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人都说晏长宁为情而死,那这辈子就当我死了。不要把我回来的事告诉任何人,也不要把我重生的事告诉第三个人。”
  卫振廷不解,事关邺国存亡,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扭转:“为什么?”
  “我有我的打算。总之,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邺国。”晏长不打算再说下去,“邺国的一切,就靠你了。”
  卫振廷仍旧云里雾里,他不相信有如此荒诞之事。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好,我会派人护你周全。这是调动楚国和秦国血影卫的令牌,我会通知他们,秦楚两国的人随时听你调遣。”
  “谢谢。”晏长宁犹豫一阵,还是接了令牌,“我一直有个疑问,楚国在攻打益州时,好似知道我军的每一步计划,连后来进攻剑门、昌州、龙西、潢水、甘林、金沙和云台也是一样。我怀疑军中有内奸,说不定朝堂之中也有莫擎天的人。”
  晏长宁提醒了他,楚军在攻打益州时的确如此,将邺军压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会清查内奸之事,你放心。”
  “邺国这边就交给你了,我走了。”晏长宁道别说。
  卫振廷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晏长宁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趁着黑夜无人,慢慢走回卫府。晏长宁的出现和她说的每一句,都像做梦一样。她凭空消失了两年,又凭空出现,两年中,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真的重生了?刚才那个人真的是晏长宁?现在三国混战,她会不会是秦楚两国的奸细?
  回到卫府,卫振廷一夜无眠,反复思量晏长宁说的每一句话。
  晏长宁扮成到中原两国寻亲的孤儿,编了一套足以以假乱真的谎话。一路南行,听到不少消息。因莫擎天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底下有许多人不服。对楚国国民来说,他们并不熟悉这位新帝,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母亲是先帝的宠妃,后在宫中暴卒。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在十岁时被送到南海休养,从此便没了消息。因此,前段时间莫擎天突然杀回潭州,夺得帝位让他们大感意外。
  在此之前,楚国的太子是莫擎苍,他虽无美名,但身后有多个世家支持,不出意外,他就是楚国皇帝。但半路杀出个不受重视的莫擎天,打破世家之间的利益平衡,引来世家之间的恐慌。
  邺国近几十年虽然没落,但到底是强盛了多年的大国,攻打起来并不容易。莫擎天登基不久,就和邺国硬碰硬,劳民伤财不说,还害得万千家庭妻离子散,弄得民间怨声载道。
  先帝除了前太子和莫擎天之外,还有数十个皇子,他们大多不服莫擎天,私底下蠢蠢欲动,世家被打压,也开始联合有实力的皇子,准备逼宫。
  第5章 潭州城内
  宴长宁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和卫振廷给的线索,联络到潭州城内的血影卫和细作。
  “参见堂主。”来见晏长宁的血影卫纷纷抱拳单膝下跪行礼。
  晏长宁同众影卫一样带着黑色面巾,面巾底下,还有一张人·皮面具。她现在的身份是西风堂的堂主天刹。目光扫过众人,其中有的是富商,有的是太监宫女,有的是平民百姓,有的是工人艺匠,有的是皇宫内卫,还有的则是楚国暗探。
  “人都来齐了,很好。两年前,楚军势如破竹攻克我国蜀南和蜀中,拿下益州后坑杀我邺国二十万大军,屠戮我国十万百姓,这个仇邺国迟早会报。虽说楚国和邺国的仗打得火热,但楚国内部也不太平,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目前的局势加一把火。另外,我怀疑军中出了内奸,而你们之中,也有叛变的人。我给你们中的某一个,或几个人一次机会。若被我抓到了,只有死路一条。”
  众绝影卫听到她如此说,忙表示自己的忠心:“属下誓死效忠邺国!”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如果真效忠邺国,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你们在潭州各司其职,我安排的任务也不同。”宴长宁从他们面前走过,“你们接下来的目的很明确。现在楚国内部动乱,我们要做的就是添一把火。这是你们各自的任务,看完后,当着我的面烧了。”宴长宁给了他们每人一个黑色的弹丸,密信就装在里面。
  绝影卫捏碎弹丸,抽出其中的纸条,迅速看了一遍后立刻烧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孟玄已经带人过来了。”宴长宁说。
  “是!”众人答道。
  宴长宁安排好后离开潭州城,五日后才混在商队中重新出现。她是男装打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一头长发只用布条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十分落魄。但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像极了四月的暖阳。这辈子还来得及,她没有必要因为仇恨整日愁眉苦脸。笑容和美貌,是她最好的武器。
  晏长宁此去潭州,除了杀孟玄和南宫羽,除掉莫擎天的左膀右臂之外,还要煽动世家和皇子们造反。楚国内部不稳,莫擎天便无暇顾及邺国。
  风尘仆仆的赶到潭州,宴长宁在潭州城内闲逛。上辈子莫擎天镇压内乱毫不费劲,这辈子不能让他如此轻松才是,他灭了邺国,自己必须好好回报他才可以。
  宴长宁用身上仅剩的三枚铜钱买了一个馒头,填饱肚子后开始找事做。客栈的老板见她可怜,人长得诚实,就让她留下做跑堂的伙计。白天她是不起眼的小二,晚上是指挥血影卫和各路势力谈判拼命的冷酷杀手。
  几日下来,宴长宁在潭州的计划并不顺利。好几名血影卫被杀,密信被截胡,看来这批人当真有人被策反了。潭州最近在清查外来人口,但凡来历不明的,皆被抓进天牢拷问,宴长宁也进去了几次,幸亏瞒天过海的本事高明,谎话编得圆满,才被放了出来,但也是重点怀疑的对象。宴长宁回到客栈后,列出这批血影卫的名单,一一划出可疑之人。既然是双面间谍,就一定会漏出马脚。
  上一世的此时她还在犍陀罗,对楚国这边的境况并不了解,回国之后上阵杀敌已是四年之后,此时只能从上辈子的记忆和零星传闻中找线索。无论前路如何,也要走下去。这家小客栈终究不是能待长久的地方,既然都被盯上了,那就去目标明确的地方。
  近来潭州严查*,城内最繁华的怡春院和潇湘馆已被端,里面的妓·女全部被斩杀在菜市口,听说怡春院是莫擎天的皇弟莫凌风的产业,也是他打探消息搜集朝廷重臣罪证和机密消息之所。至于潇湘馆,则是秦国皇帝元胤的暗哨。
  出了这事后,潭州城内的秦楼楚馆被迫整顿歇业,只有与皇室和敌国没任何牵扯的才能重新开业。艳月楼就是其中之一,它名义上是孟玄的产业,实则是莫擎天收集民间情报、监视朝中大臣的重要场所。
  长公主曾经说过,她的外祖母是西域某小国的公主,国破家亡后逃到邺国寻求庇护,嫁给了戍边的将军卫確,生下她母亲卫妍光。后来卫確战死,她外祖母伤心过度也去了,临走之前她将妍光托付给卫家主母照顾。卫家是皇帝的人,与皇家走得极近,卫妍光因此认识宴承德,后来嫁给他做了王妃。
  宴长宁的外祖母是高眉深目、脸部轮廓深的西域长相,卫妍光则融合了中原人和西域人的长相,面相柔和,却美艳绝伦,到宴长宁这一代,她已长得和汉人相差无几,她的长相融合了宴承德和卫妍光的所有优点。不过在她身上还能找到西域人的特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脸部轮廓比一般女子深邃立体。因此宴长宁换上异域装束,化上浓妆,活脱脱的一个西域美人。她擅长面部伪装术,使得她面对楚军盘查能摆脱嫌疑。
  宴长宁从小善舞,长公主纵容她,专门请了舞蹈行家来教她。后来她在天竺流浪两年,学了两年天竺舞,舞技更上一层楼,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重新开张的几家歌舞伎坊如今生意不景气,如今为了招揽生意使出浑身解数,她恰好可利用自己的优势混入其中。
  艳月楼是潭州出了名的风月场所,里头的舞姬乐伎卖艺不卖身,艳月楼的姑娘登台之前经过严苛的训练,举止修养和大家闺秀相差无几。许多文人骚客愿去那里和才华出众的歌女对词,达官贵人也常出入观舞。如今里头的头牌舞伎,就是孟玄的相好。
  她看过名单,有几名歌姬就潜伏在艳月楼中。那日来见她的血影卫中有十来个女子,虽未看到她们的脸,但她还是闻到了她们身上独有的脂粉香气。如果男人容易被名利收买的话,那女人更容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拿下。
  艳娘年轻时混迹各大风月场,什么人没见过?听到龟公说有个男子来聘舞师,忙叫人把他留下。她人机灵得很,一见宴长宁就觉不对。再细看之下,他虽然没穿耳洞,却没有喉结。虽是一副男装打扮,但却是难得一见的俊俏风流。更兼他长得高挑,身长腰细,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姑娘。艳娘这下来了兴致,这种自己送上门的尤物,岂有不要的道理?招手让龟公下去,问道:“那你都会些什么?”
  “会吹笛子,会唱歌,会跳舞,天竺各种舞学了一些。”宴长宁言简意赅的回道。
  艳娘正想着楚国权贵看惯了宫廷的柔歌艳舞,换换西域的歌舞也不错。这楚国境内倒是有会跳天竺舞的,但也只是跳得像个形而已,并无其神。如果眼前这个真的会跳,说不定会让她大赚一笔。男人都喜欢美人,如果把她捧红了,到时待价而沽,只怕不是钱财这么简单。艳娘担心她空口说大话,定要考她一番,说:“这自夸话呢,谁都会说。你不拿出点儿实力来,我怎么相信你?”
  “老板是想考我了?”宴长宁问道,她走遍邺国和西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这艳娘看她的眼神不对,眼中全是贪婪的光芒。
  艳娘朝在场的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出去。等到只剩她和宴长宁时,说:“姑娘,别以为你穿了一身男装我就认不出来,我一个月见过的男人,比你几辈子见过的都多。正经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或是遇到狠心的爹娘,绝不会到伎馆来。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宴长宁的伪装术并不高明,她原本就是让艳娘识破自己的性别,不过面上还是恭维道:“艳娘的眼睛果然毒辣,这么快就识破了。我也不隐瞒,我的确是女扮男装,至于为什么到艳月楼来,是因为我缺钱。我听说艳月楼是潭州城内最大的歌舞坊,平日里日进金斗,又与楚国贵族有来往,所以就想到这里来谋个出路赚些银子。”
  艳娘绕着宴长宁走了一圈,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她,只觉她长得像中原女子,但又有些不同,轮廓比平日见的女子要深一些,头发很长,发尾微微有些卷曲。她的皮肤不同于楼中女子养出来的白,而是天生如此。想到最近盘查得严,脱口问道:“你不是楚国人?”
  宴长宁早编好了自己的新身份,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国人,我是来寻亲的,因路费花光了,所以才来艳月楼做舞女的师傅。等赚够了盘缠,我再去找爹,如果楚国找不到,再去秦国找。”
  “绕了这么半天,你还是没说清楚。如果你不交代清楚,无论你长得再美,舞技再好,我也不敢收留,请自便吧。”艳娘已准备请她离开了。
  第6章 逢场作戏
  宴长宁垂下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才说道:“我母亲是西域东安国人,你也知道,西域礼教没有中原严格,女子到了年龄可自己挑选夫婿。我娘亲当年看中到东安国贩卖茶叶和丝绸的商人,也就是我父亲,我娘亲生得美貌,他们一见钟情,后来有了我。不过我父亲因为生意关系就离开了我母亲,说他回中原后禀告父母后,就会回来接我娘亲。但直到她过世,父亲也没回来。娘亲过世后,我和娘舅生活在一起,他们嫌弃我是个私生女,又见我生的好看,就要把我嫁给当地的一个霸王,我不愿意,就偷了他们的钱逃了出来,准备到中原来找爹。因为没有我爹的音信,我只能大海捞针的找,邺国找遍了也没找到,只能来楚国看看。如果楚国没找到,我就去北边的秦国。”
  “是吗?”艳娘不相信的看着宴长宁。
  宴长宁已练就眼泪收放自如和临危不乱的本事,就算艳娘一直盯着她,她仍是一副被娘舅欺负又坚定不移的模样。艳娘心想,自己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谁撒谎还能逃过她的眼睛?这姑娘的模样的确不像说谎,姑且就信她一次。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