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58节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虞芝不再搭理他,任由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喧闹不已。
  她转了转石链,想,谢朝兮——会有多恨她呢?
  第67章 能被她救的,只有自己。……
  纵然不得不找谢朝兮问明恶骨石的事, 虞芝也绝不会莽撞到当场回头。她在附近寻了个安置之所,那少年硬要跟着她一起,她也无甚所谓, 便随了他去。
  只是这少年日日为她鞍前马后、嘘寒问暖,倒有了几分当年谢朝兮的架势, 她亦对之有几分心血来潮一般的包容, 偶尔也指点他两句。
  有时觉得他的话说得比那人贴心, 有时又觉得他叽叽喳喳,不如谢朝兮安静。
  可若当真比起来,她对着这少年还是多了些耐心, 毕竟不必装出别的模样,说话做事全凭心意,更不会出现杀不死他的情况。总归不像当年对着谢朝兮,满心都是要害他,所有的好都是假的。
  这少年无父无母,自幼便长在魔界。约莫是爹娘修为不低,生下来便是辟谷期,也不用食五谷杂粮,就这么活了下来。
  自襁褓之中, 他便扔在破庙里,无人看管。这魔界之中更是没有几个人会往庙里去, 就连那所收容他的破庙也是当年五蕴寺住持堕入魔界之后所造,住持飞升之后, 也没有人去过了。
  他在那儿摸爬滚打, 长到能走便开始去外边抢东西。自然也不会有人告诉他如何修炼,他就去偷、去抢,得了几本魔修功法自己摸索着学。左右在这魔界, 到处都是魔气,他只管吸纳吐息,总能练出个模样来。
  能修炼到金丹,也实在是因为他根骨不俗,天赋也好。只是毕竟没人教,他空有魔力,没多少拿得出手的功法。虞芝在沉鸦涧杀了那么多魔修,到底是有几本不错的魔修功法的,干脆全都交给了他。
  这些日子,虞芝也没闲着。恶骨石不是什么惹人追逐的灵宝,即便在这魔界,亦没人想要争抢,也就是虞芝会花时间养它。她仗着自己修为高,干脆在魔界寻了寻颇有些名气的魔修,试了各种各样的法子,想让这两条链子合在一处。
  但事与愿违,绕了一圈,她非但没找到法子,反而将自己的身份暴露,惹来不少寻她的人。
  甚至有人为虞仁对她传话,说她纵然指示人杀害同门弟子,但她祖父在宗门坐镇,定能将她护住,只消让她回去认个错便好。
  虞芝也不是个傻的。虞仁是何心思,她爹娘死的那一日她便一清二楚,费了这么多功夫把噬灵丝压制了,可不是为了回去太清宗给人吸修为、做嫁衣的。
  她亦是从中得知了谢朝兮的消息。
  尹珝既死,太清宗掌门不至于为了一个死人得罪虞仁,可谢朝兮毕竟是杀人凶手,自然难逃其咎。他与虞芝的画像在东南西北四洲到处都是,除去稍稍好些的魔界与天界,几乎没有一片净土。
  柿子都捡软的捏,虞芝身后有位祖父,今日与她结仇,来日兴许她回了宗门,反倒得势,前来报复。是以那些修士都冲着无依无靠的谢朝兮而去,毫不留情。
  谢朝兮与虞芝分别后,没有一日不被人追杀,好在他修为不低,气运又好,一路硬是熬过来了,还活着逃到魔界,当了个不在外边露面的天魔殿主。
  不知他是否就是那时堕魔的。
  虞芝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心生不忍。她拨了拨腕上的石链,冰凉的触感与阴沉的魔气令她静下心来,想到,自己是不得不去找那个人,解决这恶骨石的事了。
  她将两条石链在手上戴好,推开门就要往天魔殿去,却被等在门外的少年拦住。
  “姐姐,你要去天魔殿吗?”他牵着雷霆蛟,长长的蛟龙尾巴挡在虞芝身前,拦了去路。
  虞芝这些日子的动作并没躲着他,他自然知晓虞芝是为了这两条石链。他拍了拍雷霆蛟的脑袋,撒娇道:“姐姐,带我一起去吧。天魔殿的路我都熟的。”
  这话却是假话,他被关在笼子里,后来逃跑更是慌不择路,能认识里头多少地方,不过是为了让虞芝带他一道去罢了。
  虞芝见他如此想去,问道:“你有东西在天魔殿?”
  他险些命丧天魔殿,却想方设法过去,若非是落下什么珍惜之物,虞芝也猜不到还能为了什么。
  他愣了愣,答道:“没有啊。姐姐,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说得直白,虞芝却是不信的。她笑了笑,踮起脚尖,凑近这人,吐息撒在他的面上,声音轻轻柔柔:“你连我唤什么都不知晓,倒像是离不得我一般。”
  “我叫左寒,左右的左,寒冬的寒。姐姐,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能跟着你了吗?”
  他没念过书,说起自己的名字来也简单普通,只是不知晓是谁为他取的。
  说话之时,左寒半点不羞赧,就着这个距离,几乎要贴上她的脸,睁大眼睛问道。
  一点也不像。
  虞芝站直身形,神色冷下来,唇边的笑也找不见。她坐上雷霆蛟的后背,说道:“走吧。”
  却没有告诉他自己名字的意思。
  左寒不介意这事,欢天喜地爬上她身后的地方,魔力输进雷霆蛟体内,控制着蛟龙向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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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那日她独自进天魔殿之时的冷清不同,现下正门两侧摆满了艳红花朵,腾出一条宽敞干净的路来,像是在迎接归家的主人。
  她尚未踏进去,便听到谢朝兮的声音。
  “芝芝,我等你好久。”
  他面上带笑,但这笑意转瞬即逝,一双眸子沉下来,看向她身后的左寒,身上的冷意逼人,将后者骇得顿在原地,僵硬着挪了挪脚步,往虞芝的身后藏去。
  谢朝兮的脸,左寒如何能不识得。这人空有一张慈悲面容,做出来的却都是那些见血的勾当,他这会想起来,还觉得浑身打颤。
  但他选择躲在虞芝身后,只引得谢朝兮的目光更恐怖了几分,令他感到避无可避。
  “他是谁?”谢朝兮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生硬问道。
  魔气在他身边愈来愈浓,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波澜泛起,喧嚣不停。
  虞芝见他这副模样,倒有几分稀奇。往日的谢朝兮哪里敢给她摆脸色,就连像现在这般用带着些许的怒火的语气与她说话,都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索性伸手拉过身后少年的手臂,带到谢朝兮面前,让他看清楚这人的脸,问道:“你不记得他了?”
  谢朝兮的记性有多好,她是知晓的。当年在绛霄峰上,不论什么功法、秘诀,到了他的手里,只消看一遍,便再也忘不掉。
  谢朝兮面沉如水,双眼紧紧盯着虞芝搭在少年胳膊上的手,开口道:“他逃出去后,是你救了他?”
  左寒毕竟是被他带到天魔殿来的人,他如何能真的将他忘记?不过是见到了虞芝,没工夫在意这些闲人罢了。
  这会认真看了眼这人的脸,他便想起,这人逃出天魔殿时那浑身是伤的模样,像是活不了多久。
  之所以并未追他,不过是因为他身上的恶念太浅,追回来也是无用罢了。但若是早能料到今日这一幕,他无论如何都会将这少年亲手杀了,让他永远没机会出现在虞芝眼前。
  能被她救的,只有自己。
  即便虞芝能来此地,与这少年脱不了干系。可只要他养着恶骨石,无论如何,虞芝都会前来寻他,这人却是个变数。谢朝兮目光发狠,掌心魔力汇成暗色光束,像是下一刻就要朝着左寒的心口而去。
  这么明显的杀意自然逃不过虞芝的眼睛。她有些惊奇,手不自觉将左寒松开。
  她朝着谢朝兮走近两步,对上他那双纯黑的眸子,惊疑道:“你如今杀起人来,倒是再不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了。”
  她可还记得,那会的谢朝兮,那把剑都不稳,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朝兮伸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身前:“芝芝,是你教我的。”
  虞芝娇笑一声,伸手勾住他的下颔,脆声道:“那你学的可真不赖。”
  “我只恨自己懂得太晚。”他压低了声音,在虞芝耳边说道。
  呼吸吹起她耳畔垂落的青丝,耳鬓厮磨之间,连胸膛的起伏都略明显了几分。
  两人站在一处,在左寒看来,就如同谢朝兮将虞芝揽在怀中一般,亲密无间,似是许久未见的旧识,难舍难分。
  都是天人之姿,他们双双站在一片火红花朵之中,也不能被分去一分颜色。
  美如画卷,左寒却觉得刺眼极了。他咽了咽口水,攥紧了拳,喊了声:“姐姐。”
  见没人搭理他,他想了想,抬高了音量,又喊了声:“芝芝姐姐。”
  他不知晓虞芝的名姓,但方才听谢朝兮这么喊她,总归是不会错的。
  这称呼让谢朝兮看向他的眼神更加骇人。左寒双腿僵硬,在他的逼视下动弹不得。
  好在听他这般喊,虞芝回过头来,算是解了他的困境,说了句:“走吧。”
  她推开谢朝兮,往里走去,似是真将这儿当作自己的地盘,侧目看向谢朝兮,语调扬起来,像是带着钩子:“谢殿主,还不带路么?”
  第68章 谢朝兮想,他好恨她。……
  雾气升腾, 分明是正午,日光却黯淡。自花丛之中渐起的白烟渺渺,令这阴森的天魔殿更显虚幻。
  虞芝被谢朝兮领着, 走进了一间屋子。
  这里头的摆饰与她在绛霄峰上的那间别无二致,连那些奇珍都一一按照原样放在桌案上, 床榻边。这儿的主人花了多少心思, 可想而知。
  她伸手搭在进门处的长颈玉瓶之上。触感温润, 乃是上好翡翠,绿得通透,是不知采了多少石头才能开出来的美玉。
  瓶子里没有一枝鲜艳花朵, 倒是养着两块石头,晃晃瓶身便能听到那石块与玉璧敲击的声响。
  清脆伶俐,动听至极。
  虞芝两指捏住瓶颈,摇了摇瓶肚。意料之中的声音响起,她的手指却兀然一松,玉色倾斜一地,清澈的水自玉瓶裂口处溢出来,尖利边缘出现在玉石之上,满眼狼藉。
  她摔完瓶子, 看向谢朝兮,眼尾微挑, 隐约可见几分挑衅之色。
  “翡翠太过寻常,我早已不喜欢了。“
  她口中说着这玉瓶, 可话外要说的是谁, 在场两人都一清二楚。
  谢朝兮恍若未闻,带着她后退一步,避开碎石飞沫, 护着她的衣裙,连一滴水渍都未沾上鞋面。
  他说起话来还是处处为她考虑:“芝芝,你若是不喜,我换了便是。莫要伤了手。”
  摆好了软垫的木椅被他拉开,虞芝顺势坐下,便听他又说道:“你喜欢什么,我便为你寻来什么。你爱什么样,我便是什么样。只是,芝芝,你到底与从前一般。冷漠无情,一点没变。”
  方才那少年本欲跟着她一道进来,却被自己拦在门外,为他指了个新去处。那人被自己逼迫去了另一头,虞芝也半点不上心,似是毫不在意这人的死活。
  他甚至猜测,若是这少年当真要被自己杀了,虞芝还要将恶骨石拿出来,吸上一番这人临死前的恶念,才算是不枉认识一遭。
  这般看来,与她以前对待自己又何尝不同,对她而言,都是不值得入眼的死物罢了。
  虞芝按住他卷着自己发尾的手指,止住了他的动作。
  她回过头,仰视与自己只隔着一张椅背的人:“你既对我如此了解,便当知晓我此行为何。”
  他们离得这样近,心却分得这样远。
  谢朝兮轻俯下身,对她说道:“芝芝,你我多年未见。且多待上几日,我自会将法子告知于你。”
  他反扣住虞芝的手,另只手抚上虞芝的面颊,动作轻柔,似是触摸着绝世瓷器般小心翼翼。
  虞芝没有挣开他的手,甚至搭上他的肩,将他拉的离自己更近一些,就这么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面除了她的倒影,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陷进去,眨了眨眼,开口道:“这法子我知晓,你也知晓。”
  上回见了一面,两人便心知肚明,可如今还在装模作样,生生造出一份柔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