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
  段瑶生病了, 周成易皱紧了眉头, 大抵也知道是自己昨天晚上要她要得太狠了, 才让她一时承受不住又着了凉, 睡到半夜就发起高热了。
  最主要还是因为段瑶的身子太弱了, 自从上次中毒之后, 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虽然一直精细的将养着,但终究是亏了太多,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肃王府里就有府医, 周成易披衣起床,走到外面,吩咐白露去叫府医。
  不一会儿府医过来给段瑶把了脉, 确认是劳累过度又着凉才病了, 开了药又嘱咐要多加休息。
  趁着丫鬟下去抓药熬药,府医眼神莫名的打量了周成易一眼, 一边整理药箱一边交代了一句, “王爷这段日子要克制一下, 王妃身子太弱会受不住。”
  周成易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咳嗽两声, “知道了。”
  昨天晚上确实是他做得太过火了,要不是吃了下了药的酒, 他也不会发生这种失误。以后绝度不会了。
  府医交代好后,收拾好药箱就告退了下去。
  过了两刻钟, 妙语端着熬好的药过来, 周成易走到床边把段瑶叫醒,“瑶儿,起来吃药了。”
  “好难受……”段瑶无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懒洋洋一丝力气也没有,连靠着床头坐起来都不成。
  周成易只好坐在床头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揽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手从妙语手中拿过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咳咳!”段瑶喝了两口就呛咳起来,周成易赶紧把勺子放回碗里,扶着她,一手轻拍她的背。等她咳嗽好了才停下。
  “瑶儿,来吧药喝了再睡。”周成易又继续喂她喝药,直到把整完药喝完,又端来茶水给她漱口,去了口中的苦味,才让她躺回床上睡觉。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段瑶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离开了身体飘到了半空中,飘飘荡荡地落不到实处,像是有东西压在胸口上,让她难受得紧,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身体像是被火烧一般,像是快要死掉了。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段瑶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水中刚捞起来的一样,满头满身的汗。
  周成易就坐在旁边的玫瑰椅上,看到段瑶醒了,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就是出了一头一身的汗,柔声问道:“醒了,要起来吗?”
  段瑶还是不太舒服,头也昏昏沉沉的,听周成易的话也像是隔了一层纱似的,半响才缓缓地道:“我难受,出了好多汗,想洗澡。”
  “你这是吃了药发了汗,烧已经推下去了,我去叫妙言她们备水,一会儿你泡个热水澡再吃些东西。”周成易说完话就叫了丫鬟妙言和妙语进来,吩咐妙言去叫人备水,又吩咐妙语去厨房让厨娘熬些白粥来。
  两个丫鬟出去,各自去忙自己的。
  热水很快备好,段瑶从床上起来,可是手脚无力,刚从床上站起身就又腿发软一屁股坐了回去,周成易看她如此,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阔步完净房走进去。
  “需要帮忙吗?”进了净房,周成易把段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俯身看着精神恹恹的段瑶询问道。
  段瑶浑身无力,趴在椅子的靠背上,懒洋洋地对周成易道:“那你叫妙言进来伺候我。”
  “要不我伺候你吧。”周成易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脸,尽管已经退烧了,脸色比先前好看一些了,可是病还没有完全,段瑶现在依旧没有恢复过来,仍然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不要。”段瑶慧开周成易在她脸上抚摸的手,她还记得昨晚上他欺负她的事呢,当时那双目赤红模样就跟发了狂的猛兽一样,按着她做了好多回,逼着她摆了好多个姿势,哭得她都没力气了。现在她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应付他,留他在这儿说是照顾她,万一他兽性大发,她可招架不住,目下小命儿就没了半条了,再让他折腾只能一命呜呼了,还是悠着点儿吧。
  周成易哪里会不知道段瑶的担忧,叹息一声出去了,叫了妙言进来伺候段瑶沐浴。
  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身上的汗水,段瑶才终于觉得活过来了,收拾妥当,又出去厅里吃了一碗白米粥,肚子吃饱之后,精神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时妙语又端着熬好的药过来,周成易亲自喂段瑶喝了药,休息了一下,又让她回床上躺着,他就坐在旁边陪她。
  “你今天不用去宫里吗?”段瑶担心地问,最近周成易一直挺忙的。
  “不用,我已经交代好了,不去也没关系。”周成易回答得不甚在意,反正朝中的事情自然有宁王周成烨和瑞王周成平以及内阁大臣一起商量处理,只要不出大事儿,他不去也没多大影响。
  如此,周成易就在家里陪着段瑶,照顾她照顾了四五天,直到四五天后,段瑶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他才跨出肃王府的大门,重新出现在众大臣的面前。
  那日周成易接到景熙帝传召进宫去面圣,得知跟内阁大臣一起商量政事,等他赶到的时候,太子周成康也在,就坐在进门左边上首第一个位置上,宁王周成烨坐在他的对面,几个内阁大臣分坐在两旁,俨然分成了两派,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有点儿僵硬。
  周成易上前去跟两个哥哥行了礼,几个内阁大臣又给他行了礼,他就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关太子周长康禁足结束的事情,在周成易进宫来之前就已经得知了,这事儿也算得上是太子周成康运气好,前些天才刚因为送给景熙帝的生辰礼物摔碎了而惹恼景熙帝被禁足,这才过了没几天,昨天太子妃就查出怀了身孕。
  这是一件大喜事,景熙帝一高兴,就解除了太子周成康的禁足,谁叫景熙帝虽然有儿子就是没孙子呢!
  景熙帝几个成年的儿子都成亲多年了,就是没有谁生出儿子来,之前有侧妃怀孕的,生出来也都是女儿,自然没有比太子妃这胎更金贵的了,要是太子妃这次生个儿子,那太子周成康的位置就更稳当了。
  一时间,情况就又有些不同了。
  周成易一脸平静地坐在殿里听他们争论政事,现在太子周成康出来了,宁王周成烨也在场,两派人一直以来都是我看不惯你,你看不惯我,谁也不服谁,政事扯起来也没完没了,一件小事儿就扯了一下午,最后才好不容易定下来个章程。
  政事一商议结束,周成易一等太子周成康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身来就朝外走,段瑶还在家病着呢,他要赶回去照顾她。
  “四弟。”太子周成康开口叫住他。
  周成易闻言回头,面色如常地看向周成康,“太子有何事?”
  周成康走上前来,笑着跟他道:“你我之间,何时变得这么生疏了?”
  周成易“嗯”了一声,心中冷冷地想着,前些时日安排人暗杀他想要他命的时候可没有讲什么兄弟情义,以为他是傻子不知道么?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彻底撕破脸而已,现在还要继续装作兄友弟恭!
  周成易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周长康道:“太子多虑了,我是有急事要赶着回府,瑶儿这几日生了病身子还没好,我不太放心。”
  “四弟和四弟妹的感情真好,就这么几个时辰不见就迫不及待地要赶回去。”周成康笑眯眯地打趣道,仿佛他和周成易之间一直都是好兄弟,从未有过嫌隙。
  周成易面露一丝羞赧,朝周成康点了点头,“太子,如果无事我先走了。”
  周成康拉住他忙道:“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嗯?”周成易露出讶异的表情,又有些为难地道:“不知太子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我想让你陪我去段府走一趟。”太子周成康面露关切又自责地道:“自太师生病之后我一直忙着也没时间去看看他,段大人又告假在家照顾太师,我今日正好得空,想去看看他们。”
  说是去段府探望生病的段雁鸿,这只怕是周成康找的借口,此行他只怕另有目的。
  周成易也多少能猜到一些,如今周成康身处困境,举步维艰,朝中也有许多的大臣对他不满,当初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段家,如今眼见着情势不利于他之后,又急于要把段家人找回来帮衬!他倒是想得很好,以为段家人是随便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么?不需要的时候就把段家人一脚踢开,需要的时候就巴巴地去求回来,他有脸那么做,段家人还没那么贱!就周成易对段家人的了解,这件事周成康根本成不了。
  “四弟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去?”周成康见周成易一直没说话,以为他是为难,毕竟段家是他的岳家,跟他一起去确实有些难办。
  谁知周成易却很爽快地道:“好,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在周成易看来,就算他陪周成康走这一趟,也不会改变段家人的决定。在周成康当初决定放弃段家的时候,这个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如今再去补救,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那我们走吧。”周成康叫上周成易与他一同前往段府。
  进宫的时候,周成易是骑的马,此刻跟着周成康去段府又换成了马车。
  平日里太子出宫不是小事儿,随行人员一大通,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不过今日周成康去段府是有要紧事儿,没打算太过折腾,一切轻车简从。当然,哪怕是轻车简从也不是能完全轻车简从,随行的侍卫也不少,一路直奔段府而去。
  到了段府大门外,得了消息的段禀文已经带着老太太张氏和李氏出来相迎,段雁鸿还病在床上无法下床行走就没出来迎接。
  周成易和周成康走下马车,段禀文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周成康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把段禀文请回去,哪里会真让他把礼行完,笑着几步上前双手将段禀文扶起,“段大人快快请起。”又笑着询问考太太张氏,“老夫人身体可好?”
  “谢太子垂询,老身身体尚可。”老太太张氏笑着道。
  简单寒暄之后,段禀文领着周成康步入段府,进入前厅落座,丫鬟送上茶点退下,老太太张氏和李氏知道周成康此行可能是有事要与段禀文商量,遂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
  前厅里,只剩下周成易、周成康、段禀文三人,周成康在跟段禀文扯了一些旧事联络感情之后,向段禀文表明了今日到访的来意,请求段禀文再回去助他。
  可惜段禀文婉言谢绝了周成康的邀请,以段雁鸿身体不好,身为儿子要侍奉在床榻之侧婉拒了。
  周成康被段禀文拒绝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想他今日诚心诚意来请段禀文回去,段禀文还跟他拿乔,肯定是心里还记恨着当初的事情。
  可他又不想想他当初那样对段家是有多可恶,段家人对他一心一意忠心耿耿,他却想放弃就放弃,还跟蒋家人勾搭在一起,暗中派人刺杀周成易,而且当时段瑶和周成易是在一起的,如果周成易有事,段瑶也无法独活,段家人向来护短,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一笔勾销。
  周成康心里很不舒服,但想着现在情势不利于他,耐着性子又劝说了几句,还是希望段禀文能回去继续帮他。
  “太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父病重,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太子海涵。”段禀文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周成康怎么说,反正他就是不答应回去帮忙,铁了心不再跟周成康一伙了,有了第一次的舍弃就够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周成康见劝说不动段禀文,心里无法,又给周成易使眼色,周成易坐着默默喝茶,在他连着使了两三下眼色之后,周成易才慢吞吞地放下茶盏,对段禀文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
  “岳父大人一片孝心,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岳父大人的想法我们也是能理解的,就是岳父大人不妨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段禀文直接拒绝道:“家父病重,神医张延齐也说家父的病不好治了,要是有个万一,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还有一点,就算段禀文现在回去,要是有个万一,他一样要为父丁忧,此刻回去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周成康站起身来,朝油盐不进的段禀文道:“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也就不勉强段大人了,告辞。”说罢就往外走去。
  段禀文飞快地看了周成易一眼,周成易对他使了个眼色,段禀文心领神会,赶紧跟了上去,周成易也大步追上周成康,陪着他一起离开段府。
  跟在后面的段禀文一路将他们送至大门外,等到他们两人坐下马车离开之后,他才转身回去。
  段禀文沉着脸,想着周成康今日此行没有达成目的,心里肯定会记恨上他,不由又摇了摇头,周成康的性格真是不适合做帝王,幸好他现在只是太子,要是他那天真当了皇帝,只怕有不少得罪过他的人都要倒霉。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周成康阴沉着一张脸,朝周成易瞪了一眼道:“叫你来帮我,你看看你都怎么跟你岳父说的?”
  周成易摸了一下鼻子,讪讪一笑,“太子你知道我口笨,一向不善言辞,我岳父大人又一向自有主张,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哪是我说什么就会成的?”
  “你真是叫人失望,且不说你是他的女婿,你还是个王爷!他怎么就能这么不给面子?”周成康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就只能朝着周成易喷火,可他也不想想,他还是太子呢,段禀文也同样没给他面子!这明明就是他自己把段家人得罪狠了,段禀文不想搭理他,他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光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
  对于周成康的这种心里,周成易表示,他都懒得搭理他。
  一路上周成康朝周成易发了不少的牢骚,周成易都装作闷葫芦,周成康说他就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周成易表示一点儿妨碍都没有,周成康却说得口干气闷,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周成康请不回段禀文,一路气闷地回了宫。
  周成易则在半路上下了马车,赶回肃王府照顾段瑶去了。
  因着朝廷的事有周成康和周成烨处理,实际上是两派人继续如原来一样斗来斗去,周成易也懒得掺和,有重要的事叫上他他才去参加商议一下,如果都是日常事务的时候,他多半都偷懒不去,在家陪段瑶,小子日过得有滋有味儿的。
  这年夏天的时候,北陆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大旱灾,导致缺水严重,人畜饮水困难,草场干枯,牛羊马匹死了不少,人们生活困难。
  入秋之后,缺水的状况没有得到缓解,北陆人的生活越发困难,此时又发生了北陆几个皇子争夺大汗之位的内乱,最后二皇子杀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圈进了四皇子、五皇子,成功夺得了大汗之位。
  年轻气盛的二皇子成为了北陆新的大汗,在北陆严峻的自在灾害和生存困难的情况下,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南下抢劫大齐朝边境。
  人在生存都困难的情况下就会激发出无限的可能和潜力,哪怕是向别国烧杀掳掠,只要能活下来,人性也可以抛弃,只要能活下来,人也可以跟野兽一样。
  二十万北陆鞑子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很快就攻破了三个边境重镇,直逼肃州城。
  肃州由樊大将军驻守,当北陆鞑子打到肃州城的时候,樊大将军披挂上阵迎敌,跟北陆的大将军耶律哲来回大战了好几十个回合,最后大败耶律哲,砍断了他一只手臂,令他带兵败走。
  耶律哲丢了一条手臂,带着兵后退三十里。
  樊大将军赢了这一战,可也受了很重的伤,腹部被耶律哲的大刀划了一条大口子,肠子都能看到了,性命危在旦夕。
  城中最好的最擅长外科的大夫帮樊大将军清理了伤口,进行了缝合,可惜樊大将军的年纪毕竟大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次危机。
  五日之后,北陆鞑子开始了第二次进攻肃州城,樊大将军的副将出城迎战,可惜他不是北陆鞑子的对手,被北陆鞑子斩于马下身死。
  危急关头,段云琪向樊大将军请命带兵出战,樊大将军念在他的身份关系有些犹豫,但是段云琪坚持要出战。
  “樊大将军,胡副将守城战死,北陆鞑子已经攻到城下,已经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你就让我去吧。”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樊大将军最终点了头,他不想让段云琪去,可他底下最厉害的副将都打不赢北陆鞑子新来的大将,除了段云琪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段云琪第一次出战,与北陆鞑子新来的大将大战上百回合,从晌午战至傍晚,依然没有分出胜负。最后两边鸣金收兵。
  京城里。
  夜已深,周成易和段瑶刚洗漱完准备上床歇息,忽听得城中响起了钟鼓声,周成易陡然翻身下床,几步走到门外,确认鼓声传来的方向。
  “这是八百里军报,鼓声从西北边而来,是西北边境发生了战事。”周成易转身快步走回来,拿过黄花梨木架子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对段瑶道:“我现在出去看看情况,你留在府中,在没有确定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情况之前,不要轻易外出,注意安全。”
  段瑶也已经下了床,来到他身边,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一脸镇定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自己在外面小心。”
  这样的夜晚,彼此的心都为对方牵挂。
  周成易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忽地双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等我回来。”转身阔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