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节
  裴氏姑娘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
  随后,二人各自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嬷嬷,相携登上靖婉他们的船。
  早有伺候的人在边上等着,将她们引上第三层的船舱。因为别有用心的缘故,裴氏姑娘自然就看得更多更仔细,心中闪过讶异,怎么说呢,正如前面所言,世家有世家的骄傲与底蕴,就算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姻缘归于何处,但是,骨子里还是对皇室有些瞧不上,瞧不上他们的品味,瞧不上他们的底蕴,瞧不上他们的规矩,虽然这些因为刻意的忽视使得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然而,却在一言一行都透露了出来。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在看到周围的一切其实都超出自己的预料,而感到惊讶。
  上了三层,别的不说,看到地上铺着的地毯,就有些难以下脚,当然,作为世家的姑娘,倒是没做出这等小家子气的举动,不管是心中怎么想,明面上都保持坦然自若,这是融入到他们骨血里的东西,轻易不会受到影响。
  等在客室门外的是龚嬷嬷,见到两位世家姑娘不卑不亢的见了礼。
  两人下意识的回了礼,她们在那一瞬间,将对方当成家中长辈身边的得力嬷嬷了,那是他们都需要敬三分的存在。而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闵氏姑娘虽然有点惊讶,却没有过多的在意,怎么说也是一位亲王妃身边的嬷嬷,这点敬重也是应该的,裴氏姑娘心里却不是那么认为的,一路上见到出乎预料的东西不是一点两点,所以,她原本以为的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达成。
  龚嬷嬷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裴氏姑娘,因为跟皇贵妃出自一门的关系,更因为这位“心怀不轨”,所以难免的重视了几分,也自然而然的将她与皇贵妃进行对比,虽然蒙着脸,因为是薄纱的关系,倒也不是特别的影响,但是,龚嬷嬷更注重一个人的气质仪态,据说这位现在是裴氏最漂亮的姑娘,在江南因为出门皆是蒙面的关系,并没传出第一美人的名头,这才名却是颇盛。
  别人第一次见这裴姑娘,十个至少有九个是赞扬,即便嫉妒的人也不能否认她。龚嬷嬷却不然,有皇贵妃珠玉在前,自家王妃也是一等一的好气度,这姑娘,差一大截,当然,这或许是龚嬷嬷有私心的结果,比不上却是事实。
  别怪龚嬷嬷在门口就给了“下马威”,别忘了她当初的规矩是跟谁学的,世家的东西,还真难不住她,虽然她当初学的时候并不知道。再加上她并非实普通的内宅妇人,她还没放出身上的威势,不然,这些姑娘,少有站得住脚的。
  进了门,规矩一丝不错的请安,但是却明显感觉到没有多少敬意。
  靖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意摆了摆手,叫了免礼,“坐吧。”
  靖婉不避讳的打量她们,她们的目光落在靖婉身上虽没那么直接,却也大大方方不掩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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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想太多
  靖婉一番大量,还不待说话,龚嬷嬷却是先一步开口,“此处并无男子,裴姑娘何以以纱蒙面?是藐视我们王妃,觉得王妃瞧不得你尊荣?还是貌丑见不得人怕惊着我们王妃?若是后者也就罢,若是前者,这就是世家姑娘的教养跟体统?”
  这话可就着实不客气了,靖婉都有点哑然,自家嬷嬷的火气好像有点大?!不过她也没说错什么,自己人当然也不能拆台。
  对方的人可就不可能无动于衷了,尤其是伺候裴姑娘的人,双眼几乎喷火,到底是谨记自己的身份,没有立马就还嘴,她们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也不允许她们做出无礼的事情,这是她们身为世家仆的骄傲,没错,同是下人,她们这些人,瞧不起世家门第外的所有同等身份的人,在江南,她们这些人从来都是用鼻孔看那些官宅内的下人。
  亲王妃又如何,身边的人那还规矩礼仪还不是半吊子,面上不显,眼中却透出不屑与不以为然。
  靖婉身边的一众丫鬟有那么差吗?自然不是,只是比起这些自幼就开始学规矩,将各种规矩都融入到日常习惯的人,规矩礼仪于她们而言,不是规矩礼仪,而是家常便饭,自然会差一截,但是靖婉半点不在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在意。她身边的人即便是能训练成这样,她也不要。
  “王妃娘娘容禀,我们姑娘非是藐视娘娘,只是寻常出门,皆是如此,习惯使然,……”
  至此,裴氏姑娘方才压下了心中羞恼,抬手阻止自己嬷嬷继续说下去,摘了面纱,露出倾国容颜。“万望王妃娘娘勿怪,当真是习惯使然,并没有不敬娘娘的意思。”
  靖婉笑了笑,“无妨。”又让人上了茶点。心中暗道,果然是美得不可方物。在靖婉看来,所谓美人极难有所谓的第一,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在她所见过的女子中,其美貌也要位居第一,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龚嬷嬷,见她丝毫不为所动,这是喜怒不言于表呢,还是此裴氏女的美貌依旧不及当年的皇贵妃?
  相比两位姑娘,靖婉身上其实更随意,全身上下,就头上三两只发簪,手腕上一串绕了几圈的佛珠,乍看上去似乎有点寒碜,实则不然,但凡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她身上,无一不是好物,彰显的,是一众低调素雅的奢华。
  这份随意,还有这份从容的气度,使得精心到每一个细节的裴氏女莫名的觉得自己落了下乘。
  靖婉倒也没与她们刻意说什么,纯粹闲聊,靖婉或许美貌不及,才情不及,但是这种场面,她应付起来却是得心应手,她在年龄上,其实比这裴氏女还小将近一岁,然而,无论阅历、见识都在对方之上,且不论前世的种种,就言今生,酷爱游记杂学,史书之类的亦有涉猎,前些年读的书不在少数,而在与李鸿渊成婚之后,几乎日日都是说一些天下时局,这见识不断的增进,即便是对方学富五车,哪怕是引经据典,只要特别的偏,她便是不能通晓原文,亦能掌握七八分,讲真,她还真不惧。
  裴姑娘也有意的试探靖婉的深浅,毕竟是大敌,正所谓知己知彼,她才能更好的谋划接下来要走的路。
  因此,往日里,看似温柔待人也和善,实则有着自己清傲,始终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裴姑娘,一改往日常态,热络了许多,看得她旁边的闵姑娘频频侧目,不过,因为自身是个比较心大的姑娘,倒也不介意被冷落了,至于似乎完全插不上话这一点,她没有过多的计较,反正,身边成堆成群的才女,她是拍马不及的,早就看开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靖婉只是感慨,果然是顶级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即便是长在深闺,也是见识不凡的。只是这样一个姑娘,好端端的干嘛要想着做妾呢?是当真有着“家族予我荆衣玉食的生活,我就当家族奉献一切”的至高觉悟呢,还是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野心,奔着“母仪天下”而来的?或者是二者兼具?
  相比靖婉,裴姑娘的心里波动就剧烈得多。
  在之前,她有自信,自己便是一时为妾,也不会终生为妾,她所依仗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的美貌与才情,更有她的眼见与智慧,她深信自己不仅仅能成为一个贤内助,安定的不仅仅是他的内宅,还能成为他的谋士,襄助他取得大位,这是别的女子不会具有的优势,她对晋亲王的了解并不多,基本都是源自曾祖,可是就点,她坚信,晋亲王那样的男人,因为智珠在握,所以,并不会忌讳女人的才能,相反,在她看来,越是聪慧,就越会得他欢心,就算是猜测有误,她也能及时的调整。
  可是在与晋亲王妃一番谈话之后,她的这份自信心却在骤减,她不屑以自己的美貌压过晋亲王妃,可是她自认为的优势,其实对方却更胜她一筹,尽管不想承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从曾祖那里得知,晋亲王妃比她更小,居于晋亲王妃的位置也不久,虽说也是出自书香门第,比起世家却差得太远,在她的预估里,对方当是任何一方面都不如自己,事实却并非如此,且不论仿似身居高位多年养出来的气度涵养,还有那份远超同龄人的见识与智慧,让她无端的觉得,面对的其实是一位真知灼见的长辈,不是自己有心在试探她,而是自己在接受对方的指点。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裴姑娘受打击不轻,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这么走下去是否正确,自己真的能如曾祖所言,站在最高的位置,成为家族的依仗?不过,这份心态却没维持多久,虽然受了打击,但是这提前见一面,依旧是利大于弊,至少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让她深知自己的对手并不好对付,自己之前的不以为然乃至轻视,是自视甚高。
  她面上温和,骨子里冷漠,她的确看不上很多人,却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她自认为最具优势的地方,在最初不能用,可是她有另一件利器,美貌,天下能不被美色所惑的男人能几个,而晋亲王本身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先将人笼络过来,自然有办法叫他不会再回头。
  晋亲王妃有的,自己也有,晋亲王妃没有的,自己同样有,怎么看都是自己的胜算更大。
  靖婉大概也没想到,这极短的时间里,这“表侄女”的心思就转了那么多个弯儿。若是知道了,大概会说一句,裴姑娘啊,这才哪跟哪儿呢,想太多。
  裴氏如果真的想要借晋亲王起复,最好也是最简单或许也是唯一的方法,拿出裴氏所有的力量,最大程度的帮他,实实在在的,别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这野心再大也别表露出来,待事成之后,再不济也有三成,就算是没达到预期的高度,依照裴氏与晋亲王的特殊关系,依照裴氏大把的人才、深厚的底蕴,再次成为名副其实的世家豪族,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裴氏族长就是想太多,算计太多,野心也太大,将自己看得太重,殊不知,裴氏一族的力量,在李鸿渊眼里,其实比鸡肋都还差一点,而且他是那种掌控欲很强的人,你反过来想要左右他,那你就只能呵呵了。
  靖婉想见见美人,这目的也达到了,至于对这裴姑娘的好恶,因为不知道对方具体的想法,暂时还谈不上。
  如果只是身不由己,或为家族所迫,或者将家族的荣辱背负于身,还能够被原谅,如果……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靖婉不多留她们,只是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二人一人一份礼,算是见面礼。
  然后让龚嬷嬷亲自送他们出门。
  只是在外面的走道上,不期然的遇到过来找靖婉的李鸿渊。
  就算是没见过李鸿渊,这个时候也该猜到他是谁。连忙停下见礼。
  李鸿渊视若无睹,就要从她们身边走过,却突然裴姑娘旁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通常而言,这其实是很无礼的事情,可是对方身份尊贵,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而且这也不正是裴姑娘所想的局面吗?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不管出于什么心态,裴姑娘都莫名的紧张,手心隐隐有些出汗,脸上也不自觉的爬上了一抹红晕。不着痕迹的抬起头,视线却向下,并不直视李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