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谁能保证,三千年前跟上古四大凶兽那一战,神音是真的元神尽散、身消魂陨了呢?说不定三千年后,神音又复活了呢。”
  “……”每次跟陆清绝争论,严韶宁都讨不到好处,不管他如何反驳,陆清绝总是能慢悠悠且笑眯眯地四两拨千斤,明明知道陆清绝是在瞎扯,却又扯得很有道理,让他无话可说,所以每次吵不过陆清绝,严韶宁就会吐槽一句“我鬼才信你”。
  本想像从前那样吐槽陆清绝一句,转念,忽然想起方才那么危险之际,陆清绝全力护他们的情形,心底一阵触动,严韶宁抿了抿唇,说道:“小师姑,你开心就好。”
  云景行负手立于肃清剑上,白衣翩跹,气质冷清如霜,眸色淡淡地扫了众少年一眼,问道:“敬恩呢?”
  温敬恩骑马似的骑在屋脊上,挥着手,大声喊道:“师父,师父,我在这里,我在屋顶上。”
  宿越泽说道:“方才师父您去追赫连珏后,结界忽然裂开,然后无脸人全都朝我们冲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小师姑命我们御剑,但是敬恩灵力全无,没办法御剑,所以小师姑将敬恩送到了屋顶上。”
  元空岳接着说道:“我们御剑后,发现小师姑和敬恩并没有御剑跟上来,就想下去帮小师姑,可是我们的剑突然被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控制住了,那股力量
  远在我们修为之上,无论我们怎么念诀,催入多少灵力,都无法重新操控我们的剑。”
  说完,元空岳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将灵力催入到剑上,想让云景行查看那股力量究竟来自各处。结果,他刚摆出御剑的手势,就惊奇地发现,加持在剑上的强大力量竟然不见了。
  “诶,奇怪,方才那股力量消失了。”
  闻言,宿越泽和严韶宁也连忙屏息凝神,试着用灵力控制他们的剑,果然,他们剑上那股强大的力量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陆清绝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收回于袖中。
  严韶宁道:“这肯定是刚才那个叫赫连珏的人搞的鬼!”
  提起赫连珏,陆清绝问道:“七师兄,追到赫连珏了吗?”
  云景行道:“追到了,跟他交手几招后,发现这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担心你们遇到不测,所以便赶了回来。”
  顿了顿,云景行问道:“小九,你与赫连珏,以前认识?”
  几名小辈闻言,也齐齐抬头看向陆清绝,三双眼睛,三种好奇。
  陆清绝如实答道:“我不记得了,我记性比较差,之前又遭遇过一些不测,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严韶宁分析道:“赫连珏知道小师姑的名字,还知道小师姑向来记性不好使,那多半跟小师姑之前就是认识的。”
  话音刚落,众人忽听一声清亮的短哨声传来,紧接着,又听趴在对面房顶上的温敬恩大声叫起来,“那些无脸人散开了。”
  此时,雾气也稍微退了些,云景行御剑回到地面上时,无脸人已经全部散去,只留下几个被陆清绝用菜刀砍掉了脸上面具,变得呆呆愣愣、目光涣散空洞的陈家村村民。
  陆清绝扭头招呼道:“小越泽、小韶宁、小空岳,快过来帮忙,把这几个人弄到屋子里去。”
  宿越泽连忙收剑跑过来,不小心踩到地上一滩黄黄绿绿的脓状东西,又黏腻又腥臭,连忙往后退开两步,问道:“小师姑,这是什么?”
  陆清绝摸了摸下巴,绕着地上那滩被宿越泽踩到的脓状液体转了两圈,又抬头看了几眼周围。
  果然,那几张被她用菜刀劈成两半的面具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这几滩散发着恶臭阵阵的黄绿
  色脓液。
  陆清绝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面具,都是活的。”
  “什么,那些面具是活的?”严韶宁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也难怪严韶宁不相信。
  三年前,在陆清绝还没有到宸白山之前,严韶宁也曾经是个单纯天真无邪的少年,可后来,“狼来了”的故事听了太多遍,也就不相信了,所以,对陆清绝说的话,严韶宁向来是十句里只信三句。
  严韶宁收起自己那把晨光剑,上前扶住一名失了魂的陈家村村民,难得这一次没有很嫌弃地吐槽陆清绝,只叹气道:“小师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陈家村无脸人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紧接着又来了个跟小师叔长得很像的赫连珏,还有这几个失了魂似的村民,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够诡异的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胡说八道。”
  第10章 1.1
  陈家村村民脸上戴的面具都是活的,而且被砍成两半之后就会化成一滩又猩又臭的黄绿色脓水。如果是云景行说的,即便这件事情听起来再天方夜谭、匪夷所思,严韶宁也会笃信不疑,可若是从陆清绝嘴里说出来的,那在严韶宁看来,这件事情的可信度就会大打折扣。
  小辈们将那几个目光呆滞涣散、恍若失了魂儿似的陈家村村民弄进屋子里后,云景行查探了一番他们的脉息。
  见云景行的脸色逐渐沉重,陆清绝问道:“七师兄,怎么样?”
  云景行试完最后一名陈家村村民的脉息,收回手,说道:“这几人症状相同,皆是失了一魂一魄。”
  陆清绝眉头微皱,问道:“失了哪一魂,哪一魄?”
  云景行道:“失了第一魂胎光,第二魄伏午。”
  元空岳闻言,瞪圆眼睛,惊道:“失了天魂胎光和第二魄伏午,那这些村民岂不是都已经死了?”
  陆清绝伸手扒开离她最近的那人的眼皮,看了看,说道:“还没死,但如果不赶快找到他们丢失的那一魂一魄,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
  每个活人都有三魂七魄,第一魂胎光,第二魂爽灵,第三魂幽精。
  胎光,是一个人生命力的来源,亦被称为天魂,是三魂之中最重要的一魂。
  如若失了胎光,便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虽然身体仍然在活动,也有思想意识,但神气晦暗,精神涣散,已然和死人没区别。
  而七魄之中,第二魄伏午,属命魂,主掌意识,失了这一魄,便会丧失神智和自主思考的能力。
  这几个陈家村村民目光呆滞暗沉、了无生气的样子,倒确实像是丢了一魂一魄的症状。
  通常而言,容易出现失魂症状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年幼的小孩子,还有一种是体弱多病五行相弱的成年人。
  小孩子天眼未关,魂根不稳,所以极易因为受到惊吓而失了魂,啼哭惊悸,高烧不退,遇到这种情况,通常只需要家中长辈拿一件小孩子的贴身衣物,夜里回到当初小孩子受到惊吓之地,大声喊其三声乳名即可回魂。
  眼前这几个陈家村村民,并非年幼儿
  童,虽然骨瘦如柴,但身量很高,骨架结实,必然不是体弱所病五行相弱之人。照常理来说,体格健壮的成年人,魂根已稳,单纯的惊吓很难让其失了魂丢了魄,出现失魂失魄情况,大多情形是与邪祟凶煞有关。
  但即便这几个陈家村村民的失魂失魄症果真是与邪祟凶煞有关,也必须要找到这几个村民魂魄丢失的地方,才能招魂。
  严韶宁抱着剑站在旁边,道:“小师姑你说得轻巧,天大地大,我们要去哪里找到他们丢失的一魂一魄?”
  去哪里找这些村民丢失的魂魄,这的确是个问题。
  今晚跟那些“无脸人”纠缠了半晌,这会儿有些口渴,陆清绝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
  茶杯里没有水,是空的,陆清绝又悻悻然放下。
  云景行提起茶壶,倒了杯水,递给陆清绝后,说道:“静止法阵。”
  “静止法阵?”经云景行这么一提醒,陆清绝忽然想起来,这处处透着阴森诡异的陈家村还被人设下了双重镇压法阵。
  静止法阵和困牢法阵。
  难道说,这几名村民丢失的魂魄都被困在了法阵里?甚至于,全村上百人的魂魄可能都被困在了那两道法阵里!
  不过这也只是陆清绝的猜测而已。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耗费如此巨大的灵力,大费周章设下那两道镇压法阵,将全村人的魂魄困于法阵之中的人,背后肯定藏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诡计。
  如此看来,那两道法阵是非解开不可了。
  弥漫在陈家村的雾气已经散去大半,天光微微泛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天亮了。
  两口喝完水,茶杯随手扔到桌上,陆清绝站起身,往自己先前住过的那个房间走去,边走边说道:“累了,去睡了。”
  那只空茶杯在桌子边儿上晃悠悠地转了半圈,直直朝地上摔去,眼看今晚难逃摔得七零八落的命运,却被云景行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放回到了原处。
  严韶宁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清绝的背影,大声嚷道:“小师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情去睡觉?这些村民丢了一魂一魄,我们不赶快找到他们丢失的一魂一魄,他们就死了。”
  陆清绝不慌不忙道:“不出意
  料,他们丢失的魂魄就被困在这村子的两道镇压法阵里。你要是能破开一百零八道变幻莫测的结界,解开静止法阵,那小师姑就要恭喜你了少年。”
  “从此以后,你便能一举扬名整个修真界,少年意气,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能破开静止法阵中的一百零八道变幻结界,解救陈家村上百条人命,以后小师姑也能托你的福,在修真界中横着走。”
  “不过,小师姑提醒你一句。”陆清绝话锋一转,又道:“我们在明,对方在暗,眼下在陈家村设下双重镇压法阵的人还没找到,设阵者的意图我们也不清楚,外面妖雾未散、邪气未退,也不知道那些戴着古怪面具的村民会不会卷土重来,你的灵力又未恢复,别到时候这些失魂村民的魂魄没找回来,反而弄丢了自己的三魂七魄。”
  说完,陆清绝抬腿进了房间。
  等云景行面无表情地也走进房间后,严韶宁怀里抱着剑,皱着眉头,气冲冲坐进椅子里,说道:“小师姑就是平日里在宸白山游手好闲懒散惯了,从来不肯好好修炼,师尊、师父、各位师伯和小师叔又都宠着她,任由她胡闹瞎来,平时在宸白山这般也就算了,下山历练竟然也这么随意。”
  说着,严韶宁扭头看了眼那几个面色土灰、神情呆滞、目光涣散的陈家村村民,抿了抿嘴唇,忽然站起身,神情坚定道:“不行,事关陈家村上百人的性命,我们身为修仙之人,不能坐视不理,我要去找他们丢失的魂魄。”
  “韶宁,等一下。”见严韶宁提着剑就要出门,宿越泽连忙伸手按住严韶宁的肩膀,皱眉道:“你先不要冲动,我觉得小师姑这么做,必然有小师姑的道理,况且,师父也默认了小师姑的做法,那就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元空岳道:“我也觉得小师姑说得没错,现在外面凶险诡异莫测,村子里的妖雾和邪气还没有散,那些面具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更何况,仅凭我们几个人的修为,即便灵力充沛,神识最多也只能探查到法阵中的第七十二层结界,更别说要在现在这种灵力消失大半的情况下破阵了。”
  灵力全失的温敬恩站在旁边搓衣角,看看这个,看看
  那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弱弱地点了点头。
  宿越泽又劝道:“韶宁,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们也都赶快回房间去睡吧。”
  -
  托赫连珏那妖孽的福,今晚那些失了魂魄的陈家村村民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时,尖锐锋利的长指甲抓破了陆清绝的衣服。
  进了房间里,云景行说道:“小九,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补一下。”
  陆清绝半点儿都不跟云景行客气,非常麻利地脱下衣服递给云景行,笑嘻嘻道:“那就麻烦七师兄了。”
  嘴上说着“麻烦”,动作却一点儿都不客气。
  之前在宸白山,每次陆清绝漫山遍野逮兔子打鸟被树枝勾破了衣服,都是云景行帮她缝补的。
  久而久之,云景行帮她缝补衣服似乎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整晚,云景行都没有睡,前半夜一直坐在案几旁边翻阅一本古籍,直到村里弥漫起妖雾和邪气,出去跟赫连珏那妖孽打了一架,后半夜,先给陆清绝缝补了衣服,之后又翻了半夜书。
  第二天早晨,陆清绝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时,云景行已经不在房间里。昨天夜里云景行给她缝补好的那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
  陆清绝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宿越泽在外面敲门道:“小师姑,您醒了吗?该吃早饭了。”
  陆清绝走过去开了门,边往堂屋方向走,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晚那几个失了魂魄的陈家村村民怎么样了?”
  宿越泽恭敬回答道:“跟昨晚一样,仍然是那副浑浑噩噩、表情呆滞的样子,既不吃也不喝,无喜无怒。”
  “小师姑,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顿了顿,宿越泽问道:“常人失了第一魂胎光和第二魄伏午,如果不尽快将魂魄找回来,此人根本就活不过三日,可为什么陈家村的这些村民失了魂魄半个月有余,却仍然活着呢?”
  陆清绝走到堂屋那几名僵直着身体坐在椅子里的村民跟前,探了探几人的脉息,又扒开几人的眼皮看了看,接过宿越泽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后,道:“是很奇怪,这几个村民失了第一魂胎光和第二魄伏午,却仍然活着,原因应该就在他们戴的面具上,面具是活的
  。”
  严韶宁无语道:“小师姑你又来了,面具怎么可能会是活的呢?”
  陆清绝微微一笑,颇高深莫测地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所以便否认其存在,这好像不符合我们宸白山第三条派训,先祖有训道,‘事必躬亲,绝知此事要躬行’。咦,小韶宁,小师姑看你脸色红润有光泽,想必是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严韶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吐槽道:“以前每次被大师伯抓着背派训都背不出来,现在倒是把派训挂在嘴边了。”
  陆清绝道:“小韶宁你在那里叽里咕噜嘀咕什么呢?小师姑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你讲话大点儿声,不然小师姑听不到。”
  严韶宁:“……”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