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唐琴惊慌失措地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后,李唐当机立断地说:“我马上赶过来。”
  桑小桐和那名工作人员赶到下一站时,等待他们的是好消息。亮亮已经被好心的乘客带下车,交到了地铁站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手里。
  上一站,独自上车惊恐不已的亮亮引起了不少乘客的关注。他们都纷纷上前安慰他,让他不要哭,当然是无济于事了,小家伙已经吓坏了,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乘客七嘴八舌地商议了一番后,一致决定等到地铁一停车,就由多名乘客一起将孩子护送去地铁站的服务中心。因为由一名乘客单独带走孩子实在太不安全了。
  亮亮被地铁站服务中心接管后,还一直在不停地哭,哭得小脸都花了。
  “我要妈妈,我要爸爸,我要奶奶,我要姨婆。”
  虽然亮亮满口嚷着要的人当中并没有桑小桐,不过桑小桐出现在服务中心时,他还是立刻扑向她,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久久不肯撒手。因为这是他首次“放单飞”后再见到的第一张熟悉面孔,这位刚刚才认识不久的阿姨,现在就是他在满眼陌生人中的最熟悉的那一个人。
  桑小桐带着亮亮回到唐琴身边时,他又马上哭着扑进姨婆怀里,搂住她的脖子久久不肯松手。这次意外事件,不只是唐琴吓得够呛,亮亮也同样被吓坏了,再也不敢轻易离开大人哪怕一步。
  桑小桐带回了亮亮,唐琴自然是对她千恩万谢:“小桐,还好今天在地铁站遇上了你。刚才我吓得六神无主,要不是有你在,现在没准还在抓瞎呢。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阿姨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帮您把亮亮从地铁服务中心接回来了,最给力的还是地铁车厢里的那些好心人。好了,现在没事了,喏,你们要坐的地铁进站了,我陪你们一起走,送你们回家。”
  经历了刚才那场意外后,桑小桐自然不会再让唐琴带着孩子单独行动。一老一小都吓得够呛,路上再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等一下,我先给李唐打个电话。他已经知道亮亮走丢了的事,正赶过来呢。”
  一边说,唐琴一边掏出手机给儿子打过去,告诉他没事了,亮亮已经找回来了,无比庆幸地说:“谢天谢地孩子没丢,妈刚才吓得差点要犯心脏病,现在还两腿发软动不了。”
  李唐松口气之余,交代说:“妈,那您和亮亮别乱走了,就坐在地铁站等我。我十分钟内可以赶到,一会儿先下来接你们,然后再开车送你们去姨妈家。”
  得知李唐要过来接唐琴和亮亮,桑小桐虽然很想避而不见,可是一老一小刚刚饱受惊吓,现在还双双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尤其亮亮还在哭呢。她当然不可以撇下他们自己先走,怎么也要等到李唐来办理“移交”手续。
  李唐赶到地铁站后,看见了桑小桐不由地一怔:“你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多亏在地铁站遇上了桑小桐,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亮亮呢。”
  唐琴对儿子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后,李唐立刻向桑小桐道谢:“今天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
  桑小桐刻意垂下眼帘避免与他对视,努力笑得神色自如:“没关系,不用谢。好了,你快带阿姨和亮亮走吧,你看孩子都睡着了。围巾不用摘,就那样把他裹回去吧,不然出地铁站冷风一吹当心着凉。”
  亮亮已经哭累直接趴在唐琴身上睡着了,桑小桐正好围着一条超大的羊绒格纹方巾,十分体贴地摘下来给孩子盖上,以免他着凉。
  李唐弯下腰从母亲身上抱起熟睡亮亮。他抱孩子时,桑小桐下垂的视线瞥见了他的手,发现他左手食指关节处有一道擦伤,伤口正往外渗血,不由关切地“呀”了一声。
  “你的手在流血。”
  一边把熟睡的孩子靠向自己的肩膀,李唐一边抬起右手随意一瞥,无所谓地说:“哦,一点小伤,训练时擦破的,没事。”
  “可是伤口在流血,好歹也应该贴个伤口贴处理一下吧。对了,我包里就有伤口贴,有时候鞋子磨脚时用得着。我给你一片吧。”
  桑小桐飞快地从手袋里找出好几张连在一起的伤口贴,从中撕下一张后,她想了想又直接撕去外包装,头也不抬地对李唐说:“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帮你贴上吧。”
  大脑告诉李唐要拒绝,可是心却指挥着他默默伸出了右手。桑小桐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头发在他下巴底下如绸缎一般闪着光芒。纤细的手指带着清洁的凉意,拂过他的指关节,无比轻柔地为他贴上了那张伤口贴。
  贴好那张伤口贴后,桑小桐把剩下的几片也一古脑全部塞进了李唐手里,理由是:“晚上回家洗了澡就要换新的伤口贴,湿的不能继续用,所以这几片都给你吧,我家里还有。”
  唐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自觉地充当起透明人的角色。虽然作为一名护士,她家里从来没有缺过医药箱这一角色,而医药箱里也从来不缺伤口贴,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不说。
  李唐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一边把几片伤口贴塞进外衣口袋,一边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呀,我要坐的地铁来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挥着手跑向了进站的地铁。李唐原本还想让她和自己一起走,他可以顺便开车送她。可是来不及开口,她就已经跑开了。很快,窈窕身影就消失在一节打开的地铁车厢门内。
  ☆、第33章 城
  李唐抱着亮亮,扶着母亲一起往地铁站外走时,唐琴忍不住开口问他:“儿子,桑小桐喜欢你,你不会迟钝得一点都不知道吧?”
  李唐有苦难言,他当然不能告诉母亲其实桑小桐已经向他表白,但是被他拒绝了,那样他一定会挨骂的。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是吗?”
  “还是吗?我可以百分百肯定,桑小桐喜欢上你了,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她的心思连你妈我这种老眼昏花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莫非是个睁眼瞎。”
  唐琴不知道桑小桐其实已经说出口了,只是李唐没接受,也不敢告诉她有这么一回事,只能装傻到底。
  “好吧,算我睁眼瞎了,这方面我的确感觉迟钝了一点。”
  “何止是迟钝了一点,简直不是一般的迟钝啊!”一边数落着儿子,唐琴一边惋惜不已地感叹:“其实桑小桐这姑娘真心不错啊!你却偏偏看不上人家。唉,以后也不知会便宜哪家的儿子。”
  李唐不敢接老妈的话茬,只管抱着孩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每走上几步后,他就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只贴着伤口贴的右手。一颗心就如漫涨春潮的江水似的,一*起伏不定。
  搭地铁回到单身公寓楼附近的一个站后,桑小桐先在地铁站门口那家香港茶餐厅吃了一份叉烧饭,然后才回家。
  回到家没多久,桑小桐就接到母亲何玉芳打来的电话。说是前阵子在家里做了女儿爱吃的玫瑰腐乳。现在腐乳已经可以吃了,一会儿准备给她送两瓶过来。
  玫瑰腐乳江南独有,加入馥郁的玫瑰花与其他调料精制而成。外表红润鲜艳,质地细腻松软,味道咸鲜带甜,吃起来有着香浓的玫瑰香。既可以直接佐餐,也可以用来制作腐乳肉或腐乳鸡等菜肴。
  桑小桐一听很开心:“妈,您做了玫瑰腐乳,太好了!听着都想吃了,赶紧给我送过来吧。”
  “慧慧,你等一下啊,我给那个慧慧擦完身就过来。”
  那个慧慧自然是指林慧的肉身了,都半年了还一直躺在床上动不了,依然是植物人一枚,何玉芳把女儿的肉身照顾得很好,躺了半年多都没长过褥疮,还每天帮她活动四肢锻炼肌肉,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肌肉萎缩。
  桑小桐曾经担心母亲会太辛苦,何玉芳说:“放心吧,累不坏我这把老骨头的,再说还有一个护工每天过来帮忙呢。慧慧,你这具身体妈一定要照顾好,要是万一灵魂又换回去了呢?到时候可不能让你满身褥疮肌肉萎缩地瘫在床上是吧?”
  桑小桐想想也是,由衷地感谢妈妈:“妈,您就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给病床上昏睡的女儿擦完身后,何玉芳用一个结实的环保购物布袋装上两大瓶玫瑰腐乳出了门,打车来到了桑小桐住的单身公寓楼下。
  何玉芳从出租车里下来时,李唐的汽车正好在公寓楼下缓缓停住。他刚从姨妈家吃完晚饭出来,特意绕道来找桑小桐,向她归还之前盖在亮亮身上的那块羊绒方巾。
  何玉芳走过李唐的车窗旁时,他眼尖地认出了这位看起来有些面熟的老太太。先是一怔,继而一惊:这位老太太不就是曾经在医院打骂过桑小桐的人吗?糟了!她该不是知道了桑小桐住在这里,又跑来找她算账吧?很有可能呢。
  李唐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于是马上抓起手机给桑小桐打电话。那时候桑小桐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一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她意外不已:咦,李唐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上次表白失败后,他可是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我。难道,还是想为亮亮的事再次道谢吗?
  定了定心神后,桑小桐以最自然的语气接听电话:“你好,李唐,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唐开口就是急切的叮嘱:“桑小桐,一会儿如果有人敲你的门千万别开。”
  “啊?”桑小桐自然是一脸摸不着头脑地反问:“为什么?”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刚才我看见上回在医院打你的那位老太太也在你家楼下。她现在正走进公寓楼,没准就是来找你的,所以你千万别开门。”
  桑小桐这才明白过来,一边无声地苦笑,一边表示道谢:“呃……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桑小桐,为防万一,我会跟着她上楼。如果她在你门外有什么过激行为,我看能不能想办法劝走她。”
  “啊……这个……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
  李唐却觉得很有必要:“不麻烦,那我先挂电话了,我得赶紧跟上她。”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声,桑小桐赶紧给母亲何玉芳打电话,十万火急地通知她。
  “妈,您现在就在楼下是吧?您听我说,您今晚不能上楼来找我了,赶紧回家去吧。”
  何玉芳莫名其妙:“为什么呀?我都已经在等电梯了。”
  “妈,李唐也在楼下,他还看见您了。他以为您又是跑来打我这个小三的,刚给我打来电话预警,叫我千万别给您开门。而且,他还说为防万一,他会跟着你上楼,以便可以及时制止你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所以,咱们今晚是不能见面了。”
  何玉芳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他会跟着我,是哪一个啊?”
  “妈,您别东张西望,如果被他看出是有人在向你通风报信那就不好了。”
  何玉芳赶紧收回张望的眼神,一楼大堂人很多,她也不知道看不出来哪个男人会是李唐。今晚特意跑上一趟,结果却只能是过其门而不入,老太太郁闷透顶地发牢骚:“他怎么会在这里?害得我不能上楼。”
  “妈,这些问题以后再说,你赶紧回家去吧。”
  何玉芳不得不悻悻然地又扭头走出了公寓楼,重新拦了一辆的士上车走了。李唐虽然颇为讶异她过其门而不的行为,却不难猜出一定是刚才她接听的那个电话叫走了她,他想: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让她不得不离开吧?
  何玉芳走后,李唐独自一人上楼去按了桑小桐家的门铃。先把那条格纹方巾还给她,再对她的处境表示担忧。
  李唐觉得何玉芳会出现在桑小桐租住的这栋单身公寓楼,极有可能是针对她来的,因为她曾经是破坏她女儿婚姻的小三。尽管老太太今天临时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可是既然知道了她的住址,那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有天还会卷土重来。这让他觉得桑小桐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有些不□□全。
  “桑小桐,我建议你赶紧搬家,另外租套公寓住。这里真的不适合继续住下去了,以前有许世昌的骚扰,现在又被那位老太太知道了你住在这里,如果她再跑来打你怎么办?”
  桑小桐可不想又折腾一回搬家,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她摇着头说:“没必要吧。人家老太太也未免就是来找我的,也许是她有熟人也住在这里,她只是过来串门的呢。对吧?”
  “那个概率当然也有,但是非常小。我觉得,她来找你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串门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十。”
  “就算她是来找我的也没关系了。有了许世昌的例子在先,我现在不会再给任何人轻易开门,只要她进不了门就打不到我了。”
  “可是,如果她潜伏在门外,等你出来时再动手呢?”
  “哎呀,她毕竟只是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玩潜伏这一套呢,又不是受过训练的特工。李唐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桑小桐,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我以前当刑警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原配为了报复小三,就躲在她家门口朝她泼硫酸,结果整张脸被毁了容。”
  桑小桐听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不是吧?这么残忍。”
  顿了顿后,她忍不住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其实我真心理解不了那些原配为什么要把怒火都发泄到小三身上,自家男人像猫一样跑出去偷腥,怎么能只怪外头的鱼不要脸呢,要泼也应该泼那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吧?不过,如果是我遇上这种事,我谁都不会泼——犯不着为了一个变心的男人就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搭进去,是吧?倒不如赶紧离婚蹬一个人清清净净地过。”
  桑小桐一番话听得李唐一怔,不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据他所知,她曾经就是小三一枚,可是她现在的语气却是原配的语气。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清醒十分理智的原配,并不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觉得自己的婚姻失败完全是小三一手造成的,对着小三喊打喊杀,对出轨的丈夫反而是各种忍让包容。
  ☆、第34章 城
  李唐讶异的眼神让桑小桐有所误会,她叹口气说:“我知道,我好像没有立场说这种话,毕竟我曾经……说这种话像是在为小三打抱不平。但如果就事论事的话,一段失败的婚姻中小三真的不是主因,主因应该是出轨方了。不是吗?”
  “是的,只责怪小三一方是没道理的事,出轨的男人才更应该被追究责任。不过,有些女孩子也实在是不自爱……”
  话还没说完,李唐就顿住了,毕竟桑小桐曾经也是“不自爱”的一员,不好当着和尚说秃子了。
  桑小桐明白他的顾虑,无所谓地一挥手:“没事,你只管说,你说得也没错。有些女孩子也确实是不自爱,可以为了钱和比自己年纪大上一倍的已婚男人来往。”
  李唐还以为桑小桐是在自我检讨呢,她可以如此正面自己犯过的错误,令他情不自禁地问出口:“那当初……你怎么会和那位苏先生开始的?”
  这个问题桑小桐没法回答,只能含糊其辞:“这个……我……当时……一时糊涂了!”
  看出她不想深谈,李唐也就知趣地不再多问,言归正传:“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有些糊涂账没关系,有些糊涂账却可以惹来大-麻烦。桑小桐,我强烈建议你还是换套公寓住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智看待问题,那位老太太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就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桑小桐无法再推脱,只得暂且搪塞他:“好吧,我明天会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我有位高中同学就做房产经纪这一行,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找他帮忙,让他尽快为你物色一套合适的单身公寓。”
  一边说,李唐就一边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桑小桐一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止他;二来他这么关心在意她的人身安全,让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甜意。而那颗原本就无组织无纪律的心,吃了这一发糖衣炮弹后,越发不理会大脑努力想要拔乱返正的指挥。不但不肯再找理由来回绝李唐有关搬家的提议,还干脆独断专行地拍了板:好吧,既然是李唐让搬那就搬吧。哪怕麻烦一点也没关系,我认了。
  从桑小桐的公寓离开时,李唐反复叮嘱她要记得锁好房门,有人敲门时千万不要随便开门,活像她是一个三岁小孩或智障人士,完全没有起码的自我防卫能力似的。
  李唐表现出来的百般关心,让桑小桐有所察觉地问出口:“李唐,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啊?”
  “呃……”
  呆了一下后,李唐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既是同事又是朋友,你现在遇上了麻烦事,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了。更何况,今天下午在地铁站多亏你帮忙找回了亮亮。这个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