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我说的,咱走着。”
  看他们三个呼啦啦走了,张晓晓才松了一口气,真是不想和这种人纠缠,浪费时间。
  ——
  学校就在镇子的东边,骑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张晓晓和赵荷香到学校先把车放在车棚锁上。赵荷香走在前面,张晓晓慢慢跟着,一边打量着这所学校。
  这个学校包括初中和高中,也就是两排平房,一共八间房,4间初中班级,2间高中班级,1间办公室,1间杂物间,不大的小操场。这时候班上已经没有人了,高中毕业了,初中也正在放农忙假,整个学校看起来静悄悄的。
  张晓晓和赵荷香来到办公室门前,门是虚掩着的,赵荷香举起右手,曲起手指试探性地轻轻敲了三下门,等着回应。
  不一会,门内响起一声中年男声“进来”。
  张晓晓和赵荷香应声推门进去,办公室内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中年男子正在伏案写着什么,是她们高中的班主任钱老师。
  钱老师听见脚步声近了,抬起头笑看向她们俩说道:“是你们俩呀,是来拿毕业证的吧?”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沓纸张,“你们来的还挺早的,我还没来得及整理,等等我这就找给你们。”
  现在上高中的女孩子少,学习还认真的更少,所以钱老师对认真完成学业的张晓晓和赵荷香印象很好。
  不一会儿就听钱老师对她俩说:“找到了。”抽出2张纸递给了她们。
  “你们拿好毕业证,没事么事就赶紧回去吧,还能帮家里做做活。”
  “谢谢钱老师!”两人一起道谢。
  这时候的毕业证就是写着信息,盖着红戳的普普通通的黄色的纸。不像现代的纸张很好,还有一个精美的保护壳,不过同样珍贵就是了。
  张晓晓她们俩小心收好毕业证,跟钱老师告别后,取了自行车就出了学校大门,往供销社骑去。
  镇上的供销社一共就2层,大门口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牌子,其实经济发展十分缓慢,物资常常缺这个少那个,根本没法保障供给。
  没等停好车,赵荷香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座,拉着张晓晓赶紧去寄放自行车。拿了存根就跑进供销社,一层主要负责售卖日用百货,张晓晓跟在后面进门就看见赵荷香已经到了第三个柜台那里,正在买雪花膏,售货员爱答不理的回应着赵荷香。
  供销社的柜台都是木头架子,上面和侧面都嵌着透明的玻璃,一 米高,差不多60厘米宽,每个售货员负责一个柜台,要什么都要跟售货员说,她给你拿,完全不能和现代的商场比较。
  售货员也一点没有“顾客是上帝”的服务意识,张晓晓看到墙上悬挂的“为人民服务”条幅,莫名觉得讽刺。
  赵荷香买好雪花膏回来就挎上她的胳膊说道:“晓晓,我们去去二楼看看吧?”
  “好啊”这正和她意,张晓晓答应的很爽快。
  二层是男女成衣,各种高级品,比如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等等。
  虽然赵荷香她们俩买不起,但是逛街是女人的天性,逛逛看看,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这个时代的成衣,样式也并不多,只有中山装、列宁装、衬衫、布拉吉、仿军装等;颜色更是单调,基本就黑白灰蓝,军绿,大红,亮色很少。
  供销社本就不大,她俩很快就逛完了。出来也才八点多点,赵荷香说早上起得早,没吃什么东西,想去吃早餐。
  张晓晓早上也就只吃了半个白煮蛋,一碗稀稀的红薯粥,骑了半个小时的车又逛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而且她作为一个曾经的美食博主,对吃的好奇心很重,也想尝尝这里的东西好不好吃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进了镇上的国营饭店,这个点基本上大家都去上班了,就只剩三两个人吃早餐了。
  张晓晓看了下店里的菜单牌子,油条4分/根、豆花(原味3分/碗,咸味4分/碗,甜味5分/碗)、芝麻饼3分/只,阳春面8分/碗另需粮票二两……
  这时候的东西好便宜啊,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凭票购买了!张晓晓在心里感叹道。还好出门的时候带了原主的挎包,里面有5角7分钱和可怜的一点粮票,估计原主以前上学是攒得零花钱。
  赵荷香要了一根油条,一碗咸豆花;张晓晓要了一碗阳春面。两人点好东西领了号码牌就找了个靠里面的桌子坐下等了,这会儿人少,不一会就听见窗口喊她们的号码。
  这时候的东西量是真的实惠,张晓晓点的阳春面很大的一碗,就那种比脸大的碗,不过里面只有一点油花儿和葱花,看起来清汤寡水的,面倒是不少。
  赵荷香已经迫不及待吃上了,她的油条加上一大碗豆花完全够一个小姑娘吃的,胃小的估计还吃不完,不过这时候的人应该都挺能吃的。
  张晓晓也赶紧尝了一口阳春面,面爽滑劲道,味道比较原汁原味的风格,不会太咸,很合她的口味。
  两个人饱餐了一顿,出了国营饭店已经九点多了,天也渐渐热起来了,两个人就商量着,这就往回走吧。
  吃饱了也有力气了,赵荷香这回坚决要换自己骑车带张晓晓。
  张晓晓拗不过她,就答应了赵荷香,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她就体会到了土路下,坐在行进中自行车后座的酸爽……
  夏日的风不时吹过, 即使是骑着车可以稍稍减弱热度的侵袭,但是越接近中午越是热人的紧,尤其是载人的赵荷香,十点多,才到了张晓晓的家。
  “终于到了,这天气热死个人。”赵荷香停下车,拿手背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荷香,你先来我家歇歇脚,喝点水吧!”张晓晓跳下车座,走向大门去开锁。
  “不用了晓晓,我得赶紧把我二嫂的车子还回去,免得又被我娘念。”说着就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这时候没有空调的大夏天,这个点外面太阳升得老高,热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仿佛愈加烦躁了几分……
  张晓晓回到自己的房间,赶紧拿起茶缸,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凉白开,顿时感觉整个人舒爽了不少。取下挎包,拿出里面的毕业证,拉开原主存放东西的抽屉,里面有头绳、嘎啦油、雪花膏,还有一本□□,书下面压着初中毕业证,张晓晓把刚拿到的高中毕业证也放到一起。
  从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张晓晓才真正一个人坐下来。
  她不禁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她要怎么过下去,原主已经十七岁高中毕业了。这时候再往上想读书只有推荐工农兵大学,不过到村里面的名额一年都不一定有一个 ,自己还是别想了,至于嫁人什么的想想就坚定拒绝,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上学的孩子呢。
  张晓晓就决定了,等张奶奶回来,自己和她商量一下,自己以后可以干点什么赚点小钱钱,毕竟从原主记忆得知这时候已经不像五六年前,气氛那么紧张了。
  或许可以商量张奶奶让她偷偷倒腾点吃食去镇上,不能白白浪费自己曾经美食博主的名头啊!到时候就可以多给张奶奶你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了。
  唉,就是不知道张奶奶会不会同意自己去倒腾,要是不同意她可怎么办哟!
  还没等张晓晓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就被去而复返的赵荷香打断了。
  “晓晓,晓晓,快出来,你奶奶出事了!”
  第三章 金手指 现
  张晓晓听到话音一惊,赶忙跑出房间,出了堂屋门就看见赵荷香正气喘吁吁的从大门跑进来。
  “我奶奶怎么了?”张晓晓忙向赵荷香问道。
  “你快跟我去周大夫家,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赵荷香一把拉过张晓晓的胳膊往大门外跑,边跑边解释着,“我刚从我二嫂家还完自行车出来,就碰上我娘,她跟我说张奶奶出事了在周大夫家,让我赶紧带你去。”
  从回忆得知周大夫家世代从医,医术很好,救过不少人,让张晓晓的心定了不少,跟着赵荷香向村西头周大夫家跑去,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张奶奶千万不要有什么大事,她才刚刚有了个疼爱自己的亲人,一点也不想对自己好的人有什么事。
  到了周大夫家,就看见院里院外围满了人,就连上午遇见的赵兴发三个,也 都在院子一旁,蔫头耷脑的。
  大家看见张晓晓来了,赶忙让出道来,一边七嘴八舌道:
  “诶呀,晓晓丫头来了,我们快让让。”
  “晓晓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从小就和奶奶生活,这好不容易毕业了,奶奶又出事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这回张奶奶是悬喽!”
  “这赵广仁家的小子,真是不干好事,平时不上工就算了,这回更是过分……”
  “……”
  张晓晓模模糊糊的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了,加快步子走向屋内。
  正撞上周大夫从里屋走出来,脸色凝重地对着村支书和大队长摇了摇头,说道:“唉,老人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被野猪一撞更是伤得不轻,去大医院估计也是没什么用,更有可能没到医院就……。”
  “这……”
  “周大夫,我奶奶呢?她到底怎么了?”张晓晓快步上前,带着一丝希冀的眼望着他。
  “晓晓啊,你奶奶她…她在里屋,你去看看她吧。”周大夫看着张晓晓面带不忍地说。
  张晓晓眼里的希冀一点一点消逝下去,她脚步凌乱地走进了里屋,一进去,就看见张奶奶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灰色的衣襟上还有刺目的血迹。
  她脚步沉重的上前,握住张奶奶的手,带着哭音说道:“奶奶,你醒醒啊,我是晓晓啊,你看看我啊?”说着眼里的湿润越聚越多,她忙把头朝后仰,把眼泪眨回去。
  突然张晓晓感觉张奶奶的手动了一下,忙看向张奶奶。
  张奶奶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张晓晓,眼里含着一抹疼惜。她用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尽量回握着张晓晓的小手,虚弱地说:“晓,晓晓啊,奶奶,有话要跟你说。”
  “奶奶,您慢慢说,我听着呢。”
  “本来,看你已经高中毕业了,我也是打算中午下工,回去告诉你的,不想,咳,咳咳…”
  “奶奶您别急,慢慢说。”
  “没事,其实你爹没有死,他在j省当兵,你一岁的时候他非要跟你娘分开,我说他也不听。我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子,你娘也没地方去,就商量着没跟村里人说,不然你娘肯定会被村里长舌妇闲话,没想到你娘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最后,郁郁寡欢地去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啊!咳,咳咳…”
  “奶奶,这根本就不关您的事,您千万不要自责。”
  “你先听我说,他在部队又娶了个女的,我索性就当做没这个儿子,咳咳,咳…
  以前你小时候还会问他,后来大了可能听村里人传,他死在外面了,就没再听你在我面前提起过他,我也就没跟你讲,不想你为了他伤心。”
  “虽然我不认他,但算他还有点良心,每年都会邮寄回来一些钱票。后来,还提出过要接我们去,不过我没有同意,晓晓不会怪奶奶吧?”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她实在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晓晓 受委屈。
  “怎么会,奶奶对晓晓最好了,晓晓永远也不会怪奶奶”张晓晓想着,这么疼爱孙女的老人,原主也一定不会怨怪老人家的。
  “好孩子,我知道自己这回真的不能再照顾你了,一会儿我会拜托支书到时候帮你给你爹拍电报,你爹寄回来的信封上有地址,到时候你给支书就好。这些年你爹寄回来的钱票,我也没怎么花都攒着呢,就在我炕上衣柜里面锁着呢,钥匙你知道在哪。”
  “咳咳咳……你都自己收起来,谁也不要告诉,留着自己花用。到时候你爹会来接你,你就跟他去春省吧,咳,咳咳…咳,咳咳…”说完张奶奶就更虚弱了。
  张晓晓听张奶奶交代完,眼里含着的湿润再也忍不住,泪珠子顺着脸庞滑下,啪嗒、啪嗒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哽咽地说:“奶,奶奶,我不想您有事,想您一直,一直陪着晓晓。”
  张晓晓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的事,是自己奢望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张奶奶,是真的不想张奶奶走。
  “傻孩子,人怎么可能一直在,你也不要怨兴发那孩子,一切都是奶奶的命数,咳咳…咳,咳咳…”
  张晓晓这才记起,原来大门口村人议论的赵广仁家的小子,就是赵兴发。
  “晓,晓晓,你先出去,去,去帮奶奶,叫支书过来,奶奶有话,说。”
  听见张奶奶的话,张晓晓小心地放下老人家的手,擦了下眼泪说道:“好,奶奶,我这就去帮您叫支书。”
  叫了支书进去,张晓晓就在堂屋找了个角落坐下了,周大夫和大队长看她红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支书就出来了,对张晓晓说:“丫头,你奶奶去了,你不要太伤心;我会给你爹拍电报的,你到时候就跟你爹去他那里吧。”
  晓晓听到支书的话,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句‘你奶奶去了’,大脑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开始浑浑噩噩的。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不知是平行时空还是什么地方的76年,才想好好过日子,奶奶就去了,徒留自己一个人。
  在原来的世界就是自己一个人。老天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呢?还是她天生就应该孤身一人的命。
  张晓晓现在因为张奶奶的去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我怀疑,自顾自地默默流着眼泪。外界的一切都被她屏蔽掉了,整个人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的状态。
  村里人只当她是因为奶奶去世,过度伤心所致,毕竟还是个女娃,一直被张奶奶宠着,没经过什么事,现在这样是在所难免的。
  支书媳妇就让自家闺女赵荷香,先陪着张晓晓回去张家。村里人在大队长和支书的组织下,能出力的出力,都尽力帮着处理张奶奶的后事,毕竟张奶奶一向与人为善,跟村里人关系都不错。
  一连几天,张晓晓都有些不在状态,勉强跟着村人料理了 张奶奶的后事。
  这天从张奶奶的墓地回来,已经大下午了,支书媳妇和她闺女赵荷香,陪着张晓晓。
  “晓晓啊,我家你赵叔说让我跟你拿你爹的地址,他好去给你爹拍电报。”支书媳妇拉着张晓晓的手说,“先前我还为你发愁,就剩你自己一个人可怎么过,现下好了,你奶奶虽然去了,但你好歹还有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