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茶楼、客栈历来龙蛇混杂,是可以观察一个国家民生百态的最佳场所,郎昶与忽尔都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京都最出名的地方来逛,抱了何种心思,也就不言而喻。
  郎昶轻轻一笑,十分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坦荡回道:“有句话说的好,品茶知味,看尽人生百态。晟国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强国,京都之地更是繁荣昌盛,远胜我定、汴两国。郎昶在定国便仰慕多年,却从无机会来此学习经营之道。这次蒙晟皇邀请,终于来到晟都,又怎能放过这大好机会?”他嗓音温和醇厚,心思坦荡如皎洁明月,对她丝毫不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仿佛……在他心里,她并非外人。
  苏漓心中暗暗一惊,不由抬眼向他望去。郎昶坐在对面,依旧一身月白锦袍,笑意温和,气质高华,身上仿佛带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他身为定国太子,却无半分骄纵凌人之气。相反,为人亲和有礼,进退得宜,遇事不急不慌,镇定自若。这样的人……若有朝一日定国与晟国兵戈相见,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劲敌。
  “郞公子气度超然,令小女子由衷钦佩。”苏漓微微一笑,由衷地赞赏道。
  “苏小姐谬赞,郎某愧不敢当。苏小姐身为女子,不论遇到何人、何事,都能做到机智过人,游刃有余,这才叫在下真正佩服!”郎昶提起茶壶,十分自然地将彼此茶杯斟满,他语气稍稍一顿,仿似又不经意地开口笑道:“常言说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女,苏小姐蕙质兰心,想必……令堂大人也是风采卓绝,非同凡俗。”他一双眼,不着痕迹地扫过苏漓,似乎想要窥清她内心真实所想。
  苏漓眼光微微一跳,他在问谁?是苏漓的生母柳氏,还是黎苏的母妃容惜今?轻轻垂下眼帘,她神情略显凄然,低声道:“家母……已经过世了。”
  “啊,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郎昶连忙道歉,见她好似十分难过,眼底不由露出几许疼惜。
  苏漓摇头轻道:“不知者不怪,郞公子不必介怀。”
  “唉,那真是遗憾,在下虽与苏小姐只有几面之缘,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就好像认识多年的故人。”他目光柔和,深深地望着苏漓,沉默了片刻,又叹息道:“原本以为会有机会见令堂一面,却没想到……”
  苏漓抬眼一望,见他语气真挚,神情颇为黯然,似乎真的心有所感,淡淡一笑道:“郞公子身份尊贵,非常人所能相比,待人却诚挚亲和,毫无架子。家母如果尚在人世,若与你相识,想必也会觉得十分投契。”
  “哦?那听苏小姐如此说来,令堂也是性情随和之人?”郎昶眼光一亮,似是不经意地开口。
  “我娘……”苏漓思忖着,缓缓道:“她性情淡然,温婉娴静,的确是比较随和。”她想了又想,谨慎地道出容惜今与柳氏性格的相似之处。
  郎昶心中一动,目光如水,温柔地望着她,轻声道:“苏小姐这样一说,让郎某想起家中一位长辈,令堂与她的性情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是吗?那还真是巧。”苏漓眼光轻轻一闪,不着痕迹地试探道:“能让郞公子如此牵挂,想必是一位很重要的长辈吧。”
  听她这样说,郎昶眼眸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黯,怅然地点了点头,道:“那位长辈气质高洁,姿容无双,不愧于绝世二字。只不过……”他没有接着往下说,静了片刻,只是摇头叹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失去的东西,可能再不会回来,只希望,在世的人,不要再有遗憾发生。”说到最后,他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苏漓,似乎意有所指。
  苏漓心头一跳,失掉的东西?她忽然想起棺中的那个锦囊,那铁料与图纸,应该才是他此次来到晟国的真正目的。而以他的聪明,当然会猜到那东西在自己手上,可是,如此紧要之物,落在朝廷重臣女儿的手中,只怕是人都会拼死夺回,为何他……言语之间表现出最关注地一面,似乎并不在这件事上。
  定国太子郎昶……费尽心力在寻找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抬眼,正对上他专注认真的目光,心底一动,连忙收了心思,浅浅笑道:“对,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才是最重要。”
  两人观点一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彼此不由相视一笑。
  略带伤感的气氛,似乎随着这一笑,顷刻间烟消云散,郎昶心头一动,顽心顿起,半试探半玩笑地问道:“那么,苏小姐眼下最为重视的,想必就是陛下为你即将大办的选夫宴了?那不知在下……能有几分胜出的机会?”
  “郞公子乃是人中之龙,与其他几位皇子相比,自然是毫不逊色,不过……缘分这种事,只怕还是要看……天意。”苏漓笑着举杯,以示敬意。
  “哈哈,好!”温文尔雅的定国太子,朗朗一笑,爽快地举杯,将茶一饮而尽。但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郁色,却又是那样的清晰。
  “天色已经不早,郞公子若没有别的事,小女子先行一步了。”苏漓起身告辞。
  郎昶连忙道:“可要在下送苏小姐一程?”他毫不加以掩饰的关心,不见半分杂念。
  苏漓淡淡一笑,婉拒道:“多谢郞公子好意,小女子还有点事,暂不回府。”
  “哦,那苏小姐请便。”郎昶识趣的不再多问,将她送至门外,直到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之中。
  不期而遇一番试探,苏漓清晰的感觉到郎昶对她,并无敌意。他只是在找人,找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心底隐约有了答案,一时还无法确定这人,是否与她心中所想一致。她低头想着心事,一路慢慢地向着与挽心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沉门旗下商铺遍布京都,秦恒在东市大街花巷巷尾设置了一个情报据点,唤作挽香斋,明面上卖些胭脂水粉,闺阁饰物,实则守着那不远处的青楼红袖招,暗里搜罗小道消息。
  照常理,花街青楼到了傍晚才会上客。可这红袖招,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等手腕招揽生意,光天白日已经是热闹非凡,熙来攘往。
  苏漓冷眼扫过门前盛况,暗自冷笑,天下男子皆是喜新厌旧,少见痴情,如今想来这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也不知道,这世间万千红颜,可有那一位女子能够寻到一心一意相待的心上人……
  正在顾自遐想,只听红袖招门里突然发出女子尖厉的惊叫声,此起彼伏,随即几个打扮艳丽,香粉扑鼻的青楼女子,争先恐后地从大门里跑了出来,忙不迭地挤进人群中四下逃跑,红袖招门前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都给我回来!跑什么?!小爷我有的是银子!都回来陪小爷喝酒!”一声大喝,伴随一道红影,从大门里直跃到街中,乍眼一望,好似红袖招里飘出一片夺目的火烧云。
  他侧对着苏漓,手执一柄玉壶,大红的衣衫领口半敞,露出衣内结实的胸膛,小麦色的肌肤滚着无数水滴,在夏日骄阳的映照下,闪着晶莹光泽。一头乌黑的发丝,自发顶拧出数股长长的发辫,披散在脑后,妖异惑人,苏漓心中微微一动,这少年一身装扮倒是充满了异域风情。
  红衣少年猛地一扭身,四处张望着寻找目标,脚下迈步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显然喝得不少的酒,他一边找,口中一边仍在喋喋不休:“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一歪头,正瞧见对面房檐底下站着的苏漓,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苏漓,忽地扬唇邪肆一笑,身形一晃,立即朝苏漓这边扑了过来!
  苏漓眼光顿时一冷,看他样子也就十六七岁,年纪不大就来逛花楼,行为放荡不羁,白生了这副好模样!这厮醉得一塌糊涂,竟然把自己当成了青楼里的姑娘!秀眉轻挑,余光瞥见身后斜侧方正是一家脂粉店,门口两侧墙根前整整齐齐地晾晒着几笸箩娇艳的花瓣。
  她灵机一动,轻巧地旋身,闪到看热闹的人群后面,随即足尖就势一挑,那一大笸箩花瓣瞬时凌空腾起,越过众人头顶,直朝那红衣少年面门飞去!
  红衣少年扑向苏漓的速度极快,只觉眼前一花,那姑娘忽然没了踪影,却发现半空迎面扑落无数花影,他忍不住发出“啊”地一声大叫,身形向后微仰,试图停住站稳脚跟,谁知脚上却根本不听使唤,那小牛皮靴蹭着青砖地面仍是一路向前滑去。
  一时之间,红袖招门前花香四溢动人,七彩花瓣漫天纷扬,缓缓飘落在张扬无忌的红衣少年四周,本应该是极美的一副画面,却被他脸上罩着的那个大笸箩完全破坏掉气氛。
  围观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红衣少年滑出几步,僵直站在街上,他静了一瞬,猛地伸手将笸箩掀掉,手中酒壶狠狠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怒容满面大叫道:“谁敢暗算小爷!给我站出来!”很明显,酒已经醒了一大半。
  苏漓站在人群中,清脆的嗓音冷冷回道:“小小年纪便不学好,代你爹娘教训你!”
  那红衣少年闻声,猛地回身,一双眼锐利迫人,飞快地在人群中搜寻说话的人。看他一副凶神恶煞来势汹汹的模样,众人均是抖个激灵,纷纷四下作鸟兽散。
  苏漓当下不再多言,冷冷撇他一眼,悄然从散开的人群中穿行,转身而去。
  红衣少年眼光一闪,似有所悟,身形展动飞身而起,犹如雄鹰展翅,疾速掠过苏漓头顶,落在她面前拦住去路。他眼中锋芒毕露,直射向苏漓,却在看清她脸时,顿时呆了一呆,愤怒的表情转瞬化作无限欣喜。他低声喃喃说了一句话,却没有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苏漓心头一沉,这几个月来,因为她的容貌已经惹出不少麻烦,眼前这红衣少年又露出这副异样神情,很难不叫她心生警惕。只是下一秒,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叫在场所有的人快要惊得掉了下巴。
  “娘子!为夫找你找得好苦哇!”
  苏漓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僵了一下,娘子?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红衣少年两眼放光,满面狂喜,嘴里飞快地絮叨着:“娘子,你可真是狠心,不过是一场误会嘛,新婚第二天就抛下为夫离家出走,你可知这半年多来,为夫走了好多地方,一路打听着你的消息到了京都,呐,你看!就连你为我亲手缝制的靴子,都走穿了好几双!脚上还磨了泡!”说着,他还真隔着靴子揉了揉脚面。
  看不出这放荡少年竟然如此痴情?千里寻妻的戏码居然活生生在眼前上演,众人闻言顿时精神振奋,忍不住围上来交头接耳看热闹。
  苏漓心中冷笑,看他一身装束分明不是晟国打扮,倒是与汴国那使节忽尔都有九分相似,莫非……那边又想玩什么鬼把戏?今儿还真是巧啊,不费吹灰之力便与这两方人碰上了!
  红衣少年见苏漓对自己不予任何回应,一双明亮的黑眼睛泛起泪光,满脸委屈,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向她大踏几步,伸手就欲拉她,急切叫道:“娘子,莫非你还在生为夫的气?为夫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周围立即有人随声应和道:“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差不多就得啦!”全然忘了这家伙方才还在青楼里鬼混。
  苏漓退开几步,这小子撒起谎来简直眼都不眨,看似情真意切满腹委屈,却掩饰不住眼底那一点诡色。他费尽心思做戏,岂能毫无目的?她眼波一转,人群之中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素衣淡然,沉静如水,正是挽心。
  苏漓轻轻侧身,避开红衣少年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朝挽心递了个眼色,挽心会意,当下不动声色,藏匿人群中静观其变。
  这样一个帅气英俊的少年郎,当街诚恳示爱,若收敛放荡不羁的行径,的确是万千闺阁少女理想中的如意郎君。
  苏漓将红衣少年细细打量一番,迟疑片刻,十分不解地道:“你的诚意确实让人感动,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的娘子,你……怕是认错了人。”她一双玉白的手,绞着衣袖,看上去有些紧张,语气却明显有所松动。
  红衣少年眼中一喜,连忙凑上前来,一撩衣袍下摆,竟然单膝跪地,手按在心口上,热切地表白道:“娘子你肯跟我说话,是不是原谅我啦?当日的确是为夫做得不好,你瞧,这是你最喜欢的,为夫费了好大劲才找来,还没来得及送你,你就生气走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块东西,递到苏漓面前。
  五指缓缓张开,指缝中随之而来投射出数道绿芒。
  “哇——这东西一定价值连城啊!这小娘子有福了!”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发出惊叹。
  光之源头,是一块清澈无有半点杂质的蓝绿宝石,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手里,将掌心的肌肤衬得如一汪碧湖,仿佛带着无限诱惑人心的魔力。
  苏漓心头一跳,这宝石的样子,为何看上去竟然有些眼熟?
  “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你闹着跟为夫要了好久的那块?”红衣少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低低地响起。
  她想要挪开视线,却发现心神被那绿光勾住,根本移动不了。这东西……有古怪!
  她悚然一惊,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纤长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娇嫩的肌肤,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令她神智顿时清醒了大半。
  “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很久了么?”红衣少年魅惑低沉的声线,继续鼓动着她的心,“这么漂亮的宝石,如今就在眼前,为何……还不赶快仔细瞧瞧?”见苏漓不动,便去拉她,将那宝石凑到她眼前。
  这少年十有**与那忽尔都是一伙的,上次硬拉不成,这次便换个招儿来带她走?苏漓思绪飞转,视线稍稍移了几寸,缓缓回道:“是很漂亮,我很喜欢……”
  “呵呵,娘子喜欢,为夫就安心了……那我们,回家去仔细地看?”
  “好……”
  红衣少年唇边掠过一丝得意的浅笑,小心地牵了苏漓的手,朝街外慢慢走去,不时地还用那宝石在她眼前轻晃。
  苏漓一路乖顺地跟着他走,红衣少年十分满意她的配合,他走得很慢,似乎怕惊动了她,边走还边在不停地发问:“娘子,分开这么久,岳母大人身子可还好啊?”
  苏漓还未及回答出那个好字,只听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沉沉说道:“原来,参加郡主选夫的汴国四皇子阳骁……已经娶妻了啊?”
  ☆、第七十五章
  红衣少年满面春风的笑意顿时僵住,眼中厉光一闪,飞快地将那宝石收了起来。
  苏漓心头一跳,这个少年竟然就是汴国要来参选的四皇子?!而说话之人,声音更是熟悉无比,似乎每次遇到意外,总能碰见他。
  四皇子阳骁缓缓侧身,望住来人,满面笑容地叫道:“咦,镇宁王,好巧,你也来红袖招寻欢作乐么?”
  一声冷哼,透着几分不屑。
  几步之遥的大道正中,东方泽端坐乌骓马上,星眸锐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唇边虽然带着笑意,却让人看得无端心里发寒。
  “明曦郡主成了四皇子殿下的娘子,为何本王不知?”他懒懒地不答反问,居高临下地看着阳骁,没有下马的意思。
  阳骁忽然狡黠一笑,满是无赖少年的浪荡劲儿,咧嘴笑道:“这个嘛……即便现在不是,很快也是了!小王这么英俊潇洒,就连郡主也对小王也是一见钟情呢!怎么?镇宁王可是嫉妒了?看你这架势,难不成是要跟小王抢啊!”
  “哼!郡主属意谁选择谁那是她的自由,但有人若是违背她的意愿,用些强硬手段……本王就不得不管!”话音未落,东方泽身形忽动,立时从乌骓背上腾空飞起,直朝阳骁掠了过来。
  “呀呀呀,好凶啊!干嘛,要打架?”阳骁见势不妙,立即松了牵着苏漓的手,如一缕红烟般飞身掠上了一侧房檐,他站在高高的屋脊上回身一笑,哇哇叫道:“玩笑都开不起,好生无趣!镇宁王,你扰了小王与郡主相处的好事,小王可是会记恨的哦!”说罢,人影一闪便消失不见,显然也是个轻功极好的高手。
  东方泽冷笑一声,并没有动,只是紧紧拉着苏漓的手,方才的情景让他暗自心惊,不明白一向谨慎警惕的苏漓,为何会与初次见面的阳骁如此亲密。很快他便发觉,苏漓的状态异于寻常,神情稍显凝滞,似乎是被什么迷了心智。
  “苏苏?苏苏?”他轻轻拍着她的脸,轻声唤道。
  苏漓“啊”了一声,仿佛刚刚醒过神,她眨了眨眼,看着东方泽迷惑不解地问道:“王爷?你,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觉得怎么样?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东方泽关切道。
  苏漓揉了揉额角,皱眉道:“方才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现在倒是好多了。”说罢四下张望了一眼,“……那个无赖的少年呢?”
  “他?前来参加选夫的汴国四皇子阳骁,又怎会是个无赖少年?前几天他到驿站时,是本王亲往迎接。这位汴国的四皇子年纪不大,言谈举止之间甚是放荡不羁。表面浮滑,心思却密,绝非池中之物。只怕今日之事,他是另有目的。”东方泽沉思,片刻后又道:“上次是忽尔都,这次是阳骁,汴国明的暗的手段都用尽了,只怕选夫不过是个幌子,他们别有所图。苏苏出门还是要多加小心。”
  明确的担忧与关怀,令苏漓心间一暖,又暗自皱眉,这个问题她也十分困惑,今天若不是刚巧遇见东方泽,答案也许可以揭晓,但又无法明说,当下只是点头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她此刻蓦然发觉,东方泽紧握着她的手,并不像往日那般温热,指尖透着几分沁凉。
  苏漓心头微微一动,他的伤,还没好吗?忍不住悄眼打量着他的神色。东方泽好似还在琢磨方才的事,一双眼幽深专注,漆黑如墨,更衬得他唇色淡淡,眉宇间略显疲惫。
  苏漓心中一叹,不由关心道:“王爷脸色欠佳,可是近日太忙累着了?”
  东方泽眼光轻闪,笑意渐浓:“的确是很累,但是……一见到苏苏就不觉得了。”
  苏漓不由自主地低了眼,“王爷又说笑了。”
  东方泽紧盯着她轻声道:“对苏苏,本王从不说笑……今日天气甚好,苏苏若是无事,可愿陪本王去一个地方?”
  他语气虽轻,还在征询她的意见,握住她的手却是又紧了几分。
  苏漓迟疑一瞬,点头,他眼光中期盼的神色,竟是令她无法拒绝。
  东方泽神色一松,召来乌骓,上了马,两人一路出城直奔西山。
  西山皇陵依西山山势绵延数十里,规模远比黎氏墓群大上数倍。苏漓心中隐隐了悟,东方泽……是来祭拜他的母亲,梁贵妃。可是却不明白,他来拜祭他母亲,为何要她相陪?
  乌骓一路疾奔到了玉牌下,两人翻身下马,守墓人纷纷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