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96节
  目光在几人面上逡巡一圈后,他道,“都不饿?”
  谢叔南视线在谢伯缙和云黛之间来回流连,胸膛因着愤怒而剧烈起伏着,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听到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时,他只觉得荒诞、荒谬、荒唐!外头的人就算要传谣言,那应当是说云妹妹和二哥,或是跟自己,这还稍微靠谱些。怎么会传到大哥身上?大哥那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性子,就是自己见了都发憷,云妹妹更是畏惧不已,怎么会主动勾引大哥呢?这完全不可能!借她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他兴冲冲拉着二哥来月德院,原是来安慰云黛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跟大哥在一块!大哥还搂了她的腰!还叫他们喊她大嫂!
  这都是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叔南磨着后槽牙,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一错不错地盯着谢伯缙,“大哥,你、你和云妹妹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伯缙面无波澜,“我要娶云黛为妻。”
  谢叔南握紧拳头,“你怎能如此,你们俩、你们俩是兄妹啊,云妹妹一直拿你当做哥哥……”
  谢仲宣不冷不热道,“不是亲的。”
  谢叔南依旧握紧拳头,“不是亲的,胜似亲的,再说了,大哥你、你……长兄如父,我们一直尊敬你,你怎可对云妹妹下手?她和你怎么可能么?不行,完全不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根本不般配!”
  谢仲宣又道,“不可能也可能了。”
  谢叔南忍无可忍,“二哥你有完没完!见着云妹妹和大哥好,你很高兴吗?前阵子云妹妹才拒绝你,你这会子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这话一出,桌上又安静下来,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云黛头皮都发麻,如坐针毡,恨不得当场凿个地洞钻进去。
  真的,放在半年前她绝不敢想如今的场面,可现在,这样的场面的的确确发生了,她逃无可逃。
  谢伯缙端正坐着,他也看清两个弟弟的心意了,大家各怀鬼胎,谁都没站在兄长这个立场上。他之所以今日将话挑明,一来是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了。二来是二郎对云黛的示爱,真真切切叫他嫉妒了。
  兄弟情深是真,一码事归一码,感情这回事,他不会谦让。爱本就是自私的,独占的,为了得到可不择手段,最忌优柔寡断。
  粗粝的指尖相互摩挲着,他不紧不慢地抬起眼,“我知道这事对你们来说很突然,一时半会无法接受,原也不指望你们立刻能适应,只是告知你们有这回事……以后还是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
  谢叔南“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面,眼眶泛红,“母亲才不会答应的。大哥你是要继承国公府的,父亲母亲对你寄予厚望,一心盼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你现在把云妹妹牵扯进来……你可曾考虑过父亲母亲的看法,万一母亲真信了外面那些鬼话,觉得是云妹妹她勾引你,那你叫云妹妹以后如何自处?”
  谢伯缙睃了他一眼,“我已决意明日求陛下赐婚,至于父母亲那边,我自会解释,一力承担。”
  “什么?”谢叔南脸色大变,“你明日……请陛下赐婚?”
  “是。”谢伯缙态度坚定。
  谢叔南肩膀颤抖着,眼圈愈发红了,一会儿看看谢伯缙,一会儿又看看谢仲宣,最后看向云黛,哽噎出声,“云妹妹,你真就由着大哥去请旨,你真要嫁给他?”
  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拽着,指甲尖掐入掌心肉却不觉得疼了,云黛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谢叔南。
  三哥哥跟她最是要好,他们一起在乔家家塾读书,一起吃一起玩,后来他去府学读书,每回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她带回来,她与他最是亲密。
  可现下面对三哥哥的质问,她无颜相对,她是个懦夫。
  谢叔南见云黛避而不谈,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下来。
  不言语便是默认了,原来云妹妹不属意他,不属意二哥,而是看中了大哥。
  可他还是难以接受,甚至想不明白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明明他和二哥陪在云妹妹身边五载时光,大哥去岁才从北庭回来,难道五年的情谊都抵不过大哥回来的这些时日么?
  若是输给二哥,他心里或许还服气些,可那是大哥啊,他最敬仰的大哥,一直视作榜样的大哥,忽然抢走了他喜欢的姑娘。
  这份落差太大了,他觉得他一时间失去了心目中的两个人。
  “我吃不下。”谢叔南将椅子推到一旁,转身跑出了厅堂。
  少了一人,明亮的烛火轻轻摇曳,在光洁平整的桌面投下一片暖泽的黄色,让那一碟碟精致菜肴显得越发诱人。
  谢伯缙幽幽收回目光,“他不吃算了,我们吃。”
  他端起碗筷,谢仲宣也站起身来。
  他依旧优雅斯文,只直盯盯地望向云黛,“所以,妹妹心底的那个人是大哥?”
  或许前几日才与谢仲宣对峙过,知晓他是个明白人,此刻面对他时,云黛倒没有面对谢叔南那样的无地自容。
  她抬起脸,迎上他情绪难辨的目光,终是点了下头,“是。”
  烛火爆处一声荜拨,她这回答,有人放松,有人释怀。
  “好。”谢仲宣这般说了声,又朝谢伯缙拱了拱手,“大哥,我也告辞。”
  说罢,他转身离席。
  待离远了,隐约有吟诗声传来——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1]
  那吟诗声渐渐远了,云黛抬眼朝院子看去,清清亮亮的月色照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宛若一滩溪水,波光粼粼。
  桌上的菜慢慢地凉了。
  云黛扭头去看上座的谢伯缙,柔美的面庞上透着种游离在外的恍惚,嗫喏道,“这就是大哥哥想要的场面?”
  “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谢伯缙抬手按了按眉心,面容难掩倦色,“只是乍一听到这消息难以接受,过些时日便好了。”
  云黛不语,静坐片刻,站起身来。
  谢伯缙以为她也要离去,目光牢牢跟随着她,却见云黛缓步走到他面前。
  他诧异看她,她小声道,“我也没什么胃口了,大哥哥送我回去吧。”
  谢伯缙凝视她片刻,旋即起身,“好。”
  他牵着她一道往外走,早春的花木开了,柔和夜风吹来若有若无的清香,春日的夜晚是很舒服的,可惜澹怀院离月德院很近,仿佛还没走两步,就到了院门。
  于是云黛又对谢伯缙道,“傍晚从云海楼带回来的桂花糕还没吃完,明日滋味就不好了,哥哥陪我一起吃?”
  难得她还想理他,还想他在身边,他自是答应。
  月德院内灯火明亮,除却那道桂花糕,琥珀还另外端上两份冰糖燕窝粥,一碟时令果子,勉强也算作是晚餐。
  屋内只云黛和谢伯缙两人,两人安静用完燕窝粥,又吃了半碟桂花糕,谢伯缙觑着她淡然的神色,“妹妹不生气了?”
  云黛浅呷了一口香茶,莹润的黑眸在烛光下蒙上一层潋滟辉光,“生气谈不上,就是惊讶,觉着哥哥未免也太心急。不过后来想想也是,哥哥明日都打算请旨了,早一日晚一日区别也不大,总不能今晚瞒着他们,说外头那些都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明日又下了一封赐婚圣旨来,将他们骗个两遍吧。而且大哥哥说的对,事出突然,二哥哥和三哥哥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就譬如若是明日二哥哥突然牵着嘉宁的手,说他要娶嘉宁,我肯定也要吓一大跳的。”
  她说这番话时,谢伯缙的眉皱起又松开,最后还是皱起。
  云黛放下手中茶杯,“大哥哥皱眉作甚?难道我说错了?”
  “没有。”
  正是太通情达理,太过平静从容,反倒叫人担心起来。
  云黛走到他身旁坐下,忽而低低轻笑了一下,“其实有时我也挺高兴的。”
  谢伯缙垂眸看她,“高兴什么?”
  “高兴大哥哥这般喜欢我呀。”
  她握着他的手掌,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虎口的疤,抚过他的掌心纹路,像是孩童在好奇探索着,语调轻松,“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我,真心实意想娶我为妻,哪怕知道有重重阻碍……真的,我真的很高兴。”
  谢伯缙薄唇轻抿,捏住她的手,“妹妹这话,还是在怪我。”
  “没有。”云黛摇头,只是扬起脸看他,神情有几分局促,“就是有些惶恐。”
  “惶恐什么?”
  “大哥哥对我的喜欢,比我对大哥哥的喜欢,多上许多。”她抿抿唇,“好像不是很公平。”
  谢伯缙被她这话逗笑了,抬手揉了下她的额发,“既觉着不公平,那妹妹以后多喜欢我一些。”
  云黛似乎真的思考起他的话来,须臾,她盈盈看向他,“那…大哥哥低下头来。”
  谢伯缙直视着她,她眨眨眼,撒娇,“低下头嘛。”
  谢伯缙挑眉,配合她低下了头。
  下一刻,唇上便印上一抹香软的温热,带着淡淡桂花糕的清甜。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在他怔忪之际就已离开。
  谢伯缙喉结轻滚,黑眸定定看向身侧脸颊绯红的女孩,嗓音沉哑,“这是做什么……”
  云黛歪着头,“大哥哥不喜欢?”
  “喜欢。”他道。
  他说着,又见云黛挺起腰,朝他凑了过来。
  她的手攀着他的肩膀,馨香拂面,她的唇细细碎碎的落在他的额头、脸颊、鼻梁、唇边、下巴,吻到他的喉结时,她还好奇的伸出一根手,点了下那深深突出的软骨,轻喃道,“大哥哥的喉结也很好看。”
  心上人在怀,又这般挑逗,谢伯缙呼吸都变得深重。
  灼热的手掌握住她一截细腰,他阒黑的眸是山雨欲来的乌云骇浪,又用另一只手捉住她不安分玩弄喉结的手,放在唇边惩罚似的咬了一口,“妹妹别害我。”
  “我哪里害哥哥了。”云黛与他装傻,胆子也变得极大,朝他棱角分明的俊颜贴近,又贴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怀抱变得僵硬,那只握在腰上的手也灼烫得惊人,她柔软的唇吻着他,却寻不到章法,显得有些笨拙,索性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急急的嗓音又娇又软,“哥哥教我。”
  像是放勾子般,勾断人的理智。
  “唔……”
  余音被堵在唇舌里,男人的吻来得汹涌而热烈,最开始是想安抚那勾起的火气,中断又慢条斯理的极有耐心教导着她,教她唇舌间纠缠不休,教她如何匀气,教着教着那燥热又涌上来,野火连绵之势,浇不灭,斩不断。
  她唇齿间是桂花的清甜和茶水的清苦,他怎么也尝不够。
  最后她绵软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喘息微微,脸颊和鼻尖都是秾艳的绯红,像一株高烛晚照的娇丽海棠。
  谢伯缙轻吻着她的额,哑声哄道,“夜深了,妹妹该早些休息。”
  云黛却揽住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耳畔,呵气如兰,温声细语,“可是,我不想大哥哥走。”
  谢伯缙目光一滞。
  须臾,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听话,明日下朝我就回来了。”
  云黛仰头看他,脸颊不知是被热得泛红,还是因那个绵长的深吻,她道,“哥哥不想要我么?”
  谢伯缙眸色陡然变暗,深深地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良久,他才开口,“想。”
  做梦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