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29)
  ‘得子药’名不虚传, 毕竟这么少见的虎狼之药自然名不虚传。
  太医们边想着处理药性的法子边啧啧惊奇, 宫中明令禁止用此类药物, 发现就是一个死字。还真有人带进来, 还用在了陛下身上。此人也算是个能人。知道定出自后宫娘娘之手, 不少人猜测是皇贵妃。
  毕竟除了盛宠在身, 谁敢这么不要命?
  这药性说麻烦其实也简单, 去后宫多传几个妃嫔来伺候一夜就解了。不过陛下盛怒之下犯了拧,太医们只能想法子解决。
  御书房这边忙到天擦亮方歇,敏研宫那边福成早已领了人围起来。贤妃看着凶神恶煞冲进内殿的侍卫, 耳报神递来消息,萧衍正在急救。她近来发昏的脑子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瓢凉水,清醒了。
  下意识抓起妆奁中的剪子藏在袖中, 心中的恐惧纷沓至来。
  她竟然脑子发昏给陛下下药?!天呐!
  贤妃来不及悔恨自己发疯之下做出的举动, 满心只盼着天无绝人之路,留给她一线生机。实则她也明白, 此次怕是栽了。当初那人特意嘱咐她, 药性刚猛, 少用慎用。她为了一举击中, 一包全下进去。
  可那个试吃的宫人不是无事么?她自个儿也吃了, 不也一样无事么?陛下的反应这般大,许是吃错了旁的东西呢?
  抱着这样的侥幸, 贤妃认定‘得子药’不是那等腌臜之物。
  如此更不能认下罪责,她迅速压下心中惊慌, 板着脸怒视福成:“福总管你这是作甚?!好好儿的领了一帮子人冲进我宫中所为何事!”
  福成一甩浮尘, 跨过门槛款款地踏进内室:“杂家缘何而来,贤妃娘娘心中不是最清楚?又何必在杂家面前装腔作势?”说罢,一摆手高声道,“来人啊,围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福成伺候萧衍大半辈子,从他出生贴身照顾到如今登顶了帝位。刨除主仆尊卑,萧衍就是他的命根子!
  “本宫听不懂你说什么!”
  “听不懂无碍,”福成着急赶回御书房,“老实呆着便是。”
  留下一句看住敏研宫,他转身匆匆走了。
  贤妃的气势一泄,软瘫在椅子上。
  这时候她倒是转寰过来。贤妃心中懊恼得吐血,为自己一时钻牛角尖。可不是么?她那堂妹便是进宫小住又如何?便是会来事儿又如何?能敌得过钟粹宫的贱人么?怕连旧府的端嫔都比不上,她怎么就……
  ……都是李家人害得她!
  萧衍这次当真是遭了罪,他身子骨本就强健,虎狼之药一下下去比其他男人更奏效。解了药性之后,还要喝上七贴的养生茶。
  贤妃送的甜汤还没撤下,太医们检查过,她没得抵赖的。
  不过处置贤妃却无法像赵氏林氏之流那般轻易就打发了,李太傅的嫡长孙女,萧衍便是意思意思也得知会李家一声。
  此举一出,给李家的清名上添了重重一笔污点。
  李太傅是个要脸不要命的,听了这等事差点闭过气去!当即臊红了老脸,趴子地上长跪不起。他直言:“老臣惭愧,教养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实乃家门不幸!还请陛下严厉处置,老臣绝无怨言!”
  他仿佛比当事人还痛恨,萧衍咂了咂嘴,不知道怎么说了。
  李家这老头狡猾又沽名钓誉,看着可真膈应人。此事之后,暗卫们早就把事情始末上呈至他手上。萧衍仰靠在椅背上,斜了眼看地上的老头一副半点不知情的做派,连嘴都懒得张。
  “老臣请柬,贤妃大逆不道触犯宫规,请赐三尺白绫。”
  李蕴年纪老迈却半点不显衰朽之气,中气十足道:“陛下请不必顾念老臣的脸面。老臣管教不严,请陛下降罪。”
  萧衍歪头瞥了他一眼,心中冷冷一嗤,他当然不会顾念。
  “李氏女枉顾宫规,私用禁药,其心可诛,今日赐毒酒一杯,择时处置。”萧衍慢慢坐直,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幽幽地盯着李蕴,“李家教女不严,罚太傅李蕴停职禁闭思过。”
  李蕴都傻了。萧衍怎么不安道理走?虽说贤妃私用禁药罪难辞,可李家并未参与其中,怎地罚的这般重?!
  “怎么?太傅是有何不满么?”萧衍似笑非笑,“若是有,且说来听听。”
  李蕴当即惊出一身冷汗,磕了个响头,连声告退。
  萧衍摆摆手,示意他自去。
  这才一年多的功夫,除了夏氏盛宠不衰,后宫高位的几位妃子接连地倒了。这情形对京中闺女们来说,当真是个不小的恫吓。如今凤位仍旧悬空着,可旁人再是向往也渐渐踯躅起来。
  不知情的都道这个夏氏行事太过狠辣,竟然一人将后宫牢牢把持在手。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妖妃,都比不得这么邪门的!
  萧衍听了连连发笑,故意拿这话去逗夏花,“妖妃可想好要如何魅惑了朕?”
  夏花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比头一胎养得好,肚子比怀瑾瑜的时候大一圈。被叫成妖妃她半点不在意。从底层爬到如今的地位,她比谁都懂得名声是虚的,只有吃到嘴的实惠才真真儿值得计较。
  “臣妾脑子笨,想不出如何魅惑陛下,不若多给陛下生几个聪慧的皇子?”
  夏花也不傻,事实上十分聪慧。与萧衍朝夕相对了这么久,她便是再没底气,也明白自己对萧衍来说是特别的。她不清楚这份特别有多重,但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要求却再不会觉得胆战心惊。
  萧衍果然没斥责,反而弯了眼角笑。
  “想朕多赐你几个子嗣?”他抚了抚花儿的肚子,眉眼里的笑意染上了别样的暧昧意思,“……那你可好好伺候朕了。”
  花儿多生几个也好,他的儿子不必太多,得用就行。
  萧衍不像他的祖辈,并不想生太多儿子。在他看来,对一两个儿子悉心教导,比胡乱撒种生出一堆糟心货要好的多。毕竟江山只需一个继承人,生多了,兄弟倪墙你争我夺又有什么意思?
  轻轻抚摸着夏花的肚子,萧衍心道,他只要三个儿子,刚好夏家姑娘能生,花儿一个人也够了……
  然后,他的手心就被突然踹了一下。
  萧衍懵了,转过头干巴巴地告诉夏花:“他动了?”
  早就能动了!夏花心中翻白眼,面上还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激动,“是啊,动了,定是知道父皇在,动一动跟陛下您玩儿呢!”
  萧衍一脸傻笑,还没生竟然都会动?果然他的子嗣非同一般!
  心中高兴,他干脆把两只手都放在上面摸。等两只手都被踢了遍,萧衍抱着夏花,竟然眼圈红了。
  夏花:“……”
  ……
  同年八月,夏花的肚子瓜熟蒂落。
  没能养足十个月,夏花是九个月多点发动的。这次正是萧衍沐休这日。
  彼时萧衍正像只猫似得赖在钟粹宫的葡萄架下打盹,夏花就在他周围绕着走动。隐隐有感觉的时候,夏花放开嗓子尖叫。
  萧衍差点没被她一嗓子嚎得从摇椅上掉下来。
  发现花儿羊水破了,萧衍整个人都懵了。傻愣愣地操起夏花就抱着往产房跑,身边稳婆便追便喊,他半点不入耳。
  把人放到产房的床上,他还没反应过来。
  夏花本来挺疼的,不过生过一次,这次还算能忍受。
  冷不丁瞥见萧衍人高马大地坐在床沿上,一脸忘了姓甚名谁的茫然模样。她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或许是正在生产她突然狗胆包天了,竟然坐起身来扯住了萧衍的脸颊,两只手捧着往外拉。
  萧衍原本慌得很,被她一作弄,倒回了神。
  “胆子不小啊!敢动朕的脸!”
  “……臣妾疼!”
  萧衍眯着眼幽幽地盯着夏花,直到她识趣地放下手,他才淡淡地哼了一声。
  疼也不能捏脸,捏手倒是可以。
  ……
  有皇帝坐镇,这次的生产出乎意料的顺利。
  或许夏家祖上有生双胎的传统,夏暁连着两胎生双胎,夏花这次也赶了个巧,生下两个男胎。不过不若夏暁幸运,她这双胞胎生的一模一样。
  萧衍喜不自禁,两个小皇子抱出来之时,他嘴都咧到耳朵根。
  心中不住地夸奖,不错不错!花儿果真是最知他心意的人,半点没有辜负他,短短三年三个儿子都给他生齐了!
  夏花昏睡之前就在想,三个儿子,凤位跑不了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到洗三那日,萧衍便当众宣布了封她为后的旨意。
  这两年后宫的风向外人都看得清楚,陛下明摆着被那夏氏哄了心去。外人再多置喙除了招惹一身腥,根本不起作用。自不量力的事有前车之鉴,他们于是也懒得再谏,夏花的册封便顺利地通过了。
  次年二月举办册封仪式,徽州庆阳府一位农家女登上凤位。大康史上第一位草根出身的皇后,自此闻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