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师 第94节
  方家环湖别墅。
  温秀雅听着老式播放机里放出的戏曲,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几分惬意,她手稍稍提起,缓缓跟着乐调比划起来,嘴里也依稀哼着。
  徐建敲门走了进来,温秀雅微微睁开眼睛,徐建点点头,温秀雅摆了下手,对佣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等里头只剩下她和徐建后,温秀雅动了下手指,关了播放机,不紧不慢抬头看他,“说吧。”
  徐建:“老太太,于桐回来了。”
  温秀雅睁大眼睛,音调变高:“回来了吗?”觉得有些失态,她又冷静下来,松口气,“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徐建继续说:“于桐还带了个孩子回来。”
  温秀雅难抑欣喜:“孩子?!”
  “是的。”
  温秀雅念叨:“可她的孩子不是三年前就……”
  徐建:“应该是骗了阿城,那孩子长得跟阿城小时候一模一样。”
  温秀雅笑了,“是嘛……那很好啊,很好很好。”
  温秀雅手指敲打着木躺椅,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她倏地站了起来,问:“于桐她现在在哪里?”
  “在阿城家。”
  温秀雅迫不及待:“徐建,快送我去。”
  徐建点头:“好的。”
  ……
  ……
  方城上班去了,于桐在家弄着自己的网店,喜羊羊则一个人玩着益智小游戏。于桐刚给一个某宝客户解决完地址问题,门铃蓦地响了。
  于桐放下鼠标,站起来走到门口,是方城忘带东西了吗?
  她漫不经心按下了显示器的按钮。
  喜羊羊见他妈妈不动,小跑到于桐身边,手里拿着个小恐龙,看着显示器里的人,扯了下于桐的裤腿问:“妈妈,那个老奶奶是谁呀?”
  于桐手心出汗,蹲下,扯出一丝笑,对喜羊羊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于桐悄悄说:“喜羊羊,我们玩个捉迷藏,假装自己不在家。”
  喜羊羊点点头。
  于桐抱着喜羊羊,小心翼翼坐在地板上,她不知道,这房子的隔音效果极好,外头是根本听不见里头的声音的。
  “叮咚——”门铃声又响了一遍。
  于桐扫了眼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眼里快要挤出眼泪,只盼他们快些走。
  温秀雅在门外说:“他们不在家吗?”
  徐建沉静道:“兴许外出了。”
  温秀雅叹口气,又等了会儿,见仍然没人开门,这才坐着电梯离去。
  于桐再度抬头时,门外已经没站着人了,她如释重负,喜羊羊在她怀里说:“妈妈,你抱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于桐松开他一些,“好了,你喜羊羊自己去玩吧。”
  喜羊羊嘟嘟小嘴,伸出肉嫩嫩的手,替于桐擦擦眼泪,“妈妈,你怎么哭了。”
  于桐一愣,摸了下脸,她居然哭了,担心喜羊羊被她吓到,她赶紧用袖子抹去泪迹,笑说:“没有,妈妈没哭,是妈妈眼睛酸。”
  喜羊羊撒娇:“妈妈眼睛酸呀~那妈妈休息会儿~喜羊羊亲亲~”
  喜羊羊在于桐眼睛上一个亲了一口,于桐捏了下他肉嘟嘟的脸,“嗯,喜羊羊真乖~”
  *
  回到车里,温秀雅没有要立刻走的意思,她在方城公寓楼下呆了许久。驾驶座上的徐建忍不住问:“老太太,回家吗?”
  温秀雅摆摆手,皱眉:“于桐真的不在家吗?还是……”
  徐建赶紧打消老太太的疑虑,说:“应该是不在,要不然她不会不开门的。”
  温秀雅一改往日的慈容善貌:“是嘛……”
  温秀雅抬手“笃笃笃”敲着挂在自己腕上的皮包,既然当年于桐离开不是因为孩子没了,那肯定是许慧心对她说了什么,她受不了才走的。所以,到底许慧心对她说了什么呢……
  温秀雅正视前方,严肃道:“徐建,再送我去个地方。”
  温秀雅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许慧心所被关的监狱。
  许慧心带着手铐从里头出走来时蓬头垢面,脸上多了好几道疤,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则因紫肿而闭着,手上,脖子里,都是些愈合了的,或者刚形成的伤口。本来总是盛气凌人的她,现在看着可怜可悲。
  许慧心在温秀雅对面坐下,她能睁着的那只眼睛死死瞪着她,毛骨悚然。
  温秀雅面不改色:“看来你在里面过的很不好啊。”
  许慧心冷冷地大笑了三声,“这不就是你和方城想看到的结果吗?看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们是不是很痛快啊!”
  温秀雅冷声叫她,想让她冷静一些:“许慧心。”
  许慧心撩了下四散的头发,抬起下巴,扬着嘴唇问:“怎么?老不死的,有事求我啊?要不然你会这么好心来看我?而且还是三年来,头一回,特地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我。真是麻烦你了,这么屈尊降贵的。”许慧心每一句话都透着讽刺。
  温秀雅淡漠:“我有话问你。”
  许慧心冷哼一声:“那就快把你的屁放出来!”
  温秀雅不紧不慢问:“三年前,你把于桐绑在那屋子里时,对她说了什么?”
  许慧心阴森森一笑,想知道,她偏不说,“我什么也没对她说啊,我就好像把她孩子弄没了哈哈哈,你说惨不惨。”
  温秀雅皱眉:“许慧心,你就不怕遭报应的吗?”
  许慧心低头,拨弄着自己没有一根完好的手指,她都这样了,还怕遭报应吗?她当初逼于桐摸这个死老太婆的骨头时,就没想过自己能善终。可她过瘾啊,实在过瘾,她就是不想方城好过,不想方家安宁。
  许慧心得意笑笑:“老太婆,我告诉你,我就想你方家家破人亡!我就想你不得好死!你们那些财产都是我儿子的!全部都是!”
  温秀雅:“那方炀呢!你那么爱他,当初你把唐蓉从他身边逼走,又嫁进方家,可你做的,从来也没替方炀想过。你嘴上就只挂着你儿子,你儿子!咳咳——”
  温秀雅那手帕捂着嘴,动肝火了,一口气提上来,有些受不住。
  许慧心呵呵笑了几声,睁着的那只眼里含着泪,“你那个儿子,你的儿子方炀,他就是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跟唐蓉离婚后,没有一天不想着她。他居然说,当初要不是我勾引他,他就不会跟唐蓉离婚,哈哈哈。”
  “老太婆,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还想吃回头草。跟我结婚没几天就分房睡了,你不是也不知道嘛。怎么,他娶我进门,对我不仁不义,难道还要我以德报怨?我呸!想的美!”
  温秀雅板着脸,狠厉地盯着许慧心看。
  许慧心继续:“不过他到还是对我挺好的,给了我个儿子。而且,他还疼方均。所以啊,我也就不恨他了。”
  温秀雅咬牙开口:“许慧心,你到底图什么?”
  许慧心凑近玻璃:“我图什么?”
  她重重敲着玻璃,“我图你想守护的一切,你越想守护,我就越要夺过来!你凭什么偏心!你凭什么偏心方城!我儿子哪里不好!哪里不好!”
  温秀雅站起来,准备离开,她就不该来这儿,跟许慧心这样的人,她无话可谈。她冷淡道:“他没哪里不好,只不过他贪上了你这个妈,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他。”
  话毕,温秀雅转身离去。
  许慧心拼命敲着那玻璃:“老太婆!你别走!死老太婆!”
  温秀雅消失在门口,许慧心无力后退。
  她瘫坐在椅子上,一声声可怖地笑着,喃喃道:“老太婆,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嘛……要的方城知道了……你看看他会怎么样……你可是他最敬爱的奶奶啊……哈哈哈……”
  *
  于桐一下午魂不守舍,自从温秀雅来过,她就觉得心慌。
  方城下班回家,喜羊羊一个人兴冲冲跑去抱着他的腿:“爸爸~”
  “诶~”
  方城放下公文包,抱起喜羊羊,亲了一口。他侧过身,望向支着脑袋,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于桐,他走了过去,问喜羊羊:“喜羊羊,你妈妈怎么了?”
  于桐回神,站起来摇摇头:“没什么,有点累。”
  方城问:“饿吗?”
  于桐笑着点头,“嗯。”
  方城放下喜羊羊,脱了外套,卷起西服袖子,走去厨房,穿上围裙开始做饭。于桐依旧站在原地,她就这样远远地望着他。
  饭桌上,方城给于桐夹菜,于桐只是闷声吃着,谁都能看出来她心事重重。
  方城侧过脸,对喜羊羊说:“喜羊羊,今晚自己一个人睡好不好?爸爸前几天已经把你房间的床围起来了,你不会掉下去的。”
  喜羊羊摇头:“不要~”
  方城指了下于桐:“喜羊羊,你看妈妈好像很累的样子,她今晚可能想一个人呆着。”
  喜羊羊眨眨大眼睛,可怜兮兮望着正在发呆的于桐,他嘟嘟小嘴,又瞧了眼方城,“好吧……”
  “乖~”
  须臾,于桐敛神,“嗯?”
  喜羊羊笑嘻嘻:“妈妈,今天喜羊羊自己睡~”
  于桐:“你不是想跟妈妈睡的吗?”
  喜羊羊摇头:“喜羊羊长大了,也能自己睡得呀~”
  于桐:嗯?她愣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于桐看看方城,方城只是给她夹菜,也不说话,她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晚上,于桐将喜羊羊哄睡着,就端了杯茶去到书房。她回来后发现方城每晚都要在书房忙许久,她估摸着,应该是跟方氏集团有关的事。
  她敲敲门,推门走了进去,随后又将门关上。
  方城停下手里的工作,摘了眼镜,浅笑看她,“喜羊羊睡着了?”
  于桐“嗯”了一声,把茶放在他手边,不好意思说:“我泡的,可能没有泡的好喝,你就将就着喝喝吧。”
  方城向于桐招招手,于桐绕到他身边,方城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说:“怎么都没见你长肉。”
  于桐挑眉:“我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