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林知微意外地看向她。
  谢晗站起来,朝她落落大方一笑,“林小姐,咱们开门见山,下个月国际电影节,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走一趟?”
  林知微顿时精神一凛,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每年七月的国际电影节,包括红毯以及一系列晚宴活动,谢晗有两部新片上映,受邀是板上钉钉,看她的意思,是打算请她做全程的造型师。
  “为什么是我?”
  谢晗摊摊手,“红了以后,公司给我找过的造型师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见过我有一次出彩的吗?一直都是造型黑洞那一挂好吧,直到跟你真正合作过一次,我觉得我还能垂死挣扎一下。”
  年轻影后的国际电影节……
  解约前夕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求都求不来。
  但面对好意,林知微更需要提前说清楚自己的情况。
  “我马上要跟原工作室解约了,未来一小段时间内,可能是自由人,没有团队。”
  “团队哪都能凑一支,核心最重要。”
  林知微见她不介意,继续说下一个,“我从来没有跟过这种规格的大场。”
  谢晗“啊”了声,想到什么,眉心收拢,“要严格说起来,你以前有机会跟,圈里来来往往就这么几拨人,我其实早听说过你了,对你挺有兴趣的,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我的经纪人联系过你们工作室,希望你来给我试个妆,可以就直接跟我上飞机。”
  林知微呆住,她根本不知道。
  谢晗了然,“结果你们陈老板说,你没信心,怕砸了招牌,不用试,现在我明白了,是怕你一下飞太高,撞碎她那个小鸟巢吧,”她说话毫不客气,“你的事这两天我打听差不多了,好不容易脱离开那间黑心小作坊,你还不用这次电影节好好敲打敲打她么?”
  “至于眼前工作你不用担心,”谢晗最后加码,“只要你别失手,能让我占足风头,我会协调好,不影响男团的任何行程,怎么样,去不去?”
  林知微双手攥住,目光沉静,简洁回答她一个字,“去。”
  陆星寒已经扎根在这个圈子里。
  她也不会离开。
  他那么拼命为她的未来努力,她更要抓紧一切往前走的机会,让自己尽可能出色,并肩站在他身边,成为让他放心的那个所在。
  林知微和谢晗郑重其事握了手,口头达成一致,正式合约要等跟工作室到期后,以个人身份正式签订。
  节目录制前,她没来得及跟陆星寒讲,录制的间隙里,陆星寒又不知道有什么事,一到休息就跑得没影子,还死活不让她跟,每次都沾了一身草叶子回来。
  林知微忙着帮他清理,顾不上说什么话,再追问,陆星寒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肯透露。
  忙忙碌碌整天下来,一直拖到了晚上进入民居,拍完入睡的环节。
  节目组哈欠连天收工休息,摄像机全部撤走,陆星寒才穿一身白绸睡衣从床上爬起来,揉揉一头翘起的短发,跟袁孟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袁孟点点头,手势隐秘地给他朝后门指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陆星寒了然,换条短裤,披上件节目组不起眼的统一大制服,扣上帽子往后门一靠,朝林知微眨眨眼,手指一勾,林知微全凭本能,乖乖跟上去。
  到他面前林知微才惊觉,勾勾手就听话,她这是中了他的邪!
  “知微宝宝,”他略俯着身,声音压很低,“走,带你约会去。”
  ……深更半夜,深山老林,约的是个什么会?
  这一期的拍摄地在山里,森林茂密,节目组驻扎的范围日常生活气息比较浓厚,没有危险,远近搭了不少树屋。
  陆星寒不管到哪都是认路小能手,来这里一天不到,把能偷偷做坏事的地方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
  林知微脚下小路上落着蓬松树叶,踩上去沙沙轻响。
  林间光影绰绰,头顶偶尔有鸟鸣,月光斑斑驳驳落下来,罩在前面紧紧牵着她的人身上。
  要放在过去,陆星寒在录制中这么任性,她肯定要阻止劝诫。
  但现在……莫名信任他不会离谱,无论要被他带去哪,不想问也不介意,一门心思愿意跟着他走。
  过了几分钟,陆星寒停住,带她站在一棵葱郁树下,上面的木屋很小,窗棂间隐隐透着微弱暖光。
  “慢点,跟我上来。”
  木制台阶不太稳当,林知微紧抓着他,一节节迈近虚掩的小门。
  等到了门口,陆星寒反而踟躇了,脸上有点小紧张,一只手环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低声说:“能用的东西太少了,准备的不好看,你别嫌弃……”
  林知微心跳有点快,不由自主轻轻握住眼前的那只手。
  门关上的声音“吱呀”一响。
  四下更加安静。
  他的手慢慢滑下,林知微睁开眼,看见小小一间木屋里,几乎堆满了山里肆意生长的粉蓝野花。
  这花夹在草里一起活,每天都有山里的管理员清理,一捆捆割下丢在一起,要凑成这一屋子,不挑上一两个小时根本不可能。
  难怪一直赶着往外跑,难怪满身碎草叶……
  花簇中间有张小桌,上面放着个椭圆形的木色盒子,她屏住呼吸,蹲下身慢慢掀开,里面是古老的八音盒,音节虽然单调,但很快听得出,是陆星寒自己写的歌。
  林知微把八音盒抱怀里,抬头看他,“你……你干嘛啊……”
  陆星寒锁住木门,从背后搂住她,“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慢慢摇头。
  他又问,“那你记不记得,十年之前的今天,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里把各种重要的日子算了一圈,哪个也不对,依然只能摇头。
  陆星寒摸摸她的长发,柔声说:“没关系,我记得。”
  “十年前的今天,晚上放学,知微宝宝和我一起拿到了期末考试成绩单,我们都考全班第一,考之前说好了,成绩好有礼物,你妈妈答应给你买八音盒,我呢?我家知微答应给我做衣服。”
  “我兴高采烈跑回去,却在走廊里听到你在哭。”
  “八音盒砸在地上摔碎了,你拾起来装进袋子,爱惜地收到小柜子里,等到晚上,你红着眼睛还装作没事似的,把你洗得干干净净的短袖衫,裁小一圈,整齐缝好给我穿。”
  “你跟我说,崽崽好乖啊,考这么棒,可是姐姐现在只有这个,等你以后高考能考个好成绩,考上大学,我再给你更好的礼物。”
  当年的画面尘封已久,那些少女的失落心伤早都埋到最深处。
  没人在乎,所以她也不在乎。
  林知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谁记得,像昨天刚发生完那样清晰地重新提起。
  她明明忘了的。
  可在这一刻,又分明深刻得凿在记忆里,鲜活生动地记起当时陆星寒趴在床边,又静又亮看她的眼神。
  她心口一阵阵皱缩,低着头,眼帘逐渐落下,合紧的睫毛间有水迹缓缓溢出。
  陆星寒把她牢牢圈在怀里,亲亲她的脸颊,“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想啊,等我考上大学,一定给你买最贵最好看的八音盒,里面放上我给你写的歌,谁也不能乱碰,谁也不能抢走。”
  “可惜时间太久了,现在八音盒已经不流行了,只有几种老式的样子,”他嗓音沙哑,“但我从来没忘过,知微,我真的考个了还不错的成绩,快要上大学了,你喜欢的小东西,哪怕相隔了十年,我也能给你。”
  第58章 五十八只崽
  陆星寒说完,林知微再也熬不住, 眼泪扑簌而下。
  没声息, 但下意识缩起的肩膀在轻轻抖动, 藏也藏不住。
  陆星寒急忙把她转过来,神色慌了, 捧起她的脸在湿凉的眼角脸颊上啄吻, “别哭啊,我最怕你哭了。”
  林知微觉得自己被他惯得太脆弱,扭开不给他亲, 抽噎问:“最怕?那你还有一般怕的?”
  陆星寒斜着身, 追着她闪躲的方向, “那可多了, 怕你受委屈,怕有人欺负你,怕你睡不好吃不饱穿不暖……你不高兴的事我都怕。”
  林知微轻轻哼, “你哪来那么大的脑容量,怕来怕去,还得把过去那些小事全记着。”
  陆星寒看她情绪稍好了一点, 赶紧抓住机会把她抱起, 往后挪两步, 背靠着木屋的墙板坐下,让她蜷自己腿上, 脸靠在胸口。
  心脏被她贴着, 整个人落到了实处, 他满足地舒了口气,“容量不算太大,不过没浪费,装得很满。”
  他说着,手臂收紧,在她纤瘦肩背上小心摩挲,“不怪我怕的多,你看看,这么瘦,缩起来就一小团,可怜死了。”
  林知微在他胸前蹭蹭,仰头,“一小团怎么了,不是也把你这一大团的养得这么好。”
  陆星寒低笑,“是啊,为知微宝宝骄傲。”
  木屋里光线昏暗,虫鸣细细,野花淡香熏人,他指腹揉揉她的唇角,垂下头寻过去。
  他唇上还沾着她的泪没干,湿漉漉紧贴上,怜爱地厮磨,辗转深入,舌尖痴迷纠缠,在静夜里偶尔泄露出惹人脸热的甜腻轻声。
  手不由自主从肩滑下,抚在她腰间揉弄,又难耐地重新向上,火热指尖隔着夏天薄薄衣衫,擦过内衣的边沿。
  林知微身上不禁一抖,攥住他的衣襟,强迫湿热嘴唇分开一点,喘得急促。
  他要继续欺近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在小小空间里分外刺耳。
  吻错开,交颈相靠。
  陆星寒闷闷咬她一下,随手攥住一把野花,嗓音嘶暗,“我不乱动了,你接电话。”
  林知微视线朦胧地坐起来,脸色涨红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神经蓦地抽紧。
  陆星寒注意到她的反应,顺着望过去,背也跟着挺直。
  “……小姑?”
  听筒里温婉的女声带着叹息传来,“知微,在忙吗?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没有没有,我不忙。”林知微立刻回答,跟陆星寒对视了一眼。
  小姑是她最亲的亲人,从小到大,只要见到面的时候,向来对她疼爱有加,说话总是温言细语,性子柔和,常把她放嘴边夸着,要不然容瑞也不会喜欢缠着她玩。
  林知微第一反应是容瑞出道的事小姑可能刚刚知情,所以这么晚打电话来问,她虽然把容瑞看护得很稳,但毕竟这事隐瞒了家里,还是过意不去,试探着说:“小姑,是不是容瑞他——”
  “容瑞身不由己,不可以随便出门,我都知道,”小姑的语气反而带着理解安慰,停了停,小心翼翼问,“但是你那边能不能抽出时间?”
  她说得缓慢,“你奶奶快不行了,知微,你如果有空,回来看看吧。”
  林知微睁大眼,茫然望向木屋里亮着的莹莹微光,“……她应该不愿意见我。”
  “愿意的,”小姑马上解释,“是她要我给你打电话,说想见你一面,虽然是有点奇怪,但可能人到了这时候,都想通了,再说,你妈妈对错,跟你有什么关系,过去那些年,她让你吃的苦够多了。”
  这一期综艺历时两天结束。
  林知微把收尾工作打点好,收拾行装跟大部队在机场分别,男团的行程安排紧锣密鼓,造型小分队毕竟还在工作室,需要回去复命,她独自踏上回江城的飞机。
  早在爸爸意外过世后,奶奶身体就越来越差,病重多年卧床不起,脾气也随之愈发暴躁,请的护工无一例外全被打跑,小姑原本是做老师的,为了照顾她,无奈辞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