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目前,她还处于在这几个公司之间权衡中,不过在昨晚, 接了一件私活。
  连思勉给她打了电话, 千叮万嘱地拜托她为一位朋友拍摄一组杂志用照。按理说杂志社都有特雇的摄影师,这活计本用不上她, 但他说他那朋友审美刁钻, 非等闲人能拍得出他满意的美感,这才拜托到她的头上。
  蒋画画对连思勉的印象还不错, 想着对方提出的报酬颇丰, 又这般重视她,自己恰好闲着也是无事, 就应了下来。
  和连思勉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先到酒店去见他口中的那位“大人物”。
  她不喜欢让别人等候,来得有些早, 在酒店大厅沙发上有些漫无目的地发着呆,随手拿起旁边报刊放着的杂志,页脚平整,看着日期,是最新一期的娱乐周刊。
  她平日里并不关注这些国内明星的花边新闻,只是瞥到封面上硕大的标题后,眼里多少起了些波澜。
  【名模舒翘夜会香港已婚富三代,正室召开记者招待会痛哭憔悴。】
  配图一边是舒翘和那位富三代戴着口罩与鸭舌帽, 甜蜜相拥着从公寓出来的照片,另一边是面色苍白的中年女人对着荧屏抹泪的照片。
  蒋画画的目光有些深邃。
  出国了后的她,几乎是和国内的消息断得干净,直到一周前回来,才或多或少地从朋友的口中,知道了曾经在海工里叱咤风云的舒翘,已然在娱乐圈内立足。
  这五年来,舒翘更是参加了不少大型国际走秀,甚至是国内的综艺节目也有涉及,名声不小,不过是臭名昭著。
  试想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如何能在短时期内站到这个行业极少数人才能踏足的顶端,少不得“贵人”相助。她每次参加重大活动的时候,身边的男伴从来都不曾重样,网友皆说她是跨在男人腰上行走的女人。
  蒋画画对舒翘选择的道路,更多的是说不请道不明的情绪,每个人对自己的未来都有不同的规划,舒翘自然是与她们不同的人生,或许当她老得无法再以色侍人的时候,也会后悔,但好坏福祸,全由她自我体会。
  关于她的种种,于这些在城市里奋力生活的人来说,已经是印在的纸上的图文,过目即忘。
  她察觉到身前站定了一个人,下意识抬头—
  梁煦一身墨绿近黑的西装,里面是泛蓝的衬衫,在袖间露出寸许,系着褐色的领带。面色淡然,眸子沉静地看着她,嘴唇微抿着,带着些思虑。
  蒋画画脑中似被针扎了一下,神经倏地一下就绷紧了起来,手脚甚至都开始有些不协调了,瞬间把手里的杂志抛到一旁,不知道此时是应该立刻站起来,还是坐着不动。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慌乱了一小会儿,总算找回了些镇定,人家一直在看着你,刚才又与他对视了一眼,装作无视似乎太小家子气,随后冲他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也不起身,她掏出手机,一本正经地滑开屏幕,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那连思勉的朋友,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梁煦默了一瞬,随即出声:“走吧。”
  蒋画画抬头:???
  见他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她愣了一会儿,忽地想通了点什么,立马追了上去,问道:
  “连学长说的那位朋友……就是你?”
  “嗯。”他轻声回答。
  蒋画画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现在推托说自己有事无法拍摄还来不来得及,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与他共处在一个空间里会是什么样子。
  梁煦却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走得很快,到了停车场的车前,拉开副驾驶的门,望着她。
  她还没从这场突然相见中缓过神来,就迫于无奈上了车,再怎么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不就是拍几张照片么,拍完撤就是了。
  汽车启动,他出声道:“系上安全带。”
  “哦”,蒋画画听话地系上,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他打开汽车导航,“等会和你讲讲我这期任务专栏的主题,编辑和我商量过后决定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拍摄地点,平江的省图书馆。”
  她蹙眉,平江位于海城的郊区,距这里有将近两三个小时的路程,着实有些远,但这都是规定死了的东西,不好改变。
  于是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望着垂在腿上的双手,发了一会儿的呆,她忽然看向他,“那个,连学长今天不来吗?”
  梁煦自出了酒店以后,再未看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问了这句话后,他的脸色好像臭了几分,“他有事,今天就你和我。”
  “哦”,蒋画画回过脑袋。
  “你和他就见过一面,学长学长叫得这么亲热,我也比你大上两届,就叫我那个吗?”他忽然眉头没尾的说了句。
  她哽住,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朦胧之间,想起以前二人分开那会儿的不愉快,哼,出言道:
  “抱歉了,梁同学。”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点了一下刹车,汽车一颠簸,险些没把她中午吃的饭给甩出来,她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他面色无常,“刚才路上跑过了一只耗子。”
  她撇了撇嘴,懒得接话,直奔主题,“说吧,想要什么感觉的片子。”
  他想了一会儿,“人物专栏该什么感觉就什么感觉吧。”
  她埋头,自顾自地调试起相机,下意识地将镜头,对着了专心开场的他。
  画面里的梁煦,知道她正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眉头忍不住因为紧张而拧着,镜头滑向他的鼻子,再到嘴唇,直抵喉结……
  梁煦余光瞥见她忽然猛地收回了相机,疑惑道:“怎么了?”
  她轻巧地把相机装了起来,“没什么,节约电。”
  这时,梁煦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投放到了显示屏上。
  蒋画画忍不住看了一眼,索菲亚,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把蓝牙耳机带到耳朵上,但对方的声音微大,都入了她的耳朵。
  女人:“煦,什么时候回?”
  梁煦看了眼蒋画画,“今天不行。”
  女人:“好吧,明天见,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后,梁煦又看了一眼蒋画画,后者此时把脑袋别向了窗外,双眸紧闭,生硬地靠在板凳上,似准备休息片刻。
  他没有再出言打扰她。
  汽车就这样,路过了一小段坑洼的土路,开到了省图书馆。
  蒋画画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不知道睁着眼睛该干些什么才不显尴尬。于是汽车刚停稳,她便坐直了身子,解开安全带,提着相机包下车,总算是到了。
  所谓的人物专栏风格,就是把被摄者拍得高端大气有逼格,大部分摄影师无非是找一个装修简约的咖啡厅作背景,但那样的照片拍出来缺失新意,况且梁煦在行业的标签也是和建筑挂钩的,来到这样有底蕴内部格局大气的省图书馆进行拍摄,蒋画画也是极为赞同的。
  甫一进馆,秉着职业习惯,她开始四处搜寻适合拍摄的地点,马上心里就有了主意。
  梁煦任她带着自己到了一个角落的书架旁,身侧是落地的窗户,很是静谧的一处。
  她找了一本装帧精美的书,递给了他:
  “捧着,面对这书架,假装看得入迷。”
  说话间,还拨弄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发型,“你们杂志社也是的,约片都这么草率的吗,连个化妆师都没有。”
  梁煦眨了眨眼睛,有的,不仅有化妆师,原本还有灯光师司机的,但一大早都被他给赶了回去。
  见她后退了三步,端起相机,似在找着角度,他连忙按照她说的摆好动作,为了显得不那么僵硬,他还顺手翻了两页。
  身侧响了几道快门声,随后她低头,一张张地看着刚才拍摄的成果。梁煦凑近,语气中暗含着一点期待:
  “怎么样?”
  蒋画画觑了他一眼,“有些做作。”
  “咳……”梁煦直接被呛到,他平日里连张自拍都不会的人,面对镜头哪有不僵硬的,更别说是对着她的镜头。
  为了挽回颜面,他整理了下衣襟,“再来。”
  她说:“那你坐到桌子旁好了,靠在椅子上,单手拿书,装作悠闲的样子。”
  梁煦闻言,走到了桌子前,摆好了动作,蒋画画左右移动,拍了好多照片,眉心的褶皱,却一直没有舒开。
  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大长腿是大长腿,怎么凑在一起,就这么违和呢,她咬着唇。
  思索了一下,她说道:
  “你还是站回书架旁边吧。”
  梁煦耐心极好,依言又站了回去。蒋画画从窗边搬来了一个花盆,靠在他脚边,颤巍巍地站了上去,“感觉你不太适合中远景的构图,我还是给你拍近景好了。”
  但二人的身高有差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
  左右摇晃了好一会儿,她才站稳,拿起相机,“还是我刚才说的动作,继续。”
  站在花盆上,可没有平底里那么自在,为了照片的角度能够丰富些,她甚至站在花盆边,踮起了脚尖,迅速地捕捉了一张后,放下脚尖的时候,却没站稳。
  眼看着就要跌倒了,梁煦伸出一只手把她给捞到了怀里。
  她松了一口气,脑门上对着的,却正是他“扑通扑通”的心跳上,连忙挣扎着想要出来,没想到他却抱得愈发紧了:
  “别站花盆上了,实在太危险,我就这样抱着你,高度也合适,也稳。”
  话虽如此,但你抱着我不合适啊,她内心呐喊着,手里推拒,“我还是……嗯,站花盆上比较安心。“
  他的声音里透着些不豫,“别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是在工作,怎么把照片拍得好看怎么来。”
  得,这被吃了豆腐有冤还不能伸张,为了工作的献身是光荣的。
  她还是不大乐意,“你抱着我,我们挨这么近,也拍不了啊,总不能拿大特写的照片放杂志上吧,啊……”
  话音还未落,梁煦就把双手托着她的臀部,把她举了起来,将她背抵着书架,悬在半空中,得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拍吧。”他的语气镇定,丝毫没因为托举着她而费力。
  她的脸又红有烫,虽然现在高度与横向距离是合适了,但他的手放的位置敏感,挨得她身子痒心也痒。出这歪主意的那人,一脸的云淡风轻,连带着看书的动作都不做作了。
  强忍着心底的躁动,她抓拍了两张,这次的效果还不错。
  “我要下来。”她边说边作势往下面跳,没想到又被他借机捞到了怀里。她拍着他的胸口,“放开我。”
  “别动。”他在她的耳边呢喃道:“我手麻了,现在动不得,就这样抱一会儿。”话音里的难受也不像装的。
  她当真没动了,“要你逞能。”
  “因为太美了。”他忽然说。
  她没听明白,“什么?”
  “我说你拍照时候认真的样子,实在太美了。”他把她微微拉开,垂眸看着她,“你应该很喜欢这个职业,这几年,过得……应该也还不错吧。”
  蒋画画一怔,一路上二人对过去闭口不提,他突然间的关心,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用尽力气推开他,“照片拍好了,连带着刚才拍的那些系列,回去我帮你静修一番,差不多就够了,趁天色还早,我们走吧。”
  边说边整理好了相机包,往图书馆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