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先换件衣服去上班。”姜谨言收拾起空碗,给母亲擦了把脸,又吩咐姜慎行。“慎行,你陪着妈,我今天得上班去,中午你还是去福婶家吃饭。”
  姜慎行乖巧的搬了个凳子端端正正坐在姜妈妈床边。
  姜谨言鼓励的摸摸他头,得到他一个回应的微笑。对自闭症患者,每一份与人的互动都实属不易。难得弟弟有这样自发性的微笑,姜谨言赶紧拉过他,轻碰了下他额头,用这个父亲生前常对他们做的亲昵动作,表示对这个回应的鼓励。“慎行做的很好,要对人微笑,要看着别人的眼睛。”
  姜慎行笑得更灿烂了,年轻俊美的脸庞像天使般纯真而炫目。
  姜谨言有点恍惚,他们是双胞胎,却长得并不很像,慎行更像母亲,五官集中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个子也是高而挺拔。而姜谨言则明显是两人中的劣质品,个子刚过一米六,相貌比起慎行远差一大截,时常被父亲笑称,是西湖边上垃圾桶里捡来的。可偏偏这么优秀的慎行却在智力上有所缺失。
  姜谨言时常在想,难道真的是上天嫉妒他的完美,总要让美好的事物有那么一点缺憾。
  姜谨言暗暗叹了口气,拎着兔子先生回到自己房间,将它安置在床头一角。孩子气的对着它自言自语。“乖小兔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虽然比不上你前主人的房间那么豪华,但我会好好对你的,你乖乖呆在家里陪妈妈和慎行哦。”
  兔子先生依旧微笑看着她。
  姜谨言伸出食指轻抚过它嘴角弯曲的弧度,脑中却瞬间浮现某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上弯的柔软双唇,以及那双唇带来的灼热温度。
  手指被烫到似的突兀的缩回来。姜谨言赶紧甩掉脑中杂念,换了身衣服,拎起包下楼。
  跟戴伟和福婶一起吃过早餐,姜谨言向福婶交代了下弟弟和母亲中午的的伙食问题。便搭上戴伟的顺风车去剧院上班。
  两人在车上聊起上次横店的古装戏。说起这事戴伟真是一阵激动。“我正要跟你说呢。武术指导和导演都问我要了你的资料,说是下次有合适的戏,一定找你去。这个导演挺大牌的,私下都不大搭理剧组演员,倒亲自来问我要了你的资料。谨言,我看你搞不好要一举成名,当明星了。”
  姜谨言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你想太多了吧。演员这行饭哪这么好吃,我们剧院来的那些话剧演员,年轻貌美的一茬又一茬,能混成名角的又有几个,多少人领着两千块的基本工资,混不上戏,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也是,我这几年在横店,眼见着每年几千的横漂聚在演员工会,个个等着一举成名,真正能混上职业演员这条路的还真是没几个。不过只当是份兼职活儿混混倒是可以的。”
  姜谨言和他一样心态,就只把这当是业余的兼职,倒真是从没存过要以此为业的念头。“等过阵子放假了,我和你一起去横店蹲几天。我们想办法攒点钱,给莎莎他们买架钢琴。”
  “行,这阵子我先帮你留意着,再有跟上次一样大价钱的活,我立马电话你。”
  “好咧。”
  姜谨言万分庆幸,她爸当年卖了房子后,选择跟戴伟一起将房子买在了福婶一家一个新村里,如今三家人毗邻而居。三个同样是家有自闭症儿童的特殊家庭,同样的苦难,让他们几乎是一家人般亲密相处,远比一些名义上的亲戚要亲的多。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事,只消一句话,另两家必是倾力相助。
  若不是如此,光靠姜谨言一个人,真不知道这些日子究竟怎么能扛过来。
  姜谨言在剧院门口下了车,刚巧碰到几个同事。
  票房卖票的张阿姨见到开车离去的戴伟,忍不住八卦。“姜助理,你男朋友啊,看着挺老实的样子。”
  姜谨言忙解释。“不是,是我家邻居。”
  张阿姨继续暧昧的刺探。“哦,是吗,那你家邻居人真不错,这么大清早的送你上班。”
  “顺路而已。”姜谨言皱眉岔开话题。“这几天上的那个厕所政治,票房还好吗?”
  “好,好得不得了,翟老师的戏名气摆在那儿的呀,门口黄牛天天盯着我,票子还有伐,票子还有伐。”张阿姨激动了。“戚经理的女朋友运气真是好,听说戏剧学院还没毕业呢,就演女一了。”
  另一个小卖部的王阿姨顺口接了句。“人家长得漂亮呀,演技也好。说话也是斯斯文文,难怪戚经理欢喜得不得了。”
  张阿姨推推她。
  王阿姨终于反映过来,赶紧改口。“不过我们小姜也不差的,长得也是水灵灵的,待人也和善。”
  姜谨言被她生硬的逢迎搞得哭笑不得。好在已经到了剧院门口,终于能结束这段尴尬的攀谈。
  姜谨言来到位于剧院后方的办公区域,在更衣室换上西装窄裙的工作服前往办公室。几乎可以肯定等着她的必定是一场争执,曹静那天被她砸得这么狠,估计早在戚世柏面前告了不止一次状。
  打起全副精神敲了敲剧院经理办公室的门。戚世柏打着手机出来,皱眉示意她进去。自己仍是全神贯注的接着电话。
  “好的,李老板,我会安排好接待工作的。您放心吧。他什么时候来?”
  “还没定?哦,那我等下就叫员工们准备好,务必以最饱满的精神面貌迎接他。”
  又是市里哪个领导要来看戏?姜谨言揣测。看戚世柏这狗腿的阵仗,应该是个大人物。
  戚世柏讲完电话,气势汹汹的站到姜谨言面前。“姜谨言,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啊,上班说不来就不来,连提前请假都不请。”
  “我给你发过消息,我真是生病了。”姜谨言辩解。她确实是去医院住了一天,还花了她一千多软妹币呢。
  说起发消息,戚世柏又揪到她小辫子。“你以为发个消息就完了,我回了你十几个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说说看,你这是昏迷了?还是不醒人事了,连接个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在挂水,挂完忘记了。”
  “你自己说这次的事怎么办吧?”
  姜谨言早提防着他要来这套。“我这几天都开了病假单的,等下就交到人事去。”
  “不会又是什么社区医院的病假证明吧?”戚世柏拆穿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邻居福伯刚好在社区医院做社区医生。”
  知道又如何?姜谨言针锋相对的反驳。“员工手册没有规定社区医院的病假条是不被认可的。”何况她这次是真的发了烧。
  “别跟我强词夺理。”戚世柏说不过她直接蛮横的命令。“前三天我批过的假,算你请假,后几天我没批过的,算旷工。”
  旷工一天要扣三天工资,一涉及到钱,姜谨言顿时按捺不住。“凭什么,我完全按请假流程来的,病假本来就可以事后补假条,而且我还事先给人事和你都发了消息,你凭什么算我旷工?!”
  “凭什么?就凭我是这里的剧院经理,这里我说了算。”
  姜谨言气结。“你这是想为曹静报仇?”
  戚世柏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砸她一下,爽完就完了吧。”
  确实不该逞一时之快,姜谨言反省着自己。她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情绪。“这次的事情,算我错。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招惹她,你也确保她以后再不要来招惹我。”
  “你们女人间的事我不想掺合。”戚世柏狡猾的推卸责任。看姜谨言被曹静撩拨得火冒三丈正是让他暗爽不已,他怎么舍得放弃这个乐趣。
  刚压下去的火,又被他激起来,姜谨言忍不住质问。“戚世柏,你不要太过分。不掺合现在这算什么?”
  戚世柏也干脆耍起无赖。“不算什么,就是看你不爽,故意的。”
  姜谨言被他的神经病气得快吐血。“戚世柏,你搞搞清楚,你自己劈腿甩的我,你有什么可不爽的?”
  第 23 章 爱吃醋
  戚世柏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气父亲的专/制,阻止他们的恋情?气姜谨言的不肯妥协?还是气明明看似被甩的是姜谨言,他却一个人煞笔似的抱着新欢,却忘不掉旧爱。某人却跟那个死胖子出双入对,还甜甜蜜蜜的乘着死胖子的破面包车来上班?
  一想到早上两人共乘一车出现在剧院门口的画面,气又不打一处来。“中午曹静来找我吃饭,你当面向她好好道歉。”
  姜谨言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却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她扭过头,不去看戚世柏得意的脸。“随便吧,等她来了你喊我。”不就是道个歉么,又不会少一块肉,更不会少一块钱。
  戚世柏很满意这个结果。“等下集团公司的副总裁要来我们剧院。你去通知所有员工各就各位,安排好自己工作,注意自己仪容仪表,务必给副总裁留个好印象。”
  “公司总部的人要来?”姜谨言所在的剧院,隶属一家名叫腾飞国际的中型剧院管理公司,该公司经营管理着七家国内一流的剧院和一家演出公司。
  “不是公司总部,是集团总部。”戚世柏跟她解释。“我们算是乔氏集团下属机构之一,不过乔氏主营业务是地产,剧院管理只是顺带的。一般他们都跟腾飞对接,不会直接过问我们这边的经营。”戚世柏也奇怪,集团大佬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来剧院参观。
  一听到乔氏,姜谨言瞬间就懵了,她刚知道原来自己工作的地方,竟是跟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仍心存一丝侥幸,讪讪的问。“你说的乔氏不会就是c市首富的那个乔氏吧?”
  “是的。”戚世柏得意。“所以你该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我们公司,你就好好珍惜你的饭碗吧。看看你这样子,衬衫领子敞着,领带歪着,这样子被乔副总看到,还以为我们剧院就这精神面貌。”
  戚世柏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她,顺手帮她把衬衫扣子系到顶,又将她歪着的领带仔细整理一番。“也就我当经理,能这么纵着你,换个其他人来,你早就被你自己的爆脾气作死几百遍了。”
  姜谨言的大脑仍处于无法接受现实的当机状态,这个乔副总,不会刚好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乔副总?那她现在是不是该找个地儿躲一躲?
  姜谨言太过专注于这个问题,以致于丝毫没注意戚公公对她着装的纠正。而当小王贸然推开门时,戚世柏仍拽着她的领带在调整位置,甚至顺手抚了抚她衬衫上的皱褶。
  小王跟姜谨言一样是才进公司没两年的新员工,只知道自己属于剧院管理公司,连上头的总公司都不甚了解。更是丝毫不知道乔氏集团才是他们真正的大老板。
  她以为自己一大早就接到一笔大生意,兴冲冲的朝着戚世柏邀功。“戚经理,有个乔氏集团的陈助理和乔先生来找您,说是要谈租场的事,我帮你把他们带上来了。”
  办公室里两人同时惊了惊,震惊的原因却是大相径庭。
  戚世柏因为大老板的突然莅临而有些慌张。
  姜谨言则是被门外熟悉的身影瞬间攫住心神。他今天穿着一身蓝灰色的三件式西装,脸上仍旧戴着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总是散落在额间的刘海,被发蜡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起,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英挺儒雅。
  他站在门口一个逆光的位置,镜片的反光遮挡住了那对勾魂的桃花眼,姜谨言看不清他的视线,心里不知为何却微微泛起一阵酸楚。明明昨晚刚刚别过,再见为何却有久别重逢的心酸。
  “戚经理,姜助理,你们好。”
  开口打破僵局的是乔旻身旁穿黑西装的年轻男人,姜谨言认出他是在横店开车送他们回来的助理,貌似叫陈谦。
  陈谦同戚世柏交换过名片。又假装初次见面的同姜谨言握手。“姜助理你好。”
  姜谨言尴尬的应承着,却分明看到陈谦眼中的促狭。
  陈谦又向两人介绍。“我们乔副总。”
  “乔副总,你好。”戚世柏略显激动的伸出手。
  乔旻伸手同戚世柏随意握了握。
  姜谨言惯性的也跟着把手伸出去。
  乔旻却很快收回手去,丝毫没注意到姜谨言似的别过脸去。
  姜谨言囧了囧,尴尬的把手伸回来,好吧,她这个级别是没有跟乔副总握手的资格。
  戚世柏把两人请到剧院最豪华的那间vip化妆间兼休息室。
  陈谦开门见山的向两人表明了来意。“为了响应政府厉行节约、不铺张浪费的号召,今年公司的年会聚餐不得不取消,但考虑到员工们应该有一个欢度春节的气氛,所以我们考虑把年会办在剧院,搞一台文艺晚会,丰富下员工们的文娱生活,增强企业凝聚力。”
  说到底就是现在不能大吃大喝了,就看看联欢会吧。姜谨言在心里暗乐,乔老爷子还真是酷爱联欢会。只是令她不解的是,这种小事难道要乔副总亲自来操办吗?
  戚世柏显然也对此心存疑惑,所以当陈谦提出要跟他详细讨论晚会整体策划,而让姜谨言带着乔旻去参观剧院。戚世柏口头上应着好,却借口拿资料,拖着姜谨言闪到办公室。
  “你等下想办法和这个乔总裁套套近乎。看看他们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什么意思?”
  “你真信他们就只是来谈年会的事?肯定是有什么别的事,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是好事还是坏事。”
  姜谨言为难。“我一个小小助理,能探到什么啊?你也看到了,人家可是握手也不屑跟我握的。”
  戚世柏也觉得是有点为难她了。“你就尽力而为吧。我尽量从陈助理那里多打探点消息。经办的应该知道得更清楚,这种挂名副总裁估计也是什么都不管的,一时兴起到这里玩玩而已。你别给我捅篓子就行。”
  姜谨言眉头蹙得更深了。这还真不好说……
  两人商定完策略回到休息室。戚世柏吩咐姜谨言好好带乔副总参观剧院,自己则领着陈谦往策划部去了。
  姜谨言忐忑的走进休息室附设的小会客间。
  乔旻正坐在靠窗的一张红色沙发上,他眉头微蹙,薄唇紧抿,手里捧着一本剧院的会员杂志,看似聚精会神的读着杂志上的文章。
  姜谨言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跟他打招呼。
  刚好咖啡吧的服务生进来,上前小声询问乔旻对咖啡的喜好。
  乔旻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门口的姜谨言。“不要咖啡,最近不知为何心火旺得很,还是喝壶茶去去火。”
  由这一眼,姜谨言不由得联想他旺盛的心火不会刚好跟她有关吧?尴尬的强挤出一丝职业性微笑,走到沙发前礼貌询问。“乔先生是喝完茶再开始参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