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奈 残酷的现实
  《大武至圣皇帝手记》摘录:“……人本恶,抑或是本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第一次进入上洛郡时,我知道我和我的兄弟是冷漠的,我们第一反应不是上洛郡百姓遭受了多少欺压,而是想着如何站住脚,如何满足自己的肚子欲望……也或许,我和我的兄弟见识过比这还残酷的现实吧,谁又能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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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壁谷在熊耳山之北,沿着落水向西,有一个当地人建起的高家戍堡,再向西就是卢氏县,数年前陈启国就发现了南渑池有铁矿山的存在,但这里距离洛阳还是太近了些,若他们真的大肆开采挖矿,势必会引起洛阳方面的围攻。
  不仅仅他在南渑池发现了铁矿,在卢氏县同样发现了铁矿。
  沿着卢氏,沿着落水继续向西,就是拒阳,沿着山谷、翻越山岭,就会进入秦地直入荆襄要道,丹水谷地要道。
  上洛郡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北面是峣关,南面是武关,是通往关中、荆襄、汉中、川蜀要道。
  如此要道,陈启国不知道杨家因何要他代替杨忠辅为郡守的,在高家戍堡再次见到杨嗣宗杨公子后,提起了自己的疑惑,也未能得到最终答案。
  或许是九娘送狄忠让前往上洛郡时见到了秋月,感觉自己面临着的威胁后,竟然甩下老爹,成了陈启国的女大管家。
  出来的时候,随行拖带的物资较多,仅五十来人的队伍行走很是缓慢,但在经过卢氏时,杨嗣宗拿出官方文书后,卢氏征调了两百民夫,速度才加快了许多。
  一路上没有太大波折,除了拖带的木箱因沉重损坏了两次外,一行不足三百人的队伍并无太大波折,在八月十五进入了上洛郡。
  远远看着一行两三百人前来,杨嗣宗终于多说了些上洛郡之事。
  “大哥,领头的那人名叫刘启,原是代北胡人,如今是上洛郡的司马,为人较为贪婪、凶残,叔父离开上洛郡时,本应由他任郡守,所以……”
  陈启国心下不由一阵苦笑,还没进入上洛郡呢,杨家就给了自己一个死敌。
  远远的见到人奔走而来,陈启国手臂抬起,两三百人纷纷停住脚步,狄忠让大步走到他身后,勇武营二十胡须虬髯大汉上前,个个将巨型狼牙棒顿在地上。
  见牛阚领着二十个兄弟稍落后一步,陈启国心下感慨,还是勇武营经验更为丰富。
  牛阚手下左旗还罢,勇武营却是人人身高马大,手持巨型狼牙棒尤为威武,刘启远远看到一群铁塔,心下不由一惊,也抬臂阻止了队伍。
  “阿爷,就不该让姓杨的活着……”
  “闭嘴!”
  刘寻刚开口,刘启冷哼一声。
  “下马随阿爷见一见郡守大人。”
  刘寻无奈,只得翻身下马,手按腰刀迎上陈启国等人。
  远远看到刘启停住,又见数人下马迎来,不由回头看了眼杨嗣宗。
  “杨公子,一起?”
  杨嗣宗微微点头,陈启国大手伸出,示意他先一步。
  “大哥留下,忠让大哥一同。”
  牛阚一阵郁闷,只得点头,陈启国知道大哥牛阚的郁闷,但他更知道这个大哥一言不合惹事打架能力。
  杨嗣宗身量比陈启国矮小了许多,尽管年龄相当,但陈启国却是一脸络腮胡须,若非熟知底细之人,仅见样貌也绝不会认为他是快要十六的人,至少也有三十才对。
  素白锦带杨嗣宗在前,皮甲皂靴大汉陈启国、狄忠让在侧,看着跟保镖一般的郡守大人,九娘很有些不满噘嘴。
  “也不知道谁才是郡守大人……”
  春花秋月微微转头看向扛着大铁枪的九娘,司马台苦笑道:“按照八弟的话语,八弟的太守……是给人打工的太守,没必要太过在乎这些。”
  “哼!俺就不愿看大郎如此,难道不行啊?哼!”
  老四崔震、老五孙昰相视苦笑,王方侯却盯着龙行虎步的陈启国背影,双目若有所思,身后不满娇叱被他自动屏蔽。
  陈启国跟在杨嗣宗身侧,不用他人去看,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如何,站在一侧本算不得什么,上洛郡两眼一摸瞎,啥事都不清楚,该低调的自是要低调,但他还是觉得杨嗣宗小脸也太严肃了些。
  想要劝解,看到同样按刀龙行虎步走来的刘启,到了嘴边话语又被他咽了下去,正当他不知是否该率先开口时,刘启就已经抱拳起来。
  “下官见过奋武将军,早就听说将军前来,下官也已备下宴席,将军不会以为下官位卑,不愿与之为伍吧?”
  陈启国一愣,不是“郡守”么,怎么是什么“奋武”将军了?
  杨嗣宗正要冷脸拒绝,陈启国大手按了下他肩膀,上前抱拳笑道:“将军说笑了,石某之前也曾听闻些刘将军之事,将军自代北南征北战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之在上洛郡为一小将,几如流放困守之徒,确实委屈了将军,石某私下里亦深感可惜。”
  刘启一脸见了鬼模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之前思量许久对怼之言,敬全然用不上半点。
  “来来,刘将军,石某来为将军介绍一二,这位是杨公子,想来将军是较为熟悉的,石某也不再多言,这位是石某之兄,狄忠让狄将军,日后还需刘将军照顾一二,相互多多亲热亲热。”
  狄忠让上前抱拳,瓮声瓮气道:“末将见过刘将军!”
  陈启国在回头时,深深看了眼杨嗣宗,在狄忠让抱拳后,也终于不再是酷酷小脸,抱拳一礼。
  “小民见过刘将军。”
  见杨嗣宗如此,刘启更跟见了鬼一般,这还是馋臣杨贼吗?
  刘启深吸一口气,抱拳还礼,却与陈启国说道:“前些日,老公爷来信说将军于山中求学锻造之事,原本下官是不信的,可见了狄将军……下官心下只剩下佩服!”
  “将军请!”
  陈启国心下满是疑惑不解,郡守成了将军暂且不提,怎么石日归也来了信件?
  他弄不明白,狄忠让更加摸不着头脑,杨嗣宗性子倔强,在几人一同步行时,竟然又钻到陈启国身边,这下好了,小屁孩左边是陈启国、狄忠让,右边是刘启及养子刘寻,远远看着,四人全成了杨嗣宗的保镖、大将。
  刘启、刘寻一脸阴沉,陈启国心下暗自苦笑、哀叹,面上却对此视而不见,只当杨嗣宗是被宠坏了的弟弟。
  王方侯听不到几人的话语,但看着狗娃三下两下,将本应针尖对麦芒的敌人,变成拍肩捶胸的生死“兄弟”一般亲密,不由叹气一声。
  “看到没,该学着就要学着,把生死兄弟变成仇人容易,但要把敌人变成朋友,哪怕是暂时的,就要困难无数倍!”
  陈家寨还好一些,有兵器作坊并不是时时跑出去打草谷,但勇武营就不同了,个个都是大肚汉,抢小老百姓也不是没有过,但更多的是抢长安至洛阳来往的胡人、商旅,见陈启国竟然与刘启哈哈大笑称兄道弟起来,很有些不满嘀咕,九娘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个四五六来,听了王方侯话语,很是回头怒视一群狼牙棒大汉,心下却美滋滋的。
  睁眼瞎,此时的陈启国就是个睁眼瞎,所有事情都云里雾罩的看不清,在无法理清里面的根结前,他并不愿意糊里糊涂成了杨家的垫背,更不愿意做一个冤死鬼,也只能尽量与刘启缓和关系。
  心下想着缓和,也是这么开口去做的,但等他与刘启两人一路来到城门处时,心下莫名的有种悲戚、愤怒感,城门处很是萧条、衰败,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中原城门前的景象,哪怕百姓再如何不愿靠近城池,还是有人为了生计被迫入城贩卖货物,尽管他们始终弓着身子,忍受着皮鞭、呵斥、调戏妻女带来的羞辱,但很少有官兵前来,百姓就直接匍匐在地,是真正的“五体投地”,所有的男女老弱全都趴在地上,趴在道路两侧。
  “听闻将军大人前来,下官特意让人出城前来迎接。”
  刘启马鞭指向道路两旁趴在地上的百姓,一脸笑意。
  “下官不敢与老公爷相提并论,却敢保证,上洛郡绝对夜不闭户,绝无任何人敢不满反叛,日后还请将军在老公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陈启国再一次看向趴伏不敢抬头百姓,胸口微微起伏,却向刘启拱手笑道:“刘将军果然好手段,如此大才屈尊荒野,确实有些委屈了将军,若兄弟有机会,定然与阿爷多多谏言,襄国才更应是将军施展才华之地。”
  刘启闻言一愣,本以为是刻意试探,没想到竟然错打歪着,竟然被眼前小将军看重,心下顿生狂喜,言语中更加亲近无比,反而一旁酷酷的杨嗣宗有些怪异看着眼前狗娃大哥。
  王方侯、狄忠让、牛阚、崔震、孙昰、司马台、狄九娘等人一声不言跟随在后入城,不时看向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衣衫褴褛,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上洛郡郡城是座石城,当陈启国和他的兄弟们远远看着它时,就觉得它很是不错,来了近处,验证了他们是对的,尽管它也很是陈旧,可比起他们一路见过的城池、戍堡又不知好了多少,并未因战乱而损坏,损坏的也是因为年久失修。
  与他见过的百姓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全黑黑的,衣衫褴褛无任何生气,哪怕被刘启手下军卒鞭打也只是抱头缩成一团,任由皮鞭落在身上而不敢惨叫、哀求一句,见到这一幕,陈启国眼底深处闪过莫名的悲哀,可这就是现实。
  新官上任未必三把火,不愿看一群人宴会上各种丑态,这让他感到厌恶、恶心,酒宴上三杯酒水下肚,在一干赤裸着上身、浑身骚臭味代北胡人大笑下,被冷着脸的狄忠让扛着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