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秦家的人个个看着他,却谁都没敢站出来,为秦淮民说上一句话。
  是啊!这么个风流多情、一大把年纪还到处睡年轻女孩的人,想染指自己的儿媳妇,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看老头子那狼狈倒地的模样,估计这命是活不长了。
  秦家的天,终于是要变了!
  不过转念间,众人看向秦斐生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敬畏,不安,恐惧,信任...纷繁情绪一股脑儿地朝他袭来。
  秦斐生无视了那一双双眼睛里的深意,有条不紊地安抚好南嫣的家人,又将秦淮民送去医院。
  和他预料的一样,老头子中了风,歪着嘴说不出话,只能拖着条残命,在病床上度过余下的人生。
  属于秦淮民的时代,在这一天彻底落幕了。
  以后的秦家,他秦斐生说了算。
  晚间,秦斐生接到了南嫣的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温柔平和,透着娇滴滴的笑意,与白日里那个目光绝望瑟缩着女人,判若两人。
  “我可是豁出去了帮你,虽然消息封锁住了,但以后我在南家可是毁了。生哥,你打算怎么谢我呀?”南嫣亲昵地撒了撒娇。
  秦斐生唇角微动,声线平稳毫无起伏,“成英地产的三少,身价逾十亿,长得一表人才,向来洁身自好,他会娶你。”
  南嫣语气陡然一变,“什么三少?我才不要。生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等我帮你除了老爷子,你就会娶我进门的,你怎么可以不顾我们的约定?”
  秦斐生嘲弄地勾了勾唇角,“约定?南小姐你连保密这条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也配在我面前提约定?”
  “生哥你什么意思?”南嫣问得有些没底气。
  “你去找过洛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威胁逼她离开。”秦斐生冷冷一笑,“容我提醒下你,从那一刻开始,你我的约定就失效了。”
  南嫣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三少是你最好的选择。想要更多,你没那个命!”
  一字一字,凉薄冷酷。
  说完就挂了电话,秦斐生丢开手机,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老魏打开密封袋,将一整套文件递给他,看着他一张一张扫过去,沉吟道:“打算什么时候去香港?”
  秦斐生抬起头,脸色惨淡无比,“先去海城一趟吧。”顿了下,声音微弱而无力,“我想去洛妍住过的地方看看。”
  他去了洛妍怀洛天时,住过的一室一厅的老房子。
  房子坐落于小巷深处,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进了屋,生了锈的老式窗户,陈旧到褪色的地板,逼仄而昏暗的卧室,尽收眼底。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站在窗台边郁郁不语。
  七拐八拐的小巷子绵延至远方,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几个小学生打闹着从楼下经过,对面楼上的女人一盆水兜头浇下,立刻引起叫骂声一片。
  老魏咳了两声,斟酌着道:“洛妍她以前非常崇拜你,宿舍墙上都挂满了你的海报,那年你开生日会,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头一次到北京见了你本人,生日会发生了那件意外后,她匆匆回了海城,没多久就怀了孕不得不休学,之后在这里住过一年多时间,日子过得很艰难,直到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去做了亲子鉴定找你,但是你前经纪人不肯见她,还找人将她轰出了北京,又向高层粉透露她碰瓷污蔑你的事,后来为了躲避你粉丝的人肉和侵扰,她不得不带着孩子一次次搬家,不停地换住处,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老魏叹了口气,“还记得咱俩在北京撞她的那回不?我估摸着那天晚上,她大概是不想活了。”
  秦斐生心脏猛然一阵抽搐,手指紧紧地捏着窗框,铁锈合了木屑,一点点扎进皮肉,血立刻渗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继续说。”
  “人没死,估摸着想明白了,进咱们工作室当助理,刻意来接近你...”老魏谨慎地瞥了眼秦斐生,突然放轻了声音,“只是我想不通,既然你们都在一起了,她为何不肯告诉你真相?难道...”
  “她其实是想报复你?”老魏迟疑着说。
  秦斐生沉默了,线条流畅的侧脸越绷越紧,仿佛在强忍着什么似的,半晌他眼睛发红,低声沙哑着道:“她想报复,那就让她报复好了,让她尽管来啊!总之这辈子,我都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他五官微微扭曲着,嘴角慢慢勾起一丝邪笑。
  胸腔内那头暴戾至极的猛兽彻底苏醒,似乎下一秒就会挣脱而出。
  *
  香港的三月天气很好,空气里涌动着丝丝的燥热。
  洛妍穿着一身银珠灰小套裙,脚上蹬着同色细高跟,气质优雅而干练。她那头柔滑的黑色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齐肩的清爽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顶部微微泛起淡金色的柔和光泽。
  就在刚刚,她拿到了第十九届beau国际摄影大赛的金奖,作为国内摄影界的一颗冉冉新星,才刚从领奖台上下来,她立刻收到了国内好几家知名时尚杂志社的邀请。
  微笑着一一婉拒,等出会场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晚风拂来几分春夜的凉意。
  同出来的法国摄影师上了车,操着蹩脚的中文问她:“miss luo,要一起吗?”
  洛妍双臂抱在胸前,笑着摇了摇头。
  “前方现在堵车。”对方朝外摊了下手,笑嘻嘻地坚持道:“不如我送你回去。美丽的洛小姐,请不要拒绝我。”
  洛妍正要开口,一件西装外套就从头上罩了下来,同时一只滚烫的手掌,握紧了她纤细光裸的手腕。
  她猝然回头,对上了秦斐生漆黑深邃的眼眸,昏淡的暮色掩不住他眼底奇异的明亮。
  他一声不吭,像拎小鸡似的将她塞进了副驾驶座上,方向盘利落一打,油门一踩,黑色宾利掉了个头,瞬间飙进了无边的暗夜里。
  洛妍额头撞在了椅背上,生疼生疼的,她眼中顿时蒙了一层雾气,抬手揉着额头,语调里满是怒意。
  “停车!”
  “秦斐生你给我停车!”
  男人充耳不闻,只露出半张冷峻的侧脸,和紧紧抿起来的唇线。
  两侧街景不停后退,模糊成了一片暗色,洛妍艰难地系好安全带,泛白的手指紧紧握着车门,这才勉强抑制住不受控制前屈的身体。
  车窗开了细缝,呼啸的风恣意涌了进来。
  洛妍头发被吹得凌乱,西装外套滑落肩头,她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转头瞪着秦斐生,举起手里的手机,语气冰冷极了。
  “停车,再不停我报警了!”
  随着刺耳的噌的一声,车猛地被刹住了,洛妍本能地朝驾驶台跌去。电光火石间,横斜里探出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一把捞住她的脑袋,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四目相对,她觉得秦斐生盯着她的眼神,像极了寒冬里野地里的狼,里头簇拥着两团火,蕴藏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压迫力。
  不过刹那间,她后背惊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脸色微白,捏了捏指尖,故作镇定说道:“松开!”
  命令的口吻,目光里透出几分厌恶。
  抵着她的坚硬胸膛剧烈地起伏,秦斐生粗浊的气息扑在她鼻尖,发尖一滴热汗,坠在她的唇珠上,他飞快低下头,舌尖一卷,吸走了那滴汗珠。
  潮热的酥麻感立刻自唇上绵延至四肢百骸,洛妍脸色一紧,正要推开桎梏着她的躯体,男人却已捧住她的脑袋,不管不顾地攫住她娇艳欲滴的唇。
  甜蜜到不可思议的温软触感,带着微微的暖意,令那汹涌着的满腔戾气,几乎在刹那间彻底消弭了。
  秦斐生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近乎痴迷地叫嚣着。他是那么的迫切,五指深深插·进了她的头发,舌尖反复舔舐着她的唇瓣,唇齿间忽轻忽重的吻,渐渐变成了疯狂的啃噬。
  另一只手缓缓往下,覆住了她的丰盈柔软。
  洛妍被吻得透不过气,发出细细的呜嗷声,抬起一巴掌呼过去,整个前车厢都安静了。
  秦斐生被打偏的半张脸上,霎时浮现五个指印,他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她。
  “洛妍。”他轻声唤她,双目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会突然逃跑似的。
  “那个男人是谁?”
  洛妍眉尖微蹙,语气淡淡的,“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秦斐生扯唇笑了下,掐住她的下巴,发出咻咻的鼻息声,一字一顿道:“我是你男人,是你孩子的爸爸!”
  洛妍心尖一颤,脸色苍白几分,怔怔地看着双目赤红的男人。
  “我都知道了。”他抚了下她额前碎发,眼底弥漫着一股子病态的迷恋,“除了我身边,你还想跑儿去,嗯?”
  洛妍闭了闭眼,讥诮地勾了勾唇角,“在你身边,一辈子当个见不得光的床伴么?秦斐生,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来找我?是你那个小妻子婚后不如你意?还是你不甘心我就这么给跑了?”
  说着说着,她失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老子不结婚了!以后只有你,下半辈子只有你。”秦斐生按住她的肩,一字一顿地道。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洛妍疲惫地摇了摇头,“你高兴的时候把我当猫儿狗儿似的宠着,不高兴了各种冷暴力电话不接不肯见我怎么求都没用,我也有自己的自尊,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我太累了,真的累了!你就当做善事,放过我行不行?”
  眼泪无声地溢出,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淌下素净脸庞。
  秦斐生一时怔住了,松开她的肩,下了车,倚在黑漆漆的栏杆边,兀自点了根烟。
  火星子微微颤动,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侧脸轮廓,显出了无法描绘的落寞。
  他扭头,一把拉开车门,指尖小蛇似的抚摸着她的下巴,一双眼睛黑的透亮,嘴贴到她唇边幽幽道:“放过你?想都别想!我的妍妍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休想躲开我!”
  他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疯狂笑意。
  下一秒,洛妍拼力将他一推,扯落身上的西装朝他掷过去,门砰的关上了,身体往驾驶座上一挪,手握住了方向盘,双眼平视着前方。
  秦斐生毫无防备地跌坐在地上,身上罩着那件西装,眼睁睁看着黑色宾利绝尘而去。
  这里距离市区已经很远了,林子里响起晚归的鸟鸣声,脚下的大海正在涨潮,猎猎的风声自洋面传来。
  秦斐生错愕地站起来,在兜里摸上了一圈,终于确认,手机和钱包都落在车上了。
  抬眼四顾,荒僻的海边小道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车经过。
  他抬起脚,狠狠踹了下身侧的栏杆。
  次日上午七点,洛妍的房门被敲得砰砰响,门一开,外头像发怒豹子似的男人立刻叫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昨晚我走了多久?十五公里!整整十五公里!”
  恼怒至极的声音刚蹦出来,秦斐生的脸色陡然僵住了。
  “先生,您找谁?”开门的陌生女人诧异发问。
  秦斐生嘴角抽搐了下,“洛妍,叫她出来。”
  陌生女人礼貌地笑了笑:“您找洛小姐啊?她一早就走了,我是天天的家庭老师,您可以叫我cathy。”
  秦斐生没说话,脸色阴沉至极。
  “您是秦先生吧?洛小姐交代了,您的车就停在楼下,叫您以后不必再来找她了...”
  还没说完,秦斐生掉头就走了,他脸上浓重的阴郁之色,已经被一种更可怕的深沉取代。
  半个月后,巴黎。
  洛妍打开房门,低着头换鞋,习惯性地朝里面喊了声。
  “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