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夜影、夜魅:“……”看着好像很疼的样子。
  傻骡子一声凄厉的‘昂’然后开始‘嗯嗯嗯嗯……’,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四人眼睁睁地看着它挣扎了半响,愣是没有能起来。
  “主子,我们要帮它一把吗?”
  殷昊转头看了眼身后侧的药铺,点了点头。
  傻骡子最终站了起来,不过……站的有些颤巍巍,全不若刚才那般坚定、挺拔。
  骡子‘乖巧’地被夜影和夜魅牵走之后,殷昊回头看了眼沈奕轩,轻咳了一声,“总算送走了。”
  沈奕轩点了点头,“对啊,早走晚走都得走,还不如刚才吃点儿东西就直接走呢,也不用受后头那些罪了。”
  “……诶,叶清浅她们怎么还没出来啊?”
  “你还真想在这里等着她们出来,然后跟踪她们到家?”
  “不然呢?”
  沈奕轩朝着夜影和夜魅牵着骡子离开的方向指了指,“冯家铺子……既然叶姑娘能把她的骡子寄养在那里,自然和那里的管事相熟。你想知道她住在哪里,到时候去那儿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
  叶清浅那个表哥究竟是什么病症,要治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们一个都不知道,与其在这儿不知时限地空等,不如随后去打听。
  殷昊自然知道,沈奕轩说的是对的,“这话,你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他就跟着夜影和夜魅一块儿去冯家铺子了。
  “沈二公子,咱们现在还是回客栈好好说说话吧。”
  两人回了客栈,各自倒了杯水喝。
  沈奕轩放下杯子之后,直言问道,“说说吧,为什么那位叶姑娘会把你误认为我?”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殷昊犹豫了下,还是把在崖下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当时我一醒过来,就看到她……她问我是不是姓沈,我弄不清她的目的,看你也还昏着,就认了下来……”
  “……你怕我有危险?你那三脚猫功夫,也不比我安全多少吧?”
  “就算我武艺不好,可我身边不是还有夜影和夜魅吗?再说了,她都默认我是沈奕轩了,要是我这会儿跟她说我不是,她觉得我骗了她,或者误会我看出了她的破绽,按兵不动了,那怎么办?”
  “……所以,你让她把骡子寄养在我家,想和她多接触的原因,是为了寻出她的目的或者破绽?”不是因为心仪她?
  “不然呢?她知道你的名字,却不知道你的容貌,这不是件很奇怪的事吗?所以啊,我觉得呢,我们还是维持现状,让她以为我是你……”
  “她还脱口叫过我的名字?”沈奕轩听到这里,真的觉得十分惊讶,现在已经不是他认不认识她的问题了,而是她怎么会是这样认识他的,知道名字,却不知道容貌。他要是个名门闺秀还好说,出门不是坐马车,就是纱巾、帷帽掩面的,可他是个男子……
  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沈奕轩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殷昊。他笑了笑,而后道:“这事,真是十分奇怪,就好像……她提前知道了有一个叫沈奕轩的人会在那个时候落下那个悬崖,然后等在那里一样。”
  听到沈奕轩这么说之后,殷昊本来茫然的神情了有明显的变化,他先是一惊,而后避开了沈奕轩注视他的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提前知晓……这四个字,似乎也适用于他。沈奕轩这话,明显是别有深意的试探。
  殷昊有一瞬间的慌张,而后脑中灵光一闪,他之所以硬是赖上沈奕轩,是知道他这回出京有落崖之危,那么叶清浅呢?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和那些个逼他和沈奕轩落崖的人是一伙儿的呢,还是……和他一样,是重新来这人世走一遭的人?
  第28章 梦境
  想到第二种可能性的时候,殷昊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都难以置信,恍然若梦了许久。重活一遍这样离奇的事情,殷昊怎么样都不愿相信,发生在他身上之后,还能同时发生在另一个他认识的人身上。
  至于第一种可能性,殷昊回想了一下叶清浅的模样和作为,感觉比第二种还要更不可能些,除非,她真是个十分擅长伪装和演戏的女子。
  那么如果不是这两种情况呢?叶清浅怎么会如沈奕轩说的那般,好似提前知道他要落崖的这件事?
  “你想什么呢?想的这样认真?”殷昊努力思索了半响,才刚有些了头绪,就被坐在身边的沈奕轩拍了一下肩头。
  殷昊一惊,回过了神来,“我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你的事情……叶清浅是从方大夫那里得知的。”
  “方大夫?”殷昊提起方大夫的时候,沈奕轩脑中出现的不是‘方大夫’这个人,而是他和殷昊在她那药铺之中的场景,殷昊‘亲’他的那一幕,沈奕轩打了个冷颤,挪开了和殷昊对视的目光。
  殷昊却并未发现沈奕轩的不妥,只以为沈奕轩不明白他的意思,自顾自地解释道,“嗯,叶清浅的表哥不是在方大夫那里看病的吗?方大夫……我觉得她和害咱们落崖的那些人有些关联。会不会是叶清浅跟着她的表哥一块儿去方大夫那里看诊的时候,方大夫中途离开和那些人有了什么联系,说起了你。然后叶清浅的表哥久久等不到暂时离开的方大夫,犯了病,叶清浅着急去寻方大夫,寻到的时候刚巧听到了方大夫和那些人的对话……”
  听殷昊描绘他脑中猜测到的场景,沈奕轩不知道该笑呢,还是该点头,虽然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你不是说了吗?叶姑娘并不认识我。一个弱女子,会为了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以身犯险吗?她就不怕我其实是个坏人?她就不怕她来‘救’我的时候遇上方大夫他们?你觉得叶姑娘看起来像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吗?便是真的意外得知了什么,要做的应该也是装作没有听见,明哲保身吧?”
  本来呢,殷昊越说越起劲,几乎都有种他当时也在场看到了一切的错觉,沈奕轩的这一番话,却似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因为沈奕轩说的,好似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就说他吧,要不是和沈奕轩情同兄弟,他怎么会和他一道赴险?毕竟这世上,多了谁不多,少了谁其实也不少。
  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又再倒了杯,又一口闷……在殷昊喝第六杯水的时候,沈奕轩伸手盖住了杯口,“你要是饿了,咱们就让小二的送点儿吃的上来就是,光喝水能喝饱吗?”
  按理来说,殷昊是该喝酒壮胆的,不过他酒量不行,怕壮胆不成,反而酒后吐了真言,就只能喝水壮胆了。不过很显然……没有太大的效果。
  深吸了几口气,殷昊开了口,“我还,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见殷昊表情认真,似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沈奕轩也收敛了脸上刚才的调侃之意,“嗯,你说,我在听。”
  “或许叶清浅,是想证实什么。证实……那出现在梦境之中的场景,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说到这里,殷昊话音一顿,桌下的手狠狠地握紧了拳头,而后继续仿若漫不经心地说,“就像我一样。”
  说实话,若不是殷昊说话的时候表情认真,在听到‘梦境之中的场景’的时候,沈奕轩就已经想要笑出声来了,梦到他出事儿?这个好像比蹲在方大夫窗户底下听到了有人要害他还要不可信。也亏得殷昊能想得出来。
  但是很快,沈奕轩硬生生忍住的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愕。沈奕轩有些不可置信,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殷昊说了什么?还是他误解了殷昊所要说的意思。
  如果把殷昊的话连在一起听的话……
  “你,你是说,你梦到了我出事的场景?”
  “嗯。梦到了。”殷昊回答的很是干脆,就好像确有其事一般。见沈奕轩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殷昊继续说着,口气么,又恢复了他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可不就是梦见了吗?梦见你像个肚皮朝天的青蛙一样,仰天‘啪’地一下……掉悬崖底下了。”
  本来听得有些认真的沈奕轩,在听到殷昊的形容之后,撇开了脸。
  “那你怎么知道,我掉落的就是城外的那个悬崖呢?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殷昊想到了这个说辞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些沈奕轩可能会问的问题的答案。
  “我们城外除了那个悬崖之外,还有别的悬崖吗?我这个梦做的比较早,第一回梦见的时候没有当回事,后来接连梦见,我才上了心,特意去城外看了看。至于时间,我要是知道确切时间的话,还用得着跟着你一道出京吗?”
  殷昊这么一说,沈奕轩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他出京的时候,殷昊非要与他同行,原来不是耍赖,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想起当时的凶险,其实沈奕轩真的以为自己会死,“那个悬崖可不低,殷昊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死么?”殷昊嘴角微翘,“我当然是怕的,这世上,谁能不怕死呢?死的时候,很痛苦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殷昊又继续说,“可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我还梦到……你儿子叫我‘爹’,叫你叔叔,你要是真的有个好歹,能有儿子吗?既然你摔悬崖没事儿,那我这么福大命大的,哪里能有事呢?不过说实在的,掉下去的时候,摔是没有摔死,吓倒是差点儿给我吓死。诶,你摔下去的时候,什么感觉啊?有没有想要去茅房的感觉?”
  沈奕轩真真是哭笑不得,殷昊从来都是这样的存在。在你因为他的言行而感动地不行的时候,说一些让你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的言辞。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是中了药的。还没下去就昏了。”转了会儿面前的杯子,沈奕轩假装不是很在意地问,“我儿子……你嫂子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都梦到了吗?”
  “嫂子啊……”殷昊伸手拍了拍沈奕轩的肩膀,“如果不是梦见,我真的想不到原来你喜欢的是嫂子那样儿好生养的,方脸,一字眉,绿豆小眼儿,塌鼻梁,血盘大口,三下巴,虎背熊腰……虽然嫂子长得很一般,但她待你特别好,沈奕轩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出家去啊。”
  “那你,明知道我经过那个悬崖的时候可能会出事,为什么不劝我走另一条路呢?反而陪着我以身犯险?”
  “因为我只知道有人要害你,可是不知道对方对谁,敌在暗,我们在明。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我梦见你有儿子了,那就说明你掉悬崖是不会死的。如果你掉崖不会死,我带你换了个地方却出事了呢?事关你我的性命,我可不敢赌。那个嫂子……”
  见殷昊又要提他那个‘虎背熊腰好生养’的妻子,沈奕轩连忙岔开了话题,虽然知道自己娶这样一个女子的可能性极低,但是……
  “这么说来的话,我和那位叶姑娘还挺有缘分的。”
  沈奕轩说完这话,殷昊点了点头,应了声,“对啊。”而后想想不对,“等等,你刚才说,谁和谁有缘分来着?”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和叶姑娘啊。”
  “要说有缘,那也应该是我和叶清浅吧?是我,和她都梦到了你出事时候的场景。”
  沈奕轩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我和那位叶姑娘素不相识,她却梦到了……我出事。这茫茫人海的,她没有梦到别人,偏偏梦到了我,这难道不是我和她之间的缘分吗?”
  “缘分什么啊缘分,她连你的脸都没梦清楚。”
  “那也许……是老天爷要保持一点点的神秘感。”沈奕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殷昊那副急得跳脚的模样,越觉得好笑,他就越想继续往下说,“诶,殷昊,其实我现在想想吧,你当初大可不必跟着我,反正我是不会有事的。我之所以不会有事,会不会就是因为叶姑娘的相救呢?如果没有你的话,叶姑娘救的应该只是我一个人。我中了药,若非叶姑娘相救,那儿荒郊野岭的,我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了。这是……救命之恩啊。救命之恩,一般要怎么报答呢?叶姑娘的年纪虽然小了些,不过容貌还算清秀……”
  “沈奕轩,你就别想着今生以身相许了,还是来世结草衔环吧。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个方大夫呢,即便不是叶清浅救你,不久之后也还会有个方大夫来救。”
  “方大夫?”
  “对,那个姓宋的老头儿,医术还算不错,可他愣是说要等着你药性过了自己醒。可是我把你往方大夫那儿一送,没多久呢,你就醒了。这说明了什么呢?沈奕轩你想过吗?”
  “说明……你把我送到方大夫那里的时候,我那药性刚好过了?”
  殷昊:“……”
  第29章 归来(一)
  其实叶清浅和殷昊说叶夫人叫她的话,也不完全是急于脱身才随便说的。按照叶清浅对于叶夫人的了解,就算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人也得陪立一旁,方便叶夫人随时使唤。
  果然,她这才一踏进铺子里头,刚进入叶夫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已经感觉到了叶夫人的瞪视。大约是她们现在不在叶家,所以叶夫人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待叶清浅走到她跟前,叶夫人才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冷,“怎么这么久才进来,在外头干什么去了?”
  叶清浅自然不好说是要把她的骡子托付给沈大人送回冯家铺子,只说,“女儿刚才是在外头感谢沈公子,谢谢他把骡子借给我们驮着表哥来了这儿,不然光凭我和二妹,只怕还要耽搁一会儿。”
  听到叶清浅这话,叶清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叶夫人看了她一眼,而后有些苦口婆心地对叶清浅道,“浅浅啊,不是娘要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一言一行都要多加注意。不管王公子、还是李公子的,于你来说那都是外男,与外男独处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娘说的是,浅浅记住了。”
  叶夫人其实在等着叶清浅辩驳,她是巴不得叶清浅与她争论,名声有污又不孝顺的姑娘,待再过几个月叶清浅及笄,她给寻了什么亲事,旁人都不会在她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叶清浅居然这样乖巧,把她噎得一时无言。
  正巧这时,方玉柔给沈斌探完了脉,叶夫人也没心思理会叶清浅了,只急着发问,“方大夫,我家小斌怎么样了?”
  没有太多耐心的方玉柔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死不了’三个字,但她还是要名声的,“我不是和你们说过的吗?他的身子是不可以劳累的。”最好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什么事,吃几副药就行了。”
  一边说着,方玉柔一边拿起了笔,写完之后,稍微晾了一晾,就把药方递给了叶夫人,“去抓药吧。多抓几副回去,下回要是还是和今天状况一样的话,也不用特意把人送过来了,把药煎好了给他灌下去就行。”
  “真的?谢谢方大夫,还是您医术高明。”沈斌三天两头地犯病,见天地往医馆里头送确实也不是回事,诊金虽然不多,但长久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本来沈斌出生之前,他们沈家还是有些小富贵的,自沈斌出生之后,她哥哥家的日子就难了不少。
  “嗯。”方玉柔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铺子里头的伙计见叶清浅拿了药方去药柜那儿抓药了,忙过来问方玉柔,“方大夫,能给下一个看诊了吗?”
  若是平常,方玉柔看完前头一个,在看后一个之前,中间必然是要休息一下的,可她不想见叶夫人她们,于是点了点头,“嗯。”
  伙计的忙让叶夫人她们带着沈斌走,把方大夫跟前给病人坐的位置让出来,叶清音突然开了口,“方大夫,我表哥还没醒呢,你怎么能让我们走呢?”
  “别乱说话。”叶夫人轻拍了叶清音的胳膊一记,不过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她关心的,“方大夫,我们家小斌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方玉柔抬眸看了她们一眼,皱了皱眉,她刚才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转向略有些为难的伙计道,“等他的药抓来了,去里头煎一副给他服下。”
  有些人只是偶尔生病,是以家中并未备下药罐。就算是沈斌这样经常犯病的,也不至于天天把药罐随身携带,这样的情况之下,药铺里头就有了专门代为煎药的地方。
  伙计一听方大夫的吩咐,面上有些喜色,因为这个代煎是要收铜板的,谁煎的药谁拿,作为药铺里头的伙计,煎个药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关于这一点,叶夫人自然也是知晓的,本来叶清浅和她要抓药的银子,叶夫人就要已经心疼地不得了了,这会儿煎药收的虽然不是银子,但铜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花一个就少一个的。叶夫人有些不想给,但她和叶清音都是不会煎药的。
  感觉到叶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叶清浅顿时明白了她心所想,于是主动道,“娘,如果您不怕浅浅把表哥的药煎坏的话,煎药的事就交给浅浅吧。”
  叶夫人本来确实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她看着伙计煎药的动作也不是太难的样子,也就是挥挥扇子的事儿,可这会儿听叶清浅这么一说,她突然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和煎药要付的铜板相比,用银子买的药材自然贵重很多。要是为了省那几个铜板,弄坏了一副药,那才是得不偿失。
  “没用的东西。”叶夫人轻声骂了句,然后数了十来个铜板,递给了伙计。
  煎药的事儿,叶夫人不大懂,本想问伙计大约多少时间能好,伙计却给她说了一通文火武火的,让她且耐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