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设置在水边灌木丛里的那个大陷阱,经过十几天的时间,这一次终于网住了一头黑色的公羊,因为猎物大,没有立刻窒息而死,女人们用石头砸碎了它的头颅,将这头猎物高高兴兴的带了回来,此刻已经切成了小块,正架在篝火上烧烤。
  但是这些女人,手上只有一些植物叶子,不但很少,而且品质还很差,就像是临时在地上随便寻找的结果,至于果子啊肉啊根本就没有,另外有几个女人的脸上,似乎还有些青肿。
  在野外受伤,这很常见,别说是青肿这样的小伤了,就是被野兽咬断胳膊腿脚,甚至是咬死,那也不值得如何惊讶。
  不过显然,不管是摔倒还是被野兽撕咬,都很难呈现出眼前这种大多出现在眼角嘴角的青肿。
  而这些女人的话语,也告诉了大家这些伤痕的由来并不简单。
  原来她们一直往西,一边寻找植物的块茎叶子,一边查看之前布置下来的陷阱。
  但是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别的部落的男人。这些男人手里拎着猎物,大大咧咧的行走在大河部落的地盘上,似乎对突然出现的大河女人没有任何的表示。
  在自然界之中,肉食动物的地盘都是互不侵犯的,如果看到对方进入自己的地盘狩猎,那么要么将对方赶走,要么就衡量自己的实力而退去。换算到人类,虽然不至于像动物那样每次都你死我活,但是也绝不会任由别的部落跑来跑去。
  大河部落方圆的部落大多还比较平和,除了少部分部落之间存在敌对关系之外,不同部落之间关系并没有那么差,虽然不能去别的部落的地盘上打猎,但是如果追逐猎物跑到了别人的地盘,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事,但是如果遇上了主人,那么出于这块土地上的默契,是要将“三只兔子里的一只”送给对方的。
  至于跑到大河部落来?
  那是从未有的事情。
  或许很早很早以前有,但是就算是大河部落的人也大多没有记忆了。
  反而那些存在于大河部落周围的三两个部落,他们因为祖辈父辈的教导,知道就算是猎物跑进了大河部落的地盘,也是不能继续追逐的。
  大河部落人口多,地方好,平常也不很需要跑到别的部落的地盘去,在他们看来,长牙虎没有杀死野狼作为食物,野狼就很应该感激了,居然还跑到长牙虎的地盘上猎食,这简直是找死。
  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河部落就告知了周围部落,禁止到大河部落的地盘狩猎,如果敢来,就是和大河部落为敌。
  有一些不信邪的人曾经试过,而大河人用他们的石矛和周围部落无法企及的人数,为这句话做了最好的诠释。
  所以就算是大河集会上,各个部落饿的头昏眼花,都没人敢于挑战大河部落的这条禁令。
  要不然就算是分给大河部落三分之一的猎物,可是大河部落资源众多,想必到时候周围部落自然三天两头的来这里“追猎物”了。
  上一次,大家因为听到了男人们的消息,震惊之下没有对这些外人多做理会,可是这一次,看到这些外面部落的人居然还敢再来,当时几个女人都愤怒了。
  她们对着那些外人很是斥责了一番,呵斥他们竟然敢跑到大河部落的地盘来,双方越吵越凶,结果大打出手,不知道是摄于大河部落的名声,还是因为对方是一群女人,对方并没有动用石矛,但是就算是这样,几个女人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身上脸上都着了好几下,就连收获的食物,也被对方抢了个精光。
  对于两个部落来说,这样的冲突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从来没有部落敢侵犯的大河部落来说,这不光是耻辱,更是警钟——虽然她们不知道警钟是什么。
  果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隔几天就能碰到那些来自不同部落的人,而那些大肆在这里打猎的男人们,却丝毫不知收敛,反而来的更频繁,每次进入的地区,都更加的接近大河部落的腹心。
  大河部落虽然失去了绝大多数男人,但是剩下的人从数量上来说,也是不可小觑的,这些男人倒也没有直接攻击大河部落。但是他们说起话来可是肆无忌惮,他们在大河女人的面前,大肆谈论着大河部落的山谷是多么的温暖,而大雪的天气又是多么的严寒,要是让大家在大雪的天气里能够搬到山谷之中居住,那又是多么的好呢。
  是的,几乎是这块土地上的所有部落,如果他们可以选择的话,都会用所有的东西作为交换,换取能够居住在大河部落的山谷之中。
  只是之前大河部落人多势众,大家虽然有这样的心思,但是别说做了,就是说出口,都不敢在大河人面前说。
  而现在,他们终于准备动手了吗?
  大河部落的人都知晓,如果一只威风强大的老虎因为衰老或者伤病倒地了,那么最先围上来的,都是那些卑劣的灰狼,这种动物曾经连老虎的味道都不敢闻,但是这个时候却会聚集在一起,将老虎活生生啃咬干净。
  大河部落的人依然很多,但是想要搬入这温暖山谷的部落也不止一个,老虎的爪牙已经折损,又怎么抵挡那些凶残蜂拥而来的群狼呢?
  “如果男人们没有去就好了。”
  在无法可施的时候,这句话终于不再只在每个人的脑海和心底之中回响,而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女人们的嘴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温暖人心
  小山洞里,篝火将熄未熄,而篝火上面的陶罐,已经飘散出了浓浓的白雾和浓郁的香味。
  小山洞和大山洞相隔不远,但是近些天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以往那总是令他感到头疼的杂乱的声音了。
  说来也怪,以往男人们在的时候,那些粗鲁的孩子总是打闹,就是睡觉前也总是不安分,那时候总是嫌弃吵闹,就连搬到这个小山洞来,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但是那些男人们走了之后,大山洞就空了下来。原先的时候,能够居住在大山洞的人不是很多,大半也是部落里最强壮的男人或者是受到看重的女人,而他们走后,剩下的人却没有搬进山洞来,全因为他们建造的窝棚比山洞更为舒适,所以就连剩下的人,也大都挑选了没人的山洞住下了。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得了亲近,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们一去不复返,这个大河部落的最年长者,却渐渐感受到了秋夜的清寒。
  对于任何一个部落首领来说,做出的决定导致整个部落可能都蒙受重大损失甚至永远不存在之后,待遇都不会太好,就是被愤怒的部落中人打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首领已经感受到那凛冽的秋风正在逼近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起他针对石洞部落的战斗,而无一例外,她们都认为这是愚蠢的。
  她们甚至已经在他的面前谈论这件事情,与她们对这件事谈论的热情相对的,是他受到的尊敬似乎正在消退。
  甚至还有一个谣言在部落里面越传越广,说大河部落的老首领,不是什么大河的子孙,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只是活的比较长罢了。
  这无疑激怒了他,而当他以部落首领的权威,命令她们说出是谁说的这个谣言的时候,她们却漫不经心的推脱着,丝毫没有把他的愤怒当一回事,甚至有人竟然还敢当着面的问他:
  “如果你真的是大河的子孙,为什么我们从来不能从大河那里获得食物呢?”
  倘若是以前,根本不会有这个问题,因为别的部落同样不能够,所以大家几乎无视了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管是耳听还是目见,都知晓了石洞人确实是从大河里面获得的食物,而且数量之多,甚至不光能够让本部落的人吃饱,还能送给别的部落。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可以从大河里面获得食物的办法,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部落可以通晓这个办法,那么理所应当的,自然应该是大河的子孙们才能知晓。
  但是偏偏,大河部落对此一无所知,而石洞部落却能熟练运用,对于食物比任何都重要的本时空的人来说,他们当然可以认为大河部落并非大河的子孙,或者是石洞部落所信仰的女神远远超过了大河。
  而不管是哪一种猜想,对老首领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虽然老首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他终究会面对这个问题。
  昏黄的火光已经渐渐弱细,老人模糊不清的眼睛无法在昏暗的光下看到一切,不过当他摸索着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之后,还是闻到了久违的香味。
  因为男人们的离去,部落里收获的肉食当然远远不能喝以前相比,也因为他在部落里面受到的尊敬与日降低,所以有一段时间,甚至有女人报怨给他的食物太多太好,而让别的劳作的人饿了肚子。
  还好,虽然有很多的报怨,但是还没人敢克扣他的食物,所以老首领依然可以享用独属于他的食物。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人出力很多,那就是叶猴。
  不同于别人因为恐惧或者悲痛而对老首领的尊敬日渐减少,叶猴仿佛不知道是老首领的决策导致了大河部落的今天一样,他对老首领的尊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似乎比以前更多。
  就是有人报怨老首领的食物又多又好的时候,也是他出面劝说大家,使得老首领依然保留自己的食物。而且就连面前的汤水,也是他亲自烧煮的,你还比说,一般的肉都是越烧越硬,但是不知道他怎么烧煮的,居然烧煮的久了,肉却变得软烂了,就是没有几颗牙的老首领,也可以轻松自在的享用。
  叶猴在部落之中获得的名声越来越高,有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愿意找他来帮忙。
  但是让老首领满意的是,如果有人赞美了他,或者有什么东西想要感谢他,这些礼物都会被送给了老首领,关于部落的大小事务还有食物的分配,这些专属于首领的工作,他从来不会参与。而如果有谁的屋顶需要修补,或者是谁的孩子突然呕吐发热,这些麻烦累人的事情,他却是第一个冲在前面的。
  “或许可以找他来说说话?”老首领品味着肉汤的鲜美,这样想道。
  他毕竟已经年老了,处理部落的日常事务很是吃力,之前部落里的事情都是教给象耳去办的,他日常只是晒晒太阳,并不多操心,而这,反而让他的名声传播的更远,如果什么决策伤害到大多数人,那么大家指责的也是象耳,并不会伤害老首领的权威。
  而象耳和男人们走了以后,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而且目前来看,将会一直空闲下去。
  那么,是时候找到能够代替象耳的人了。
  在这个部落里,能够统领部落人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威望,能够使得大家相信并且遵从他的话语,也要有本领,不管是打猎还是采集又或者是打架,只有这样才能带着大家获得食物或者抗拒外敌,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知道谁才是部落真正的首领,并且尊重信仰于他。
  说实话,叶猴在大河集会之前,三条都不能满足,但是他从石洞人那里回来以后,第一条和第二条已经在日常之中逐渐具备,而等到此刻,老首领才发现在第三条上,他做的比部落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要好,好得多。
  如果是以前,多少人愿意跪在老首领的面前,只为了他的祝福,叶猴的表现只能说并不突出,而眼下,在大河部落里吹起了怀疑老首领的秋风的时候,叶猴和往昔一样的举止,就格外的温暖老人的心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您”
  “我们已经失去了保护部落的利爪和尖牙,你怎么看?”清晨时分,晨光带着微冷的凉气,撒落在山上或红或黄的片片树林之中,也撒落在这小小的山洞洞口,老首领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知晓那寒冷的日子,将会在不久之后到来。
  他所询问的对象,正在朝着陶锅里面慢慢摆放食物。
  这是女神使者颇为喜欢的一种烹饪方法,将细嫩的植物叶子,白嫩的蘑菇,还有切成小块的肉,生鸟蛋,这些食物按照一定的方法放到陶锅里,然后倒入水,放到火上面烧煮,等到锅开了,里面的食物也就煮熟了,不但简单,而且食物的滋味相互融合,吃起来又热乎,虽然还没到大雪的时候,但是眼下来吃,也是很好的。
  听到了老首领的问话,叶猴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失去了尖牙和利爪?这当然说的是大河部落眼下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成年男人,剩下的男人,不是老就是小,无法担当保护部落的重要任务。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部落,落到这样的地步,周围的部落也是会驱逐他们来霸占地盘的,不用说大河部落又拥有这么好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一头受了伤走不动的母鹿,那厚厚的脂肪还有身上的血腥味,足够引来所有的猎食动物。
  叶猴想了一会儿,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羞愧:“这个,这个,我还真的想不到方法。”
  随后他好奇的望着老首领,眼中满是信赖和毫无保留的尊敬:“老首领的智慧如同大河一样宽广,一定有办法吧?”
  没有谁不喜欢被夸奖,就算是年龄如此之高的老首领,听到有人如此赞扬,也是高兴的,他点了点头:“我们虽然暂时没有了男人,但是大河部落依然会存在。”
  他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大圈的旁边又画了许多的小圈子:“大河部落因为受到了大河的保佑,所以我们在大雪的时候依然可以有一个不算太冷的山谷,他们想进来,我们想要保护部落的男人”
  “让别的部落进来?”叶猴恰到好处的接了上来。
  “不不不,当然不,”老首领连连摇头:“现在的大河部落没有了爪牙,让一头没了爪子和牙齿的狮子和一群狼呆在一起,只会被狼啃咬干净。”
  “那、那该怎么办?”叶猴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惊慌,他带着焦急和信赖看向老首领:“您一定有办法的,是吧?”
  石器时空并没有“您”这样的敬语,各个部落的首领虽然地位比寻常人更高,但是称呼的时候依然是用“你”,不过罗琦曾经试验发现过,石器时空的语言中,词语“你”如果稍微改变一些声调,不但喊出来更好听,而且能够让对方感觉更舒服。
  这个改变了音调的词语,本来是为了让孩子们祈祷的时候用来称呼女神的,毕竟要从各个方面将女神和现实隔离开来,后来逐渐石洞部落的人也就用来称呼罗琦。
  至于别的人,是不被允许这样称呼的,但是叶猴不一样,他在出发前,曾被允许做很多事情,当然包括用尊敬的语言来获得大河部落老首领的欢心。
  老首领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叶猴稍微改变的声调,确实让这位老人稍感愉悦,他摇了摇头,压低了声线,但是无法压低的,是他话语中的自豪:“让别的部落进来,那是不成的,不过我们可以再举行一次大河集会,挑选一些别的部落的男人进来。“
  至于别的部落的男人愿不愿意?
  这还用说吗?
  这可是大河部落。
  在寒冷的大雪里,就算是小部落的首领,也只能抱着自己发抖,而在大河部落,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很少因为极度的严寒而死亡。
  在很久以前,甚至有人羡慕的说过,做大河部落的族人,是胜过做小部落的首领的。
  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叫那些男人可以加入大河部落,不但大雪的时候会比在外面温暖,而且猎物也更加丰盛,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相信都不会选错。
  当然,为了大河部落的安全,这些男人不能是一个或者是两个部落的,必须从很多个部落里面挑选,这样的话,这些男人也无法团结起来,将原本的大河人挤开,他们只能服从于大河部落原来的主人,也就是老首领的领导。
  说实话,能想出这个方法还是从石洞人那里学来的呢。在大河集会的时候,石洞人就是从所有部落里面挑选人口,充实了自己的部落。
  既然石洞部落可以,那么大河部落就不可以吗?
  老首领做如是想。
  他望着叶猴,想象着这个少年将会爆发出怎样的惊呼,他又该是如何的敬佩想出这个办法的人。
  然而叶猴却带着微微的奇怪问道:”老首领,您真的是大河的子孙吗?”
  这是什么问题?难道叶猴也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了?
  老首领在刹那的惊讶过后,随后就是滔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