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别的不说,等她病好了,我找大夫再开几个滋养的方子慢慢用着就是。”
  章元敬交代了这事儿,才有些歉意的握住孔令芳的手,说道:“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家里家外都是你在操持,令芳,你辛苦了。”
  孔令芳露出一个笑容来,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家夫君的体贴,多少主母忙碌一生也得不到一声谢呢:“只要相公能好好的,令芳就不辛苦。”
  章元敬伸手将她拉进怀中,轻抚着女人的如墨秀发,感叹着说道:“吾生有幸,才能娶到令芳来做我的妻子。”
  孔令芳扑哧一笑,仰起头看着他,抿着嘴问道:“夫君,那我这会儿是不是应该说,妾身才是有幸,才能嫁给夫君作为妻子。”
  章元敬微微一愣,原本的沉郁倒是消散一空,朗声大笑起来,“不用不用,咱们夫妻两个不用这般客气,不然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们没事儿关起房门来相互夸。”
  孔令芳也抿嘴笑着:“可不是吗,方才听着夫君的话,我还想着怎么这么客气呢。”
  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客气了,客气体贴自然是好的,但过了,就显得生分了。孔令芳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只有慢慢的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才算是真正的好夫妻,所以方才也不是直接结果话,反倒是开了个小玩笑。
  果然,章元敬听着分外的高兴,连同平时那种彬彬有礼都消失了,咧开嘴哈哈大笑的模样看着倒是更加年轻了,有几分从来没见过的活泼。
  孔令芳看的一愣,这会儿再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家相公这般的出色,怪不得人人都说关山知府形容俊朗,可以称之为关山一景呢。
  孔令芳觉得自己的双颊微微发热,她捂了捂脸颊,让冰凉的手将那温度压了下来,才笑着继续说道:“夫君,令芳是你的娘子,夫妻本为一体,咱们之间哪里需要那些客套话呢。”
  章元敬拉了拉她的手,虽然他立志至少要守过热孝,但不妨碍他跟妻子亲近感情,点头说道:“是我想差了,若是在房中,令芳可以称呼我小名,听着倒是越发的亲近一些。”
  孔令芳却没有直接听从,反倒是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若是叫平安的话,倒像是祖母和母亲似的,不若这样,元郎?”
  最后两个字,她念出来的时候像是有万千情丝婉转,带着无限的情意和期待。
  章元敬微微挑眉,倒是第一次正视起自己的这位新娘来,孔令芳比他预计的还要出色,不管是打理家事,还是跟姜氏和孙氏的相处,几乎都处理的很好,而现在,女人的眼中跳动着期待的光芒,又带着一种别样的自立,他看着竟是觉得越发心动了。
  “这个名字很好,以后只有你一个人这般叫我,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了。”章元敬笑着说道,又搂着孔令芳问道,“那我也得想一个专属的名称,令芳,芳芳?小芳?芳娘?”
  起了几个,章元敬却都不满意,忽然想到一事儿,倒是笑着说道:“不如我来帮你起一个字,不如就叫关关,如何?”
  孔令芳一时半会儿没想到这个名字的含义,还想着是不是关山的昵称,却听见自己的夫君慢慢的吟唱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158.伴君
  随着天气一起暖和起来的, 是琉璃坊和肥皂坊的生意, 开春之后,章元敬便把肥皂坊也从知府衙门迁来出去,毕竟这是办公的地方,原先图一个便利, 长久之王的话却是有些麻烦。
  一个个精致的琉璃首饰,一面面让人惊奇的穿衣镜, 一块块清香扑鼻的香皂从关山运走, 同样的, 带来的利润也是惊人的,章元敬只拿了其中的三成,每每看着还觉得吃惊。
  她都是如此, 可想而知拿着大头的镇北王爷会如何了, 放到以前,她想都不敢想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居然能换取这般的利润。
  如今银子有了, 粮食和布匹自然就可以花钱买,虽然比朝廷派发的要劳心劳力一些, 但谁不知道朝廷连两项都没给,镇北王继续养活军队,那这军队也把自己定义为真正的镇北军。
  原本镇北王在军中就威名已久, 如今有了这么一出, 将士们更是对他掏心掏肺, 一时之间在关山, 竟是只听闻镇北王,从不问小皇帝了。
  固然一开始投靠镇北王是为了自保,但一年多下来,章元敬对他也是心悦诚服的,镇北王虽然残疾,但论心胸,论资历,更论治民,都不在当年的先帝之下。
  或许小皇帝也是有这些才能的,只可惜先帝死的太早,为他挑选的几位辅政大臣又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几个人联手较劲之下,反倒是慢慢把这位小皇帝架空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镇北王进京辅佐,想必先帝也是了解这个儿子的,才会如此忌惮。
  有时候章元敬想着,若是先帝再活几年,或者说小皇帝早出生几岁,如今的情景必定截然不同,文阁老想要把控朝廷也绝非易事。
  可惜万事没有如果,朝中文阁老如日中天,随着一次次清洗,保皇党的势力越来越少,临到最后,小皇帝居然找不到几个可用之人,最近的邸报之中,竟然名言皇帝沉溺后宫!
  关山的折子没少上,弹劾文阁老的折子也从未消失,但谁都知道,这些压根上不了御前,就如他们所预料的,小皇帝不得已之下不得不依靠顾阁老,一时之间,顾家和文家倒是成了水火不相容的姿态,就如当年的雷文之争。
  在军需充足之后,镇北王府中也隐隐约约有了其他的声音,当初愁着养活军队,虽然对文阁老所作所为义愤填膺,但从未有人提过直面这位阁老。
  而现在,竟有人直接提出来:“朝中妖孽横行,王爷为何不起兵清君侧?”
  镇北王爷的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丝毫痕迹来,他看了一眼那位长吏,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心里头都是怎么想的?”
  在场的长吏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说道:“李大人说的没错,文阁老已然惹了众怒,若是王爷起兵清君侧,说不定能得到皇帝的感激。”
  镇北王爷挑了挑眉头,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满,倒是有另一个人揣测着镇北王的心思,跳出来反对道:“不行,皇帝与文阁老有龃龉,但朝廷从未有明文,皇帝更加没有下令指出过文阁老的罪名,我们贸贸然行动反倒是落了下层。”
  那位李大人一听,倒是冷笑着反问道:“这话倒是好笑,自古以来清君侧者,都是帝王身边有了奸佞小人,皇上年幼,被蒙蔽了也未可知,若一个个都等着皇帝下诏的话,岂不是错过了大好时机,王爷,还请三思。”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千百年来凡是去清君侧的,有几个是真的为了只铲除奸佞,要什么皇帝的诏令?镇北王作为皇帝的亲叔叔,若是打着这个名义要文阁老的性命,并且能找出一二三条罪名来,怕也是合情合理。
  镇北王爷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忽然提问道:“廷安,你怎么看?”
  顾廷安开春之后又病了一场,这会儿脸色还有些惨白,没说话已经咳嗽了好几声,好容易平息了咳嗽,才回答道:“王爷,时机还未到。”
  镇北王爷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站在顾廷安身边的章元敬,提问道:“章大人觉得呢?”
  章元敬也是一样的心思,说实话,他其实是有些同情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的,若不是先帝晚年诸王争嫡导致朝廷大乱,先帝又去的十分突然,他也不至于落到这种被动境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王爷,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是先帝亲自传位的皇长孙,即使一时被文阁老压制,怕也不会一直如此,文阁老已经年老,皇上的年纪却还年轻,再过几年就能加冠,怕只怕文家会为了保命,铤而走险。”
  小皇帝就算是笼络不了朝臣,也占据着一个天然的便利,他是先帝临终前在一众老臣面前,亲自定下来的皇帝,光是这个优势,就不是现在的镇北王爷能比的。
  若说在场的人中谁最不希望镇北王发兵,那肯定是章元敬了,一旦开始清君侧,镇北王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要么一将成名,要么功败垂成。
  更可怕的是,若是中州发生内乱,成为战场,那就是百姓的大难,更别提还有虎视眈眈的匈奴人在,他们可就等着大兴露出孱弱的一面来,那时候,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就会蜂拥而上,撕扯下大兴的血肉来作为自己的营养。
  镇北王爷眼神微微一闪,下意识的朝着章元敬看去,他的眼神有些深沉,章元敬却不闪不避的抬头迎视。许久,镇北王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让这位章大人觑见了痕迹,这会儿却在敲打他呢。
  镇北王并不觉得惊讶恐惧,在他看来,章元敬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必定知道小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可保不住关山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