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再梦
  那屋子里早没有了人,自然也没有声音回应。
  而旁边的江源和小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怕稍微有所异动就被这些人座下的战马踏成泥。
  “王家那大少爷英俊潇洒,武艺高强,更是王家一脉嫡传的独子,我就想不明白,他又哪里比不上一个土里刨食吃的泥腿子。”那小将见屋里没人回应又高喊。
  听到这里,旁边的江源一阵沉默,他身旁的小兰也是神情微动,有些不自然。
  小兰的不自然放到江源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江源默默攥紧了拳头,有一些癫狂。
  这小将讲的是实话,但放在江源耳朵里面自然就没有那么中听了,旁边小兰的异动更是激起了他的愤怒。
  原因无他,江源有些自卑了,他确实和那王家大公子没法比,这么多年来,他也仔细想过,自己既然配不上周兰,又为什么强求来这一段姻缘。
  门当户对这一句说法流传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敢于挑战这句老话的人,大都过的不是很幸福。
  江源扪心自问,自己过的幸福吗?
  他思索了一瞬,确实有过幸福的时候,但更多的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连平淡生活都成了奢望。
  小兰呢?这么几年过来,她本可以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与那王家联姻之后,可以稳当上王家的大奶奶,不仅是衣食无忧,人前人后哪个不得高看一眼。
  但现在小兰随着自己在这深山之中生活了几年,已经褪去原本的珠润,成了一个山间的农妇。
  或许他们两人都在反思,这值得吗?
  江源反思过,但他不想看到小兰反思,因为他为了小兰已经几乎付出了一切,没有回头的路了,小兰丁点的反悔都是对他自己的不尊重。
  小兰的面纱借着月色的朦胧掩住了脸庞,江源知道在在面纱之后是一张怎样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疤痕,狰狞恐怖的脸。
  也是小兰为了自己用利刃划破了自己精致的面容,将所有寄托给自己的脸。
  江源从前看去,这几道疤痕都像是爱情最原本的模样,现在看来,对于小兰,江源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那种心动,爱情的浮华归于平淡,归于柴米油盐之时,其实也就归于了生活。
  江源是个糙人,所以他的生活就应该是平淡朴实的,这些华而不实的爱情不是他能染指的。
  “你们两人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在家主面前说几句好话,责罚免不了,但小命还可以保的住,以后也好过个安稳日子。”
  那小将见房里还未有人应答,又扯这着嗓子大喊。
  月色之中,江源和周兰两人相视了一眼,眼神之中都流露出渴望,有一丝向往。
  两人很快都把这种情绪给压了下来,但他们必须承认的是,他们心动了,甚至于有一瞬间想冲出去,就此自首,只求以后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见还未有人应答,那小将有些怒气,于是说道:“给你们机会你们不把握住,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接着单手一挥,身后那些人马迅速冲了过来,将屋子搜了个遍。
  江源和小兰不在屋里,自然什么也没搜到。
  那小将不信邪,让那些部下四下搜寻,非要将他二人找到。
  这些人多,打着火把,在山坡上地毯式的搜索,很快就有人搜到了江源和小兰的旁边。
  看着这接近的人影,江源的瞳孔放大,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整个人异常的紧张。
  江源知道,若是就这么被发现,他们两人的下场会很惨,但随着这人影渐渐的走近,江源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走!”江源一声低喝,接着拉着小兰的手,像鬼魅一般的往树林深处前行。
  这些异动自然没能逃过这些人的眼睛。
  “在这里!”离江源两人不远处的一个家丁发现了他们,一声大吼,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往哪逃!”那小将也发现了,一声大喝,策马就向着两人追来,再其之后,那些家丁也随之追赶。
  江源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大步流星一般,向前逃亡。
  这树林树多,这些马匹压根不能真正跑起来,甚至比不上在树间穿梭着的江源两人。
  江源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地貌,这么些年来的生活,他们早已将这里的地貌摸清。
  看着江源周兰两人在夜色之中越来越远,那小将气炸了肺,直接翻身下马,提枪追赶。
  几人你追我赶,跑出了几百米的距离。
  江源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山洞,穿过这山洞直接就到了山西头的方向,只要那小将的视线一从自己这里移开,江源和周兰跑进这茂密的大山之中,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现在夜色正浓,不能清晰视物,但江源这么多年的摸索过来,也还是来到了这山洞面前。
  江源和周兰跑了进去,里面空间不大,但容纳一人穿行还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江源和周兰跑了几步,这山洞没有岔路,所以速度很快。
  但周兰毕竟是弱女子,飞快奔跑了这么多的距离,在加上这洞内崎岖不平的土路,一个不甚,跌倒在地。
  这一下不仅仅是跌倒再爬起来的问题,而是周兰崴了脚,跟本不能行走。
  江源猛的停住了,看着同样跑进山洞内的那持枪小将,面色发白,心脏骤缩。
  许多念头在江源心中划过。
  江源看着跌倒在地眉头紧簇的小兰,再看看已经追进山洞离自己两人不远的那小将。
  江源心中此刻突然有声音响起:“走吧,你不可能带着周兰成功逃走的,那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这么多年来,你已经把该给周兰的青春都还给了她,你们现在已经两不相欠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些思绪在江源脑海中翻涌而出,一遍遍的影响着他的大脑。
  这么多年来,江源早就已经受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这种生活也总归有个头,自己这么逃出去,远走高飞,在外面堂堂正正的做人,几间陋室,几亩良田,安稳日子,也好过这样畏首畏尾。
  江源的眼睛红了,他再做出对他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是与小兰同生共死,还是另谋出路。
  “夫君,夫君救我!”小兰在地上的一声呼救引起了江源的注意,也将他的思绪拉回。
  人活在世上总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但无论这些选择再难让人做出决定,最后也总是要选择一条路。
  江源看了小兰一眼,眼中露出了决然。
  江源转身过去,没有再做停留,跑的飞快,要冲出洞中。
  而地上跌倒的小兰看到江源毅然离去,整个人都垮了,她的眼神一下子涣散起来,快要奔溃。
  周兰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舍弃荣华富贵,不惜毁掉自己的容颜,最后却没能换来江源的转身扶持。
  “不!不是这样的!”周兰心中大喊。
  一定是夫君在前面打算做了什么手段,想要引诱那小将过来,对,一定是这样!
  周兰心中安慰自己,竟然冒出了如此荒唐的念头。
  有了动力,周兰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她向着江源的方向追去,口中大喊:“夫君你等我,你等等我啊!小兰跑的很快的!”
  这几道撕心裂肺的呼叫传到了江源耳朵里面,江源感觉心脏一阵绞痛,很痛苦,像是有什么抽离了出来。
  不过江源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他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过了这么一阵,以后的路才很光明。
  周兰在黑暗中模糊的看见了江源的背影,又一个不好摔倒在地上,这次更惨,脸着地,将她的面纱也摔掉了。
  周兰脸上有些刀疤被这么一摔,渗出了细小的血珠,混合着泥土,满是血污。
  她看着江源并未扭头,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滞,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