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梗】平行世界之命犯小孩
  黑道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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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见面是在游轮上,金淙认为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北堂觉得这是前世冤孽报应眼前。
  交易地点在东马德雷山脉附近的维拉克鲁斯,海拔两千米的晴光难以招架,国际军火贩子蹲等赶碰巧地准备黑吃黑。狭路相逢勇者胜,若没有同行提点,她还想不起来自己的看家本领是零元购。
  确定屋内清扫干净之后北堂岑猫腰蹿进地下室,事情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把军火贩子的老巢一窝端已算是常规操作,误打误撞地解决近来国际上骇人听闻的墨尼佩学会师生失踪案才是真的捅了大篓子。彼时北堂岑的大臂被流弹擦伤,鲜血淋漓,破门而入时不期然赢得欢呼雀跃满堂彩。学会不乏文士名流之后,年纪轻轻已是独立学者,又或者世界公民,顶级公立的出身。仅仅只是扫过一眼,北堂岑已从其中几个孩子的面部骨骼结构中认出了她们有头脸的母亲——若说这是谁做扣玩儿她,正在用非常规拍摄手段全球直播一场大型真人秀节目,北堂岑也会相信。天真无邪的小东西们一生不曾为了生计发愁,只争取这人间本身的美好面貌,身体力行地挑战贫穷和不公,跑到危地马拉探访古人类文明遗迹。这些金贵的小疯人儿,她可不想沾上一点儿。
  不过这人要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会塞牙,好容易把自己撇清干系,货舱里藏着半集装箱的违禁品,北堂岑搭上教母的游轮刚驶出坎佩切港,都还没有离开墨西哥湾,就在酒廊进门左手边第一樽吧台的卡座里瞧见三名墨尼佩学会交换生,高脚杯里装着橘子汁,鲜榨柠檬兑上接骨木气泡水假充Shot。听说撤侨地点在DC,这些孩子得自己坐船去美国东海岸的港口。
  有句老话叫卿娘不立危墙之下,远远看到佩戴战术头巾的拉美女人开着满身弹孔的迷彩皮卡经过,乘风破浪似的带起一片沙海,这种时候还不赶紧卧倒就地隐蔽?穿着鲜亮衣服站在失落文明的废墟中简直就是诱人来抢。北堂岑倒不想站在道德高地指责受害者,但这帮小东西的行为实在危险,能活着回家各找各妈纯属命好。她从吧台底下顺走两瓶北国产的烈酒,轻手轻脚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金淙已经发现了她,在震惊中第一个冲过去,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松,说“女士,天呐,怎么在这里遇见您了,这是怎样的缘分。您要去哪儿?”
  北堂岑礼貌微笑,不答片语。怕什么来什么,将近四十的岁数,都快要金盆洗手了,跟这帮成宿撒疯撒欢的小孩儿狭路相逢,混迹一处显得她老脸十三,拒之千里又不知好歹。教母的执行官佳珲成天一看到她就吹口哨,说你的小狐狸在舷梯附近撅着屁股蹲你呢,要套吗?应有尽有。
  舷窗透出的光线在室内盘桓,北堂岑躺在辅助舱室里安静地阅读佳珲最欣赏的低俗淫秽刊物,长发顺着肩头垂落,铺在甲板上似浓墨氤氲,深褐色的疮痂边缘翘起,干枯着剥离手臂。她的身体上光影斑驳,像一块块锈蚀痕迹,细微的灰尘在光中晃动。金淙扒着门缝瞧她,感到被雌性荷尔蒙扑了满脸,直到她猝然抬起眼帘,深陷着的眼窝中压下两团浓云,瞳孔深处泛着锐利的刀光,在看见门外站的是金淙之后,北堂岑的眉眼松懈下去,逐渐变得幽暗。
  青年人捧着彩绘陶碗来献宝,他有位伙伴用鹰嘴豆罐头、番茄酱、土豆块和甜菜根做出了完美的罗宋汤。见北堂抬手示意他进来将门关上,金淙欢欢喜喜地迈进舱室,给小餐桌垫上毛巾毯,将彩绘陶碗放上,取出素陶碟和木汤勺,在她面前摆放好。这不是寻常饮食用的器具,精心准备,无事献殷勤。北堂岑颅脑中的雷达登时响个不停,她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去看金淙:机体呈现应激状态,经由一系列的神经和腺体反应所引发,呼吸加快,瞳孔放大,心肌剧烈收缩,脏腑深处的血液流向四肢,使得毛细血管密布的面颊呈现出透薄的粉色。挺漂亮。
  嗯?漂亮?
  思维停顿几秒,北堂岑觉得自己前几天可能把脑袋撞坏了,不然这团结构精密的中央处理器何以突然罢工,在本该运行风险测算流程时冒出浑不相干的想法。中产阶级出身的男孩子皓齿明眸,不受规训,横跨大洲探访古人类文明遗迹,哪有不漂亮不欢实的。北堂岑瞥一眼汤碗,红陶,黑漆,彩绘着玉米纹样,带着些许生殖崇拜的古拙韵味,打卡玛雅文化古迹的小纪念品。
  贪图刺激的青年人成天来招惹她能为着什么正经事?北堂岑只当金淙不存在,洗澡穿衣更换绷带,兀自一个人喝冷酒,安然闲适。她早已习惯在海上航行,并不觉得漫长而孤寂,金淙则是第一回,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夜幕笼罩海洋,没有任何风浪,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船行在海上,如同静物放置在褶皱细微的黑色幕布之间。倏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天空亮如白昼,海面像是揉皱又展平的锡箔纸。金淙趴在舷窗上盯着看了半晌,忽然感到很诡异,不寒而栗地跑到北堂岑身边。她还靠坐在窄小的折迭床上,枕边的收音机正放新鸳鸯蝴蝶梦,很有年代感的老歌。电流声嘈杂,金淙只听清两句早已褪色的歌词‘在人间已是癫,何苦要上青天’,放在这样的环境里有种难以说明的荒诞感。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在第二道闪电降下时埋身于北堂岑怀里。北堂岑没反应,胳膊肘抬了下,压在他后背,翻书,读下页。金淙趴一会儿,把自己羞得满脸通红,又似乎是恼于北堂岑的平静,抬起脸来用一双圆圆的小鹿似的眼睛盯着她,在她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做好事的不一定是好人,可能只是没那么坏。”北堂岑不为所动,只管掀书,道“轻信她人是危险的行为。”
  她这么说很不对劲,金淙有些赌气地趴在她身上,撩起眼皮幽微地观察她,问道“跟两面之缘的年轻人滥玩厮混,是很坏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吗?”
  更混乱的情况都见识过,北堂岑并没有被惊讶到。她放下杂志,转而打量起金淙。这种家境既好,长相又佳的年轻人很不习惯被拒绝,他嘴上虽说着滥玩厮混,可已打定主意要在现代都市的混凝土丛林中追寻她的下落。北堂岑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她不是没有被人跟踪追杀过。“那倒不是。”北堂岑将杂志搁在一旁,小说插图是血肉昏瞒的女男裸体和绝境求存般的欢愉神色,坦然地摊在金淙眼底,他的脸倏忽透红。北堂女士看得那么专注,他还以为是什么正经期刊。
  “甜言蜜语,彻夜狂欢,享用过后即刻翻脸,将人扔到红灯区换一笔钱走私雪茄和火腿,很坏的人都是这样干的。而那之后的人体交易就超出我的管辖权限了,但我想,你这样富有奉献精神的男孩子,对基于利她主义的捐赠制度不会有异议吧?”北堂女士坐起身,抓住他的手腕,这让金淙有种被钳制的感觉,瞬间意识到她们之间在体量和力量上的差距。浓郁的阴影摧逼过来,她的吐息近在咫尺,眼光被半敛的长睫沉沉压下,波澜不起地口吐恶言“Karma is a gigolo.你不会当真以为命运是偏爱你的吧?”
  二人间压抑得如同阴雨天的气氛随着又一道闪电的降落而崩溃,金淙真的被北堂女士的话吓坏了,感到很后怕,发出一声清晰的哭,把脸埋进她怀里发抖。北堂岑对他的反应始料未及,在这一瞬间有些炸毛,懊恼且不解地一偏头。
  这个孩子是有什么雏鸟情结吗?被人卖了都要帮着数完钱再走。“还不撒手?我马上就扔了你。”北堂岑拍了一下金淙的后腰,感到恨铁不成钢。金淙哭得稀里哗啦,说“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他搂紧了北堂岑的颈子,说“我可是真的被人绑架了。”
  墨尼佩学会并没有对外公布失踪案的原委,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但那实际上是绑架和非法监禁。有头脸的家长们将这当成针对自身的某种警告乃至于宣战,和斗了半辈子的死对头撕破脸之后才发现对方的宝贝崽崽也丢了,这才联手一致对外,不断给政界、警界施压。北堂岑前几天甚至听到风声,Wah Ching所有成员倾巢而出从新墨西哥州越境赶往奇瓦瓦,领队的是Ching的二当家,因为闹出太大动静而遭遇围捕,被布袋套脑袋之前还在高喊‘be at war!’不愧是她最欣赏的东亚帮派,妈妈和姨妈都是干黑道的,孩子是圣塔菲人类学实验室的实习生,这次夏令营的助教。
  三分钟,北堂岑让步了。她拍拍金淙的脊背,安抚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只是点儿背,谁还没个点儿背的时候。”说罢低头,看见金淙的眼框被热气熏红,湿淋淋一片艳泽,亚麻衬衣底下露出一截紧衬的腰身,光泽贵重。“您会卖我吗?”金淙水润的双眼像滋生靡媚的温床,他将蜷缩着的身子支起来,跪在北堂岑的两腿间,自下而上地与她贴颈,带着些哭意的鼻音“享用过后您会翻脸吗?”
  北堂女士的双唇间流露出一丝情欲的愕然,但很快就揭过去,并没有过多纠结此事。这只是发生在游轮甲板之下的一夜情,辅助舱室里的消遣,和阅读淫秽期刊、情色小说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金淙直到戴套的环节才知道羞,圆粗的性器笔直,红彤彤地立着。好难看,他捂着脸,感到羞耻极了,单薄而漂亮的胸膛起伏剧烈。下身好热,感觉好奇怪,一直在升温,金淙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抓,下意识地想并住腿,北堂岑捏他的腰,让他别动,拇指揉搓他会阴处的褶皱,抬腿跨坐在他身上,缓缓往下沉腰。
  疼是不怎么疼,稍微有一点点,更多的感觉还是被包裹住,被吞吃掉了,而且好烫。一想到是在跟谁做这样的事,金淙就不由得小腹发酸,忍不住地呻吟,说话时带了浓浓的哭腔,“女士、北堂女士…好烫,真的好烫,不要…”他甚至能感觉到北堂女士的呼吸和脉搏,隔着穴壁传导至他的身体,好像在收紧,又好像没有。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金淙真的要缓一缓,可被她桎梏在身下根本逃不掉,只能用两手抵着北堂岑的小腹。
  北堂岑在这会儿也感到不对劲,被吞吮着的性器实在火热,热情程度甚至超过其主人,让人筋骨犯懒,感到很熨贴。大抵是阴道在体内,温度更高,对于金淙有些太超过了,她倒觉得正好。北堂从床上摸了包装袋对着光看,映入眼帘赫然是‘热感香草’四个字,估摸着就是佳珲的珍藏。北堂岑不由失笑,将金淙的裤子拎起来抖了半天,五彩缤纷的安全套掉在地上,汹涌海潮、清凉冰点,一看就是为了追求刺激。哦,还有果味的呢,草莓、可乐、香草冰淇凌。
  “你看,轻信别人就是这个下场。”北堂岑曲起食指揩抹他潮湿的眼尾,金淙这会儿已经没有早先那股意气了,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是可怜,眼泪把枕巾濡湿一片,难过地直扭腰,嘴里含含糊糊的,也不晓得在哼唧什么。北堂岑摁住金淙的两肩,结实的腰胯上下起伏着,腿面肌肉紧绷,金淙看了又是一声哼,想要收腿,膝盖顶在北堂女士的后背上,让她反手给摁了下去,在腿侧揍了两巴掌,金淙羞得捂住脸,装模作样地哭一小声,从指缝里往外看。
  在她床上滚过的人倒不多,每一个都很堪折腾,金淙的年纪还太浅,根本受不了刺激,明艳的下半张脸湿漉漉,小腹收得很紧,川字形的沟壑浮动不止,哭哼着叫‘女士’。北堂岑应了一声,慢下来让他缓缓,金淙的两条腿仍在不由自主地夹。他大概知道是那个坏女人给他的安全套有问题,但真的太刺激了,又热又麻,感觉好舒服,舒服得让人害怕。他忍不住担心,喉头哽着,有些委屈地问“我不会坏掉吧?”
  “不至于吧?这么容易坏吗?”北堂岑不想很认真地操他,穴口压着圆鼓鼓的龟头,缓缓吞进去,又吐出来,情液顺着茎身往下淌。北堂女士的腰好有力量感,细密的生长纹从大腿延伸至小腹,在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腹中线颜色好深,笔直的一道插入下腹,被横向的细纹截断。那纹路隐藏在皮肤原本的褶皱中,略粗一些,大概是剖腹产留下的印痕。金淙看了她就感到要高潮,又忍不住地想要看,眼尾殷红着,逐渐学会品尝肉体上的快感,性器被烫得受不了,像泡在热水里一样,口中期期艾艾,一脸纵欲的颓靡神色。这太不公平了,金淙重又捂上了脸,身子一阵阵地抖,他还是处子,摊上这种折磨人的安全套就算了,还要被如此欺负,穴口层迭的褶皱紧箍着敏感的冠状沟挤压个不停,金淙短促地哀叫一声,两手扶住北堂岑的腰,这会儿学会装乖了,一迭声地喊她,在她身上摸。
  船在海上晃晃悠悠的,和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且年长的女性共处一室,在她的身下承欢,金淙忽然感到很不安,觉得自己不道德,有点不检点,脑子里乱糟糟的,射精时很不争气地哭出来,眼泪淌得止不住。“后悔也晚了。”北堂岑将他的性器从体内撤出来,湿热的情液在他肚腹上淌了一小滩。她轻车熟路将套子摘下来,打了个结,随手扔到垃圾桶里。金淙只觉得胸腔内‘嗡’一声,脸一下烧红了,小声嘟囔道“我才没有后悔。”北堂岑只是笑,不说话,在他身上抻了下筋。精壮的雌性身体沉沉压下来,金淙吸吸鼻子,搂住她的腰,北堂岑歪着脑袋,胳膊顺着床沿垂落,拨弄着地上的安全套,拾起两只问“你更喜欢草莓还是冰淇凌?”
  后来又做了一回,换了体位,比第一次要更激烈。折迭床太小了,北堂女士总弯着腰很难受,时不时还会撞到,就将他放在了椅子上。金淙两手抓着舷窗才没有滑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叫声都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北堂女士抓着他的手腕,在他的掌心里摸,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膝盖。这样的体位,金淙一点点都反抗不了,浑身只有一处硬着,还被北堂女士裹缠着亵玩。她是在这个体位到了的,原本就近乎闷窒的穴道还能搐动着收绞得更紧,金淙甚至有一些痛,搂着她哀叫不停,紧紧拥着她的后背,嗓音都有些沙哑了,两只脚掌无措地迭在一起,又射了。
  舷窗外还是很黑,之前北堂女士问他喜欢哪种口味,金淙这会儿才知道什么意思。他很缓地跪坐下去,仰脸望着北堂岑,情不自禁地哼哼了一声,觉得浑身都酥了,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鼻腔和嘴巴里全是北堂女士的气味,和很淡的草莓味掺杂在一起,汁水淋漓的,涎水将下巴打湿,金淙‘唔’了一声,感觉自己又要起反应了,两手扶着她滚热的大腿,羞得几乎要哭出来。
  按照约定,这是北堂最后一次跑江湖。游轮停靠在长岛西端的上纽约港,为期七天的航程很快就要结束了,金淙跟着游客一起下船,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他的小伙伴绕着他打趣,鼓励他大胆一点,抛弃物质主义的抽象评论,不要被世俗之见给困囿住了,年龄不是问题。佳珲亲自前往纽约市,跟‘蔷薇花坛’甘比诺女士打招呼,借用她的地盘出一批货,嘴里哼哼着‘教母驾到,统统闪开’,一巴掌拍在了北堂岑的臀大肌上,色情地揉了两把,说‘练得不错’。这是职场性骚扰,北堂岑正忖此人纵横多年为何仍然未被击毙,一眼瞥见金淙的小拉杆箱孤零零站在码头。
  金淙气喘吁吁地跑回船上,将一张小卡片递给北堂岑。“北堂女士,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他指着一串数字进行说明,随后又往下指,说“这是我的微信号和邮箱。”他说罢,踮起脚,在北堂岑的脸颊上亲吻一下,语速飞快地说“您不联系我也没关系,我不想听您说责任,我不想成为您的责任,我想成为您的爱。再见,北堂女士,一定要再见哦。”
  整得像上个世纪的马来红巾男送情人一样,北堂岑有些被他的话击中了,可随后又想起金淙的年纪还很浅,估计只是心血来潮。北堂岑犹疑着将卡片揣在前襟的口袋里,说“再见。”
  理所当然的,回国之后北堂岑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干她们这行的都是这样,浮花浪蕊,窃玉偷香,只要不流露真情,就不会有虎狼破门而入。别说什么情夫、爱人了,连儿子都不能太亲近,斑儿的户口一直落在孤儿院,她们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母子,却是领养关系。
  北堂休整了两天,马不停蹄地赶往教母闹中取静的小园林,教母找她也没有旁的事情,就是问她儿子多大了。北堂岑一怔,说“儿子在我妈妈那儿,我妈妈不是好惹的。”
  当年她十二岁就敢在布鲁克林的街头暴揍毒贩子,被教母一眼相中,一打听才知道她妈妈更是狠人。罹患PTSD不能自理生活,每天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后因过失杀人而单亲携女远走她乡,谁知又被全球儿童安全组织剥夺了抚养权。北堂岑流落在漏洞百出的收养系统里,不管把她送到哪里去,她总能成功离家出走,从寄养家庭跑回妈妈身边,是远近闻名的问题儿童。教母为了把她妈妈弄到疗养院接受治疗,派出二十人军团,谁能想到她妈妈在自家院子里挖了战壕,用网球发射器往屋子里扔酒精泵,炸伤五个,烧伤三个。如果能把北堂母女都收入麾下,教母简直不敢想,她该是多么开朗的犯罪集团头目。
  老太太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终身不愈,但她在绝望中再次找到抗争的办法。她老人家现在是非洲一个非营利性反偷猎组织的培训教官,首屈一指的追踪人员,因巨幅纹身而喜提绰号‘Black Tiger’,其攻击力堪比黑虎蛇。她战斗过,也幸存了,然而没有照顾好女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爱是常觉亏欠,没有谁比她更适合承担保护弱势动物的任务,她将每头野生动物都看成当年尚且幼小的女儿来珍视。北堂岑每年六到九月都不见人影,这么大的人了,背着长颈鹿水壶说‘妈妈要带我去看动物大迁徙’,如果教母敢说一个‘不’字,老太太那沙包大的拳头下一秒就会砸在她的鼻梁上。
  “你这个妮子有信任问题,是毛病,得治。我招惹谁也不敢招惹愤怒的母亲,你妈妈就够我喝一壶了。”教母从口袋里取出朴实无华的信封递给北堂,回忆着信中的内容说“墨尼佩学会诚挚地感谢您,职业是国际货运的东方女人。真正的英雌,但行好事的墨尼佩之友,愿墨尼佩学会有幸为您及家人的教育、娱乐、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我就是多管闲事,问问你儿子是不是上学的岁数。”
  人世多错迕。生活本来就是充满突发事件的一团乱麻。北堂岑是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把斑儿送进墨尼佩学会名下的高校。
  斑儿这孩子成天傻乐,无忧无虑的,入校半学期没看到他在学业上有什么成就,倒是参加了好几个社团,交了不少好朋友。这样其实也可以,北堂岑对他并没有什么要求,多看点书和多吃点饭也差不多,只要能平安长大就行。斑儿问她能不能邀请好朋友到家里来过周末的时候,北堂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个孩子很少提什么请求,既然提了,哪有不满足的道理。
  从上午就开始准备,灶上小火坐着牛腩,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家务活看着不多,做起来很琐碎,北堂岑实在有点累了,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断断续续三个月,淫秽杂志还没看完,搭在她的胸口。其实低俗到这种程度,已很难引起人的欲望了,北堂岑更多是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和有始有终的习惯继续阅读,按照她的习惯,睡觉时书总用来遮光,但想把这本彩色插图的杂志盖在脸上,即便是她也需要一些心理建设,而且给人的观感也不好,太猥琐了。
  金淙进屋的时候,恍然生出一股错觉,好像是思念穿越时空,回到几个月、乃至于更久以前。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北堂女士在他的生命中刚刚出现三个月,更久的以前,她们应当是不认识的才对。
  北堂女士的长发一如既往地顺着肩头铺在地上,如同奔涌长河,巨幅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金淙感到地板都摇晃起来,简直分不清这是在陆地还是在游轮。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是完全的开心,三个月了,北堂女士没有联系他,肯定是不喜欢他。而且这样一名女士,她身边肯定围绕着很多男人吧?都是那种体态修长,谈吐成熟,风月场上游刃有余,各种体位手拿把掐的熟夫。金淙不晓得自己对熟夫到底有什么心理阴影,反正就是很抵触,他觉得北堂女士看上去就像是喜欢熟夫的样子。
  “那是我妈妈,最近休假在家。”斑儿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刚刚看了,家里没有饮料了,我去买点。你还喝接骨木气泡水对不对?我再给妈妈买点水果和零食。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超市有点远,我骑车快一点。”
  还跟他一起去呢,金淙恨不得斑儿快点走。他摇头,但又觉得自己对斑儿有一些长辈的责任,于是很温柔地说“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然后把他轻轻推出门了。
  斑儿摸不着头脑,骑着自行车很快就消失在山路上。金淙在玄关又站了一会儿,才走到沙发边,抱着膝盖看着北堂女士。
  她的工作肯定不是单纯的国际货运,否则对人的目光何以有如此敏锐的感知?梦境与现实接壤,北堂岑警觉地睁开眼,在看见金淙时愣了会儿神。肩臂的肌肉因猝然醒转而微微发木,北堂岑在屋内扫视一圈,一切都正常,就是多出了一个金淙。在游轮的甲板上互道再见,自那以后北堂岑就没有再联系过他,有几回她也想到那个孩子,玉雕似的小脸,小狐狸似的性格,香香软软的一小团,热乎乎的,很可爱。
  做梦呢吧。
  抻了抻双腿,活动脚腕时发出骨骼弹动的清脆声响。北堂岑翻个身,杂志从她身上滑落,在沙发上弹动一下,结结实实地铺在地上。她瞥一眼,从堆砌着的一连串生殖器与拟声词中看到很罕有的人物对白:
  ‘It be a self- fulfilling prophecy’,she says.
  (‘一语成谶’,她说。)
  闭着眼的俯仰吐息间,北堂岑意识到不对。她睁开眼,猛地坐起身,看见金淙将那本杂志拾起来,红着脸放在茶几上,像被烫伤了似的迅速收回手。斑儿的好朋友是金淙。都在墨尼佩学会,确有这样的可能性,只是概率大小而已。北堂岑刚睡醒,感到一阵茫然。
  “北堂女士。”金淙有点小委屈,但还是开心和振奋更多,不论语气还是肢体都没有一点点疏远,就好像从来不把她当成萍水相逢的一夜情对象。
  “您都没有联系我,简直伤了我的心。”金淙跪坐在沙发边上,往她怀里钻。北堂岑下意识地往后靠,挪了个地方出来,搂住了他的腰。肌肉记忆怎么如此悍然?这动作熟悉得让人费解。她拍拍金淙,道“不是你说不联系你也行吗?”
  “我那是装的,我要成熟。”金淙哼一声,并没有成熟多久,抬头在北堂岑的脸鬓上亲,说“可我要是说,我盼着您联系我呢?我要是说,我盼着您爱我呢?”
  上一次见面时,金淙的爱意引而不发,如今随着明晃晃的一双眼瞳,可谓是平铺直叙。她再三避让,一退再退,这个孩子反倒步步紧逼,咬定不放。什么情情爱爱的问题,物质主义的评判,说到底都只不过是信与不信。都怪她在那么一个时间节点从天而降,闯入金淙的生活,这个孩子对她是再信任也没有了,一但缠上,就怎么甩也甩不掉——毋宁说她打心眼儿里也不太想把这孩子甩掉。北堂岑忽而觉得很不公道,在心里颇感无奈地笑骂一句,抬手照着金淙的屁股揍了很响亮的一巴掌,说“小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