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张口结舌半天,最后竟只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胡说八道!
  自己也觉得毫无威慑力,正要一咬牙转身走开,却听游昭叫他道:三哥。
  你这就要走了么?
  那声音又轻又急,竟透着几分凄楚,仿佛被主人无情丢弃的猫狗。赵闻筝心里一揪,勉强狠着心不回头看他,脚步却已定住了,道:怎么了?
  游昭静了静,好一会儿,才仿佛鼓起了勇气,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要走?
  他的嗓音渐转低回,带着十足的眷恋:我觉得,我好像又要看不清了。
  是不是以后,我又不能看见你了?
  赵闻筝闻言,霎时心里一凛,是了,那酒只是能让游昭短暂地恢复光明而已,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失去效用了。
  而此刻游昭便开始视线模糊,等他沐浴更衣回来,岂不是便又已完全坠入黑暗中?
  身后游昭见他不答,沉默了一下,又温柔地道:没关系的,三哥,你要是真的走了也没事的。
  只是,他顿了顿,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赵闻筝更迈不开步子,暗想,游昭方才的行为虽然恶劣,却究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年纪又这般小,便是过分了点,也没有到不可饶恕的地步。
  更何况,他早先对游昭的本性又不是毫无察觉,选择走到这一步的也是他自己,他怎能因为那小小的恶作剧,就在温存之后负气离开,任游昭独自面对逐渐失明的恐惧,而不陪着他呢?
  他僵硬片刻,终是转身,走到游昭身边,无可奈何道:以后不能这样了。
  游昭眼睛一亮,有些惊喜,有些不确定地问:三哥,你不走了吗?
  赵闻筝道:等会儿吧。
  游昭眼神微缓,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又问:那三哥,这是原谅我了吗?
  赵闻筝心知他这表现也多半是做戏,但见他明眸灿然,笑容美丽,仍是心里一软。
  他说不出原谅的话,便一张手把游昭抱住,一低头,无声又无奈地在那发顶轻吻了一下。
  游昭温顺地将脸埋进他怀里,也抬手搂住他的腰,语气温柔又诚恳:三哥,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情不自禁。
  你大概不知道,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在想,我的三哥是什么模样。我,我没想到,三哥你,竟会有这般好看。
  他略顿了顿,抬头极快地看了赵闻筝一眼,腼腆似的抿嘴一笑,低声说,说来不好意思,我那时都看呆了。
  我一见你,就忘形了,三哥,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赵闻筝心想,净说些花言巧语。
  他哪里是多么好看的人?最多能算个五官端正罢了。游昭自己有如此姿容,却反过来说他好看到让他看呆了,简直就是信口开河,敷衍他也毫无诚意。
  但理智上是这般想,听到心爱之人称赞他好看,让他又是看呆了又是情不自禁的,他仍是不由得心情好转,连最后一点疙瘩都消失了,温声道:我并没有生气。
  游昭便松了一口气,道:三哥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那么做了。
  语气极为诚挚,为表诚意,还一偏头在赵闻筝小臂上亲了一口。
  赵闻筝更是心软,摸了摸他脸颊,缓声道:那我去叫水?
  游昭温顺点头:好。
  等两人一起沐浴完毕,已是寂寂沉夜,烟花都彻底谢了,赵闻筝推开窗通风透气,听游昭在他身后道:三哥,今晚不走了吧?
  他一愣,由游昭的这句话意识到,他们的关系确实已非从前,不禁心口怦然,轻咳一声,却转过身,大方道:嗯,不走了。
  游昭便对他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过渡一下x
  接下来要写的就是小黑屋了,以及剧透一下:
  婚姻色,指一些鱼类在生殖季节出现的鲜艳的特殊体色,以提高对异性的吸引力,提高受精率,有利于生|殖,在生|殖后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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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撞破
  夜已经深了,但屋里的两人却都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赵闻筝把灯花剪去,使灯光更亮了些,而后和游昭面对面侧躺在床榻上,手轻轻搭在他腰侧,近距离地凝视着对方的面容;游昭则把手抚上他颈窝的咬痕,专注地看着。
  他低着眼,以长长的睫毛掩去了阴森的眸光,口吻却是截然相反的温和:疼吗?
  赵闻筝摇摇头:不疼。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是可以忍,他就当不疼了,不愿游昭愧疚。
  但是显然,他又一次高估了游昭的心性。
  游昭轻笑了一下,指尖微微用力,按压着那里的皮肤:那,我下次咬更深一些,可以吗?
  赵闻筝无言以对片刻:小昭。
  语气无奈透了: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游昭嗯一声:那三哥会不喜欢吗?
  赵闻筝叹一口气:不会。
  游昭立刻追问:那可以咬吗?
  赵闻筝简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向另一边侧过头,将脆弱的颈部对他敞开,道:咬吧。
  那脖子修长,因为他偏头的动作,从下颌角到锁骨拉出了一根清晰的线条,蜜色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凸出的喉结一半明现在灯下,一半模糊在阴影里,像是藏着什么秘密,引人探究。
  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游昭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有一瞬间的痴迷,仿佛被引诱着,情不自禁地挨过去,将唇贴上去。
  那柔软的唇瓣唤醒了身体对痛感的记忆,赵闻筝本能地感到紧张,吞咽一声,喉结滑动。
  但游昭静了静,却只是用唇蹭了蹭那温暖紧致的皮肤,闷笑道:等下次吧。
  说罢,又探出湿润柔软的舌尖,慢慢地舔舐着,好一会儿,才往后挪了挪,微笑着和赵闻筝对视。
  两人的距离被拉开,赵闻筝下意识地觉得不舍,问:怎么了?
  游昭抬手,指尖一寸寸地扫过他的眉眼,鼻梁,再到嘴唇,低声说:我快又要看不见了,我想好好看看你。
  话音里隐隐流露出的留恋让赵闻筝心里一软,也不计较之前他就这么说过,只伸手把他微乱的额发拢到耳后,望着他在灯下流转着脉脉辉光的眼睛,再一次承诺道:小昭,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游昭浅浅一笑,神色里并无悲伤,反而打趣道:三哥,你说我像不像你之前说的那个灰姑娘?
  灰姑娘的魔法到午夜十二点就会消失,而他的光明,也只持续了短暂的一晚。
  赵闻筝被他这句话激起了满腔柔情,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放心,我会看好你的。
  那,我的王子殿下。游昭的嗓音低低的,拇指摩挲着他的唇角,在魔法消失之前,你能满足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赵闻筝只顾着贪看他温柔笑眼和动人红唇,一时没提防:什么愿望?
  游昭又对他笑了笑,指尖挤进他唇缝。
  赵闻筝一愣,旋即微微皱眉,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妥协地松开了齿关,任他把手指探了进去,甚至开始配合地舔舐起来。
  游昭盯着他,眸色转沉,呼吸微微发促,忽而抽回手指,凑过来,认真地舔去他嘴角溢出的些微涎液,含糊低语:三哥,下次就不要用酒了吧。
  赵闻筝被这过于露骨的暗示弄得脸热,干咳一声:那你想用什么?
  游昭轻抬眼帘,眼瞳幽深而灼亮,声音粘腻:我想用的,三哥不会允许的。
  他显然意有所指,赵闻筝立刻想到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幕,当时只觉得窘迫尴尬,如今回想,竟情不自禁地心神微荡,旋即又恢复冷静,状若镇定地转移话题:明日是初一,后天初二,你要回家看看么?
  见他如此情状,游昭唇角微翘,也不点破,只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配合道:他们还没回来,过段时间再说吧。
  赵闻筝转念一想,也是,既是另有安排,想必是去哪个亲戚家过年去了,按理说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便略过了这个话题,又引着游昭说了些有的没的,生怕他再说些让他不知如何应对的话。
  游昭看破他意图,无声地笑了笑,并不急着占口头上的便宜,任他全程掌控着话题。
  反正,在这里失去的,他总会在别处讨回来的。
  他偏过头,和赵闻筝额头相抵,低声说着话,直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斑驳的黑点一点点地侵蚀他的视野,把他又拉回了黑暗里。
  映在眼帘里的最后一幕,是赵闻筝温柔含笑的脸庞。
  他闭上眼睛,感到赵闻筝在他眉间落下了一个暖融融的吻,低声道:晚安。
  第二天起来,一切如常。只除了一点赵闻筝彻底地搬进了游昭的房里。
  他仍会在睡前给游昭讲一些故事,或者念一首诗,却再也不用在讲完后独自走进清寂的寒夜;他甚至可以和游昭一起躺在被窝里,一面读着书上的字,一面提防着游昭的偷袭。
  或许是因为自己体寒,游昭颇为迷恋他身体的温度,总会在他说话的时候,把手探进他的衣裳,美其名曰借他的身体取暖,他倒是不介意给游昭暖手,奈何两只苍白修长的手,常常会狡猾地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去,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少不得便要从源头开始制止。
  是的,虽然关系已有了实质性的突破,赵闻筝却没有放纵下来。他们偶尔会zuo爱,但只是偶尔,频率极低,五六天才有一次,每次也只做一回。
  他看得出游昭不满意,事实上他自己也但仍严格控制,因为游昭的身体不好。
  他第一次苦口婆心地用这句话劝阻游昭的时候,游昭的表情微妙了一瞬,旋即便妥协了。
  转眼过去了一个月,赵闻筝又说起回游家看看的事,得到的回答却仍是,他们还没回来。
  他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只是叮嘱游昭,等人回来了就告诉他。
  游昭微笑说好。
  新年过去了一个月,天气已经回暖了。
  这天,他被赵父派去跟人谈事,好不容易才谈妥,出来没几步,又被另一个人叫住,极力邀他去新开的一家酒楼吃顿饭。他推脱不掉,又听那人说,这酒楼花大价钱请来了一个江南大厨,所做的松鼠鳜鱼最是一绝,便不禁心动,暗想,倒是可以去尝尝,要是确实不错,以后就带小昭过来吃。
  饭局上少不了推杯换盏,他中途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趴在雕栏上远眺的时候,听到旁边屋内传来了隐隐人声。
  赵闻筝心说这酒楼隔音可真不怎么样,他没有窥私欲,正要往旁边走两步,却听有人道:游师弟,你我并不明白,赵闻筝
  这几个字断断续续地飘入他耳中,瞬间绊住了他的脚步。
  游师弟?游昭?
  说话之人的声音也颇为耳熟,像是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许凌。
  游昭和许凌关系一直不错,出来吃个饭聚一聚也是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游昭独自出门却不跟他说一声,他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他踟蹰了片刻,明明知道不该,却还是被一股莫名的直觉驱使着,往身上贴了一张敛息符,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
  屋里的谈话霎时间清晰了许多。
  里头果然是许凌和游昭。
  赵闻筝先听许凌道:
  那日你传讯与我,说赵闻筝设计害你。我得信后便即刻下山,为何那日你却又说,害你之人并非赵闻筝?
  赵闻筝懵然一瞬,只觉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合成的话,却让他听不明白。
  什么叫,游昭传讯与许凌?
  他根本就不知害他之人是赵闻筝,又是那般境地,如何能传讯与许凌?
  但很快,他就无暇纠结这个了,因为下一刻,他就听到游昭说:也没什么,只是那时我觉得,亲手折磨他,更有意思。
  那声音清澈柔和,是赵闻筝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语速,也是赵闻筝耳熟于心的。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游昭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应该是温柔的,唇角微翘,含着浅浅的笑意,睫毛会略低垂着,仿佛羞怯。
  唯有那话音里透出来的漫不经心的薄凉,是他陌生的。
  像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他身上。
  过于突然,以至于他短暂地茫然了一瞬,才有些吃力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随即,由内而外的寒意一下子渗透了他全身。
  连骨隙都冷得发痛。
  他不得不咬紧了牙关,睁大了眼睛,用力地呼吸,以抵御那股刺骨的寒意。
  可竟然连呼吸都是冷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能关起来了感谢在2021011203:24:28~2021011302: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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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心锁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那种血液都凝固的僵冷里回过神,正想其中是不是有误会,便听屋内游昭说:我不喜欢他。
  那语气冷淡,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厌恶,像是在说不小心踩到的一块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