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人心不古
  以茶代酒?
  想干嘛?
  “嗯,知道了。”
  李娟伸出双手接过,没有往嘴边送,小心翼翼地捧起,走到郑睫所在的位置。站定,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腰弯了接近90度,双手奉上手中的茶杯。
  “对不起,我讲话太冲了,你别往心理去。”
  “啊,那个,没关系,我,我也........”
  郑睫显然吃惊不小,一贯麻溜的嘴皮子都结巴了。
  她原本以为李娟恃宠生骄,成了高高在上的阔太太,由不得她像以前一样用开玩笑的语气来活跃气氛。结果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舌头打结不说,双手接过茶杯都不知道该不该喝了,
  其它人更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一时间面面相觑,楞的很彻底。就连卢伟都颇为惊讶,眼睛微微眯起,炽热的光洒在曾经熟悉无比的面孔上,仿佛分别多年以后的重逢时刻。
  这种距离感让人既陌生又好奇,很想知道他这些年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
  只有三个月而已,为何会有如此漫长的感觉?
  是他们还在原地踏步的关系?
  抑或是他的成长速度太快,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智商高达135,和他相识了足有25年的卢伟都不敢确认,何况其它人。
  其实自从他涉足官场,先是把国内搅的天翻地覆,接下来又把俱乐部高层折腾的鸡犬不宁之后,他与他们之间的境界差距就开始越拉越大了。
  球场与官场虽有相通之处,风险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他们通常在更衣室里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影响力视场上表现而定,能达到助理教练的层次已经是极限了。主教练,俱乐部高层,国内足球上层建筑,这些高高在上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太过陌生,远远超出了能力范围。
  即使有幸接触到一些国内国外的大人物,他们也无法真正进入代表权力巅峰的圈子,顶多比同龄人见多识广一些而已。事实上他们也没把心思放在那些力有不逮的地方,安心搞好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他呢?
  从去年夏天放弃休假开始,到现在整整一年时间,期间经历的考验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简单点说,当他们还在打小怪练级的时候,他已经在刷boss了!
  升级速度能一样吗?
  装备能一个档次?
  结果显而易见,于是距离感难以避免。
  随着他在主教练位置上的巨大成功,小伙伴们除了打心底的佩服之外,更在意的是彼此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有变化。
  这属于人之常情,就连卢伟姚厦这种关系更近一层的家伙都不例外,其它人就更难以免俗了。
  他们毕竟不是球迷,将来还要和他在一起共事。如果对他的角色变化缺乏了解,很容易影响他们在他心中的形象,导致原本融洽的关系蒙上阴影。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没有冒冒失失地在赛季结束后过来打扰他,而是选择了远距离观望,等候明确的信号。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李京羽都在到达目的地之后犹豫不决,可想而知其它人会有怎样的忐忑不安。
  卢伟原本没有这种心理负担,现在才发现状况的不同寻常之处。
  想要平起平坐,得有平起平坐的资本!
  他已经身处权利巅峰了,任何决定都会带来强大的影响力,他们还在原地踏步,顶多个人能力上有进步而已。想要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他们得转变角色,至少在涉及事业层面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下属,而不是朋友。
  想想看,一名五大联赛中游球队的角色球员,想和豪门主教练平起平坐,单凭往日交情能行吗?
  即使他不想高高在上,他们能在共事的时候对他构成竞争吗?
  不能的话,抱大腿成了必然结果,与其寄希望于交情,还不如保持些距离,做好份内的事情。忽略这一点,把交情当筹码来换取资源,关系也就变了味。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平常心来面对他手中的强大资源,而他又是个非常重感情的家伙,至少明面上不会拒绝一些看似合理,实则不妥的请求。
  可一旦把他当成万能钥匙,交情也就到了头。
  说白了,有秩序才能有战斗力!
  ......
  “惊讶不?”
  下午时间还多的是,家中老人小孩一起出动之后,原本有些异样的气氛一扫而空,欢声笑语充斥了整个客厅,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尤墨没有厚此薄彼,功夫茶手艺一开始就停不下来,郑睫自不必说,原本颇为拘谨的赵丹妮都放下了心事,说笑不断。
  姚厦却有满腹的话想找人倾诉一番,刚好卢伟也难得一肚子感慨,于是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之后换了个地方,院子里边走边聊。
  两人最在意的地方莫过于这种陌生感从何而来,是好是坏,该如何面对。
  卢伟是货真价实的过来人,又有师傅之名挂在脑袋上,传道授业解惑正是职责所在。姚厦的优点在于虚心好学,重情义疏名利,尤墨曾经亲自给过评语:“心大能容不平事,耿直可交天下人。”
  这会儿听见贴心的问题,话匣子打开了收不住。
  “惊讶,当然惊讶。以前吧,觉得老大没有师傅你那么聪明,却非常了解别人的想法,看似搞笑的背后,事事都能处理的非常妥当,和他相处一点也不会累.......”
  说到这被打断了,卢伟咳嗽两声说道:“意思是说,跟我相处有点累?”
  姚厦的胆大包天也会有碰钉子的时候,于是支支唔唔道:“哪,哪有,以前不觉得,现在更不觉得。是我太笨,老是跟不上思路,才会觉得累。”
  卢伟的角色代入比以前投入多了,听了这话欣然说道:“懂了,就是中间一段时间觉得心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相处?”
  听着声音如常,姚厦好容易鼓起了勇气,重重点了下头,“嗯,尤其是刚来曼联的时候,每天都会发愁,不,不对,说每句话之前都会犯愁,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
  卢伟笑了笑,声音却不无叹息,“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吧?”
  姚厦的领悟能力不错,稍一思索道:“嗯,是我太着急,没有摸清师傅你的性格脾气,也没有把自己的角色吃透,一天光想着怎么得到指点,迅速提高自己的战术水平。”
  说罢还有些意犹未尽,补充道:“以前有老大在,我们啥也不用想,把球踢好就行。进了成年队,国家队,出了国,才真正体会到,像我们这样天赋平平,实力一般的家伙,只会流汗是远远不够的。”
  卢伟来了兴致,眼睛难得睁大,“还有什么比流汗更重要的素质?”
  姚厦的语言组织能力比当年进步太多,以至于自己都有些惊讶,声音里不无自豪。
  “得把自己当成球队的顶梁柱,而不是光想着怎么表现,怎么多进几个球,多拿几个冠军。”
  “光有远大理想没用,得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才能站稳脚跟!”
  “大事小事,场上场下,自己的别人的,即使没落到自己头上,也要有解决问题的想法和思路,才能真正获得信任!”
  “队友信任你,才会形成默契,有缺点也不会被放大。教练信任你,获得的指点才能更快转化为实力,能得到的锻炼机会也会多的多。”
  “就拿刚才那件事来说吧,要是把我换成老大,多半会把嫂子训一顿,省的师娘难堪。”
  “但要真那么做的话,嫂子岂不尴尬?”
  “明明是为了维护老大的形象,结果却落个里外不是人,即使道理能想通,心里能不憋屈的慌?”
  “结果老大只是泡了杯茶,借温格这件事情告诉嫂子,学会给人台阶下,才能避免自己将来没台阶下!”
  听到这,卢伟出声了。
  “补充一下,你们老大这番话不但说给你嫂子听,还有你师娘,省的和头酒没喝成,反倒打起来了。”
  姚厦笑的眉眼乱颤,感慨道:“是啊,师娘也是个要强的性子,人面场上被人怼还不好还击,心里怨气估计大的很!”
  “不,不是估计,是肯定大的很!”
  卢伟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
  “你师娘是怕我没办法和你们老大平起平坐,才用以前那一套来拉近关系。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建立在能力与成绩的基础上,忽略这一点,光凭交情来保持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变样,最后只能落个貌合神离的下场。”
  稍稍停顿了下,声音里不无感慨。
  “过去再美好,也不如将来更重要,所以现在要抓紧时间适应角色变化,别在留恋以前的时光,也别把将来想的太美好。”
  “等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就只能当个小兵,站站岗,放放哨,吹吹牛,跟着沾光或者遭殃吧。”
  ......
  当晚,一场以“东方来客”为主题的私人派对在伦敦著名的langham酒店三楼贵宾区拉开了帷幕。
  这场派对的始作俑者是王*丹,出资人却不是她老人家,而是尤大脑袋。邀请的客人也不局限于尤墨的小伙伴们,bbc,泰唔士报,天空体育,邮报等知名媒体都有参与。
  与上次派对不同,阿森纳从上到下都没有人被邀请。于是有幸参与的媒体高兴之余不无遗憾,还没开始就有些迫不及待,希望得到些内幕消息。
  这帮人倒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是不太能理解他与温格之间的关系。
  被阿森纳前俱乐部主席皮特*希尔伍德当枪使,一步步走向对立面的温格,为何仍然能得到他的信任,甚至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摘桃子,只需一场胜利就能抬头挺胸地重回主教练位置?
  如果是形势所迫倒可以说的通,但眼前这副局面瞎子都能瞧出来,除了尤墨主动让贤,不会有其它可能!
  已经取得破纪录的16连胜,已经摘得联赛与足总杯冠军了,欧冠没能卫冕有什么大不了的?
  顶多不能锦上添花,创造一项可能永远不会被打破的纪录而已,他的执教能力已经得到了一致认可,任何诋毁都不足以降低其中的含金量!
  既然如此,为何不坚持到赛季结束再让贤?
  手中权力说放就放,万一温格有负所托怎么办?
  岂不后悔莫及?
  疑问很多,尤墨却没把心思放在阿森纳,甫一现身就开始和他的小伙伴们互动。
  卢伟,姚厦,李健,隋东谅,张笑瑞,杨晨,范智毅,李贴,李京羽,刚刚走出国门不到一年的邵加一,李伟峰。刚好11个人,虽然个别位置上仍有欠缺,整支球队有些头重脚轻,但若有了自由人的存在,马上就能组成一支战斗力不俗的球队!
  主教练都是现成的,压根不用担心排兵布阵与临场指挥问题!
  于是这样一支特殊的海外军团成了派对主题,既有做为整体宣传展示的意思,也不乏分散开来吸引潜在买家的打算。
  尤其是身在荷甲的张笑瑞,法甲的李京羽,李贴,包括还在国内踢球的孙寄海,四人都已经在欧洲联赛中证明过自己,寻求更高的平台再正常不过。即使没有转会的个人意愿,来自其它俱乐部的邀请也会让他们的身价水涨船高,个人待遇同样会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至于他们背后的广阔市场,反倒成了锦上添花的存在。
  想和曼联与阿森纳在亚洲的影响力掰手腕,得先找一位能排在金球将前十的亚洲球员才行!
  毫无疑问,这样的家伙目前还没有露头的迹象。于是除了竞技层面的考虑,暂时不会有哪支球队会因为亚洲市场而采取行动。
  毕竟人数不少,要是只有独苗一个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这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错点鸳鸯谱的可能,算是好事一桩。
  身为经纪人,王*丹也不屑于拿“这名球员背后有13亿人”之类的噱头说服买家。风格,实力,环境,待遇,样样都能达到心仪的标准;个人能力,上升潜力,适应能力,统统都能拿的出手,转会才能变成动力十足的事情。否则只是瞎折腾,纯属误人子弟。
  “相比于真金白银,这样的展示更有价值。”
  派对进行过半的时候,卢伟与姚厦又进入了教学模式。
  这两位目前不存在转会可能,过来纯属凑热闹,于是客套完毕之后没有刷存在感,很快就躲到角落里藏猫猫了。
  尤墨也没有找他们麻烦,这会仍在台上叙旧,不时地引起一片欢笑。
  姚厦其实也想上去,奈何师傅并无此意。
  只好恋恋不舍地瞧着台上,心猿意马地回道:“真金白银?打广告宣传是要花钱.......”
  卢伟听的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敲了敲走神中的脑袋,“知不知道你们的大嫂子这半年在股市上挣了多少?”
  姚厦这才反应过来,小眼睛瞪圆了,“多少?”
  卢伟伸了个手指头出来,不无感慨,“保底1千万英镑,rmb最少1个亿!”
  姚厦惊的倒吸一口冷气,嘴张的老大。
  卢伟摇了摇头,似在自言自语,“相比于当初约定的三个月10%利息,1个亿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儿?”
  姚厦这才回过神来,话到嘴边憋住了,没出声。
  耳边继续有声音传来。
  “按江湖道义来说,大称分金银才能拢络人心。借鸡下蛋挣了1个亿,怎么也得拿个三四千万出来分给兄弟才行。”
  “按照契约精神来说,10%写的清楚明白,不存在任何欺诈隐瞒。如果因为挣的多,把契约扔到一边有钱任性,将来亏本了怎么办?”
  “抱怨人心不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