些。不过或许也因为如此,才能尚了康仪长公主吧。
  瑞王今儿是来给儿子定亲的,自然不在意他直白的疑问,当下笑道:“子策何出此言?怎地不适合?本王倒是觉得挺适合的。本王这段时间瞧着,见烜儿与寿安情投意合、两小无猜,他闹着要娶寿安为世子妃,本王也觉得寿安不错,便允了他。”
  阿菀听得满脸黑线,忍不住扭头看向旁边的小正太,对上他的眼睛时不禁愣了下。这个小正太唇红齿白,天生好相貌,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白如玉、眼仁如墨,眸心深处有一点明亮的光泽,看着清澈明净,却又似幽净难辩。
  发现她的眼神,男孩回了她一个笑容。
  不是那种为了刷好感度的卖萌笑容,而是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容。
  阿萌莫名地打了个冷颤,然后被抓着她手的小正太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的肩膀,关心地问道:“阿菀冷么?是不是风大?”说罢,他抬起头对青烟道,“披风给我。”
  青烟赶紧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他,原本还有些担心他没伺候过人,动作笨拙,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将披风一抖,便披在女童的肩膀上,然后双手灵巧地为她系好了披风的带子,又朝她微微一笑。
  看到这一幕,不仅阿菀被他弄得愣愣的,那些发现他们到来的大人们也被弄得有些愣。
  若是平常的男女做这种事情,自然正常,甚至显得有些浪漫美好。可是现下是一个六岁的男孩给六岁的女童系披风,两个都是软绵绵的奶包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在调上啊,有种硬撑大人的感觉,让人着实哭笑不得。
  瑞王看得失笑,对罗晔和康仪长公主笑道:“你们瞧,烜儿小小年纪的,还懂得心疼人了,以后对寿安也定然很好。你们觉得如何?”
  “这……”康仪长公主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盖因这关系到女儿的一生。与世人想法不同,她想给女儿谋划最适合她的,而不是什么富贵前程。
  原本她觉得,在女儿及笄之前,她有大把的时间挑选最适合阿菀的,可是现下眼前的这一切却打乱了她的计划。而卫烜,作为瑞王世子,宫里的太后皇帝宠爱下长大的天之骄子,即便尊贵非常,前程无限,却并不是那个适合阿菀的人。
  女人这一生,所要的并不是世间最尊贵的人,求的不过是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罢了。
  罗晔却没有妻子的顾虑,他看到两个孩子过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他们招手道:“阿菀,世子,你们过来罢。”
  卫烜给阿菀系好了披风,又将她鬓角边的碎发抚了抚,便拉着她往大人们那边去。
  等两个孩子行了礼后,卫烜便蹬蹬蹬地跑到罗晔面前,仰着脸笑得很天真无瑕,“姑父,将表姐许配给烜儿当世子妃好不好?烜儿好喜欢表姐的,会一辈子对表姐好的。”
  一辈子太长了,被一个小孩子轻易地许出,感觉是说不出的怪异。
  至少阿菀觉得很怪,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卫烜,越发的觉得卫烜有时候不像个孩子。
  但是其他人却没有阿菀这种怪异感,且古人重君子之诺,便是口头约定,也具有道德上的束缚力,少有人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那会得整个社会的唾弃,关系一个人一辈子的名声。所以在卫烜说这句话时,不仅罗晔心中有几分满意,康仪长公主也高看了他一眼。
  这时,瑞王拿起他带来的一个镶着金玉的锦盒,他用一种和他形象不符的轻柔动作将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系着的缨络看起来已经有些褪色了,显然是被收置于盒中许久。
  “这玉佩是烜儿的亲生母妃留下的,说是要送给烜儿未来的媳妇作见面礼。”瑞王轻轻地摩挲着玉佩,眼中流露出怀念,显然对已逝的嫡妃念念不忘。
  瑞王与嫡妃郑氏青梅竹马长大,情份自是不同,以至于嫡妃去世后,依然念念不忘。现下,他拿嫡妃的遗物过来,可见他是真心的。
  康仪忍不住又看了眼女儿,心中犹在挣扎,无法下决定。
  罗晔先前听了卫烜的话,现又见瑞王拿出瑞王嫡妃的信物,已觉得这桩婚事可行,若阿菀真的成为瑞王世子妃,有个尊贵的身份,便是她身子弱些,也容不得他人欺负。不过想是这般想,却也并不答话,由妻子决定。
  瑞王见康仪长公主不吭声,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到底按捺住脾气,朝着依在母亲身边的阿菀招手,等阿菀迟疑地到他面前后,他将那块玉佩放到外甥女肉乎乎的小手中,笑道:“寿安,来舅舅家当舅舅的儿媳妇可好?”
  阿菀心中一跳,平静的神色再也绷不住,觉得手中的那块玉佩重逾千斤。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瑞王,他长相与她爹罗晔相比,并不算得俊美,却十分英武,一身气质更是高贵,为他平添了几分清贵之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魄力十足,让人几乎不敢与之过久对视。
  这位深得当今皇帝宠信的王爷,据闻当年在那场风云夺嫡中出了不少力气,勇猛非常,而他的脾气也有些暴躁,不合心意的,敢直接甩人脸色看。自从文德帝登基后,他过得顺风顺水,即便有波澜,也是这唯一的儿子闯祸让他这老子跟在后头收拾。
  这样位高权重之人,恐怕不能接受拒绝,即便拒绝的那个人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一样。皇室亲情大多淡薄,从他与康仪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便能看出来,一个是受宠的王爷,一个是几乎淡出世人眼中的长公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阿菀心中一颤,她明白瑞王的试探,既然康仪长公主不识好歹,那么他再给一次机会,让阿菀来选。
  若是阿菀答应,那么皆大欢喜;若是阿菀拒绝了,瑞王虽然当场不会说什么,可是以后呢?以他在皇帝面前的脸面,轻飘飘一句话便能让一个不受宠的出嫁公主有苦也说不出。
  阿菀知道她那位公主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是再有心机手段,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一个弱女子能如何?
  阿菀低下头,小手攥着那块玉佩,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这辈子活到六岁,她一直以为自己那样孱弱的身子,估计就像她的公主娘担心的那样,以后的婚事很悬,她的夫婿人选绝对不可能在宗室和世家中挑选。其实她也不急,就算是拖着这种孱弱的身子独自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她有封号有钱财,安安份份的,也没人敢欺负,一个人逍遥快活多好?
  可是现在,所有的预定想法都被打破了,她不仅婚事不愁了,还有一个宗室中最显贵煊赫的王府世子要定下她为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