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阎罗盯着南浔瞅了半天,幽暗深邃的眼瞳看得南浔有些发憷。
  他这是做了什么事儿让阎罗王不高兴了?
  “哥。”南浔又叫了一声,语气放得特别软。
  阎罗凉凉地看了他片刻后,开始继续喝米粥。
  南浔偷偷瞅了一眼,心道这人连喝个粥吃个咸菜的动作都优雅得不行,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道上混的,相反,他看起来更像是那种名门贵族熏陶出来的大家少爷。
  “小白,知道哪里做错了不?”阎罗慢悠悠喝着粥,瞅他一眼,问。
  南浔一听这话,顿时了然了,笑嘿嘿地道:“哥,我答应了要给你端茶倒水的,这饭也应该我打好了给你,今天是小弟不对,把这事儿给忘了。”
  阎罗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他的饭盒,道:“等你给爷打好饭,爷得饿死。”
  南浔一囧,显然刚才他排队打饭的窘样儿被对方看到了。
  “哥,以后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直说呗,小弟一定改。”南浔一脸诚恳地说。
  阎罗大爷似的提醒了一句,“既然要伺候爷,那就随身跟着,不然爷有事找不到人。”
  南浔一听这话,立马嘀咕道:“晨跑完,我四处瞄你来着,没看到你。”
  “哟,这还委屈上了?”阎罗忽地往他跟前凑过来,仔仔细细地瞅了瞅,“连眼睛都湿了。”
  南浔下意识地摸了摸眼,“哥你别逗我了,我一大老爷们,哪能动不动就哭啊。”
  阎罗笑了一声,“小孩儿,真没逗你,你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像只小白兔。”
  南浔这才知道他被捉弄了,他丝毫不恼怒,反而笑眯眯地挑了挑眼,“哥不懂,我这是天生带泪桃花眼,最勾女人。”
  阎罗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两声,长长的手臂一伸,哪怕隔着一个桌子,也很轻松地摸到了南浔的脑袋,然后在那软软的毛发上狠狠一揉,乐得不行,“小白,你这小孩儿学坏了。”
  南浔还没见过这人这样爽朗大笑过,他要么就是勾个嘴角,要么就是低笑嗤笑,再要么就是露出那种似笑非笑,这样的阎罗看起来少了几分距离感,还真像个邻家大哥。
  南浔努力把自己的头发从他大掌下解脱出来,一脸幽怨地看他,“哥,你能不要动不动就揉我脑袋么。”
  阎罗慢慢敛了笑,微微眯起眼睛看他,模样有些慵懒,但南浔觉得这个时候的阎罗才是最危险的,就像是逮捕猎物的黑豹,不出手前优雅慵懒,一出手那就是一招扼喉。
  南浔一秒认怂,立马改了口,“哥要是喜欢,我的脑袋给你揉,随便怎么揉都不行,以前搁我奶奶,我都不准他揉呢。”
  提及苏墨白的奶奶,南浔的目光不禁暗了下来。
  阎罗察觉到什么,不禁问:“怎么了小白,我刚才逗你呢,生气了?”
  南浔沉默地摇了摇头,“我因为失误杀人被判了刑,本来也就是蹲个五六年七八年的事儿,但程家不想我好过,给我整了个无期徒刑,奶奶听到后一急之下就咽了气,哥你说,这笔账我该找谁算呢?”
  阎罗顿了顿,忽地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只是这一次竟带了一丝宠溺般的温柔。
  “从哪儿跌倒就从而爬起,让敌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得是,不只是杀人这一种,以后跟我混,我教你。”
  阎罗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慰人心的力量。
  南浔微微抿嘴,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捧着自己的饭盒喝粥,饭盒被他端得老高,遮住了他半张脸,也挡住了嘴角的弧度。
  “谢谢哥,以后我跟定你了。”南浔的嘴里鼓鼓的全是粥,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晨跑完没等你,是因为你太龟速了,我不喜欢等人,也从来不等人。”阎罗突然道,显然是在回答南浔一开始的问题。
  南浔愣了愣,眼睛微微弯了弯,里面含了笑意,“哥,你在给我解释啊?以后我一定加快速度的,绝对不让哥等我。”
  阎罗看着对方那双笑弯起来的黑润眼睛,突然将饭盒里的白面馒头递给他一个,“把这个吃了。”
  南浔直勾勾地瞅着那白白的大馒头,“哥,这个给我吃吗,那多不好意思啊。”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了大馒头,一口咬在上面。
  都说馒头是没啥味道的,但南浔却觉得馒头特别香,而且是越嚼越香。
  阎罗本来没有什么食欲,但看到跟前这小孩儿大口大口吃得喷香,不知怎的就突然有了食欲,也大口吃了起来。
  他想:监狱里能看到这么个干净的小孩儿,真是难得,怪惹人疼的。反正监狱生活无聊,找点儿乐子也好,他喜欢看着小孩儿屁颠颠讨好他的模样。
  一般人只能拿一个水煮蛋,但阎罗是二般人,打饭的师傅给了他俩。
  阎罗三两下剥了水煮蛋的壳儿,露出那奶白色的粉嫩蛋蛋,直接扔到了南浔的饭盒里。
  “多吃点儿鸡蛋,补充补充蛋白质,说不定你的毛很快就能长齐了。”阎罗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南浔嘴里包着的粥差点儿没一口全部喷在阎罗王脸上。
  好在他自制力够强,强忍着把那股冲动给憋了回去。
  吃完饭,南浔急忙抢过了阎罗的饭盒,“我给哥刷饭盒,哥你歇着!”
  阎罗的身子微微朝后舒展开来,一只胳膊像是搭在什么高档定制沙发上似的,搭在了旁边的餐椅上,神情恣意慵懒地瞅着小孩儿欢快跑远的背影。
  蓦地,那嘴角漾过一丝愉悦的浅笑,但稍纵即逝。
  第159章 走,带你晒太阳去
  上午八点半要去厂房做工,南浔趁着时间还没到,赶忙将昨晚上忘了洗的某大爷的脏衣服拿去水房洗了,完了晾在了窗口。
  老二眼尖地发现小六儿洗的囚服,不管是囚衣还是囚裤都比他大了一号,特别是那条囚裤,要比小六儿穿着的这条长一大截,于是几人不禁起了疑心。
  南浔直接为他们解疑,“这是我哥的囚衣,我昨晚上借来穿了穿,回来太晚就忘了洗了。”
  几人一听这话,顿时跟躲避瘟疫似的离那囚服远远的。
  妈的,小六儿绝逼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一天的功夫就连阎罗王的囚服也搞到手了?
  牛逼了啊!
  242的一屋子囚犯从这一刻决定,以后一定要把小六儿当佛爷一样供着。
  眼瞅着时间快到了,几人连忙簇拥着小六儿一起往外走。
  南浔笑笑地摆手,“你们先走吧,我要去找我哥一块走。”
  几人被南浔的笑晃了眼,越发觉得,这狱花称号非他们小六儿莫属。
  可是,他们心酸啊,不过一个不留神,小六儿已经不是他们的了,而是阎罗王家的了。
  阎罗一推开们就看见小孩儿在门口站得笔直笔直的,一见他出来,那双眼睛唰一下就变得更亮了,“哥,你终于出来了!”
  阎罗有些意外,随即不知想起啥,眼里掠过了一丝笑意。
  “等多久了?”
  南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多久,也就十几二十分钟吧。”
  阎罗听了忍俊不禁,小孩儿这是想要自己表扬他呢。
  “很好。”阎罗评论了俩字,大步子一迈,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南浔端正了小弟的姿态,落后两步跟着,随时等着大哥吩咐。
  厂房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打磨石头,也不知是从哪里挖来的矿石,棱棱角角的,需要囚犯们用打磨的工具将那石头打磨圆润,这就是实打实的做苦力。
  另一边是焊接电路板,这个稍稍需要点儿脑子,更需要一双灵巧的手。
  南浔本身是学霸,就算是所穿的这具身体苏墨白,那也是学霸一个,他本来是想选焊接电路板的,可一想到阎罗王,他改主意了。
  他得趁这个时间跟阎罗联络联络感情啊,阎罗一混道上的,选的肯定是粗活。
  结果,南浔一个愣神的功夫,阎罗已经朝电路板那边去了,走到一半还回头瞅他一眼,“发什么呆,跟上。”
  电路板上的线路很小,焊接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南浔真没想到,阎罗做这事儿比他还熟练,那双修长带了茧的手非常灵活,很快就按规定线路焊接好了五六个电路板。
  负责监管犯人的狱警直接给阎罗记了五分。
  南浔默默心塞着,晨跑足足一周才积五分,阎罗不过是做工的时候表现良好,居然就直接得了五分。
  五分啊,就这么一下,就减刑减了半天!
  后来表现不错的南浔也被狱警记了四分,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虽然狱警规定做工的时候不能聊天,但这事儿止不住。
  等周围的交头接耳声越来越大了之后,南浔也跟阎罗偷偷地咬起了耳朵,“哥,这个做久了眼疼,你要是累了的话歇会儿,我的可以少做点儿,我帮哥做。”
  阎罗斜他一眼,“不需要你帮忙。”
  说完,竟从自己做好的电路板里拨了五个给他,“这些是帮你做的,既然叫我一声哥了,这哥也不能白当。”
  南浔发愣地看着他,激动得眼泛泪花,他本来就盯着那电路看久了,眼睛正酸着呢,被对方这么小小地感动一下,眼眶里真的有泪花滚动,“哥,你真好。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出去,我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阎罗不以为意,嗤了一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这就让你做牛做马了?”
  南浔吸了吸鼻子,“哥你要笑就笑吧,我活着么大,除了我奶奶,你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阎罗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下来,闷不吭声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将那一头乌黑的碎发揉成了鸡窝。
  不知不觉就十点了,是犯人们放风的时间,南浔盯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路板,不由地眨了眨泛酸的眼,然后伸了个大懒腰。
  狱警放了话,厂房里的囚犯们欢呼一声,放下手中干了一半的活儿,冲了出去。
  “哥,他们跑这么快干嘛呢?”南浔打了个哈欠问。
  “抢场地,篮球场就两个篮球框,去迟了就没了。”阎罗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小憩起来。
  南浔伸手戳了戳他的手,小声道:“哥,咱们不出去溜达溜达吗?”
  阎罗懒洋洋地唔了一声,“有些困,不想动,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
  说着,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地撩了一下眼皮,半眯的眼睛里荡漾着慵懒的风情,就这么落在了南浔的脸上。
  “小白,昨晚上睡得怎么样?”他问。
  南浔拍了拍自己的脸,睁眼说瞎话,“还好,就是床太窄了,翻身翻不了。”
  阎罗嘴角往上撩了撩,“天真无邪的小孩儿,在哪里都能睡得香。”
  “哥,我想出去晒晒太阳,这个季节的阳光强度刚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特别舒服,晒太阳还能补钙呢。”南浔努力劝说对方跟他一起出去。
  阎罗喉间发出了一道沉闷的笑声,长臂一伸,直接搭在南浔肩膀上,“既然小白极力推销,那我不出去晒晒的话,小白不是挺没面子的?来吧,扶我起来。”
  南浔连忙扶着他起来,对方的重量让他的脸色青了一下。
  尼玛我只不过是扶你一下,你把全部的重量都压过来是要压死我吗?
  南浔怀疑这人的骨头不是骨头,是一堆铁,真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