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不可测(三更)
  七海淡淡地笑,笑容轻浅无光,“嗯,我知道啊。”剑身倒转,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拨了一下,剑音清脆。而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看得汗毛直立,“但是我又没说亲自杀你,我可以找人,借刀杀你啊。”
  男人的眼神瞪得死死的,要不是没有能力伤到七海,估计早就当场掐死七海了。
  七海客气,安慰他,“别发火啊,你自己态度不好,一心求死,我能怎么办?”
  男人目光里的恨意,有些沉重。可是一想起自己来京都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他的脸色就越发痛苦。
  他几乎没有任何尊严地跪在了七海的面前,他磕了三个响头。
  “兄弟,我不求别的,只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七海看他那副表情,好像有些明白了,只是他也有原则,“我不杀风清扬,他是王府的公子,我是他的贴身护卫。他要死了,就说明我这个贴身护卫不够格。”
  男人悲痛,忍不可忍地补充了一句,“只要兄弟帮忙,我……我愿意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
  七海蹲身,星星眼,盈然笑了,“都给我?”
  “只要你帮我杀了风清扬,我就全部给你。”男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嗯,虽然我喜欢钱,但是……公子死了,我就会成为第一个怀疑对象。命和钱,还是命比较重要。”七海嘟囔了一句,长剑入鞘,明亮的眼神里带着丝怀疑,“哪,你自己报仇怎么样?”
  “自己报仇?”双手戴着铁链的男人,四下看了看,只觉得天牢重地,固若金汤,“我逃不出去的。”
  “怎么了,拿到钥匙就出去了啊。”七海指了指门外的狱卒,“这几个人都干不掉啊?”他嗓门大,那话一出,几个狱卒可怜巴巴地看上七海。他们有的好担心,有的好警惕,还有的,好悲伤。
  这个王府护卫,究竟是想闹哪样?
  男人眼角淌过一丝难耐,他缓缓地吐气,“我……动不了。”从进入这个天牢时,鲁国公世子孟绫就给自己吃了药。
  一种无法发力的药。
  主要是为了防止他使用内力,从这个天牢逃出去。
  当然,逃出去的几率尽管非常低。
  七海懒洋洋,“所以呢?”
  “我逃不出去了,估计活命都难。”男人看着七海,那苦笑满面的脸颊,更加气愤,“鲁国公世子不愿相信我所说的话,他们只认为我是凶手。”
  七海倔强,翘高了嘴唇,“你不就是凶手么?”
  “我……我不是凶手,若不是因为得知风清扬会去菩提庙。我也不会藏在路上,伺机而动。”
  七海看他焦灼,心里还挺开心,又跟着笑他,“可是他们说,你真的杀了两个人?”
  “我的确杀了两个人,但我只是担心行踪败露,杀不了风清扬。”男人哀求,语气里都隐藏不住的落寞和纠结。
  他跟鲁国公世子解释了很久,可无一人相信,他不是当年的凶手,他只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却不能排解的江湖中人。
  但没有谁相信,落到这么多高手手中,他还依旧渴望着能有人相信他,真的有些可悲。
  男人是这样以为的,“兄弟,你不帮我,我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七海手指触着薄唇,葡萄一般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很是机灵地问了,“你不想死么?”
  也许有些颓丧,男人竟然没有发火,语气都是温和的,也可以说,他有些失望透顶。因为失望,便足以显得疲惫和难耐。
  他本人是真的难过。
  七海笑了,“我放你出去怎么样?”
  男人听到这句话,或许觉得不可思议,一转眸,眸子里都生出些许若有若无的期待,“你……你,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了我?”
  “当然,有交易的。”七海手指撑着下巴,看着男人打趣,“要救你出去,你一定得配合我。另外……你出去了以后,得把胡子刮了。”
  男人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要求,原来不曾违背江湖道义,他点点头,很开心,“好,只要兄弟救我出去,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七海忽然想起来,补充了一句,“嗯,好。别忘了……你的家产还得分我一半!”
  刚刚还觉得高大的形象,因为这家产二字,突然间变了质。
  不过如果能够捡回一条命,失去一些家产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捕头到来,声音沉沉地补充了一句,说是钱大人要申堂。
  七海凑过去,“是不是有人来了?”
  捕头左右看了两眼,凑近了笑着回应,“鲁国公来了?”
  “鲁国公?”七海拖长了声调,徐徐地看向大牢里的男人。
  男人刚刚才期待的目光瞬间消失了,光华敛尽,只剩下恐惧和难耐。
  “你……答应我的,兄弟!”
  被人拖走时,男人的嘴里都嚷着那一句话。
  你答应我的,答应我的。
  答应救他出去!
  七海信守承诺,晃晃手,“放心吧,我言出必行。”
  衙门正堂,乌泱泱地围了很多人。
  一声高亢有力的威武声中,男人被拖到了正中。
  到得大殿时,他已经跪在了地上,被夹的手指血渍斑斓,触目惊心,让人觉得好生可怜。
  七海尾随其后,手中握着一卷从空间里带出来的特别宣纸。
  京都府尹钱长申握着惊堂木,重重一拍,便开始审案了。
  审案时,他不同别的地方官,即便鲁国公和王府公子在此,他也面不改色。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男人恭恭敬敬,语调轻稳,即便身负重伤,也顶天立地,“禀报大人,草民乃是平洲安福镖头安之名的儿子安之若,这次前来帝都,是为了替兄报仇!”说完这句话,他抬头往风清扬身上看了一眼,刚想说点儿什么。七海拿着裹好的宣纸就现身了,“钱大人,之若兄同我一见如故。我让他帮我忙,在去菩提庙的路上查探外人行踪,而我……帮他报仇雪恨,这是个交易。”
  他及时打断,错漏了最关键的内容,钱长申倒挺知趣地补充道,“安之若,可如七海护卫所言?”
  安之若想摇头,七海却笑,“哪,想要报仇就得好好活着,你可别胡言乱语,坏我名声啊?”
  那笑容非常灵动,一眼看上去,也不虚伪,是属于非常轻松惬意的笑容,看见那笑的人,会觉得他很滑头,又或者说,会觉得他挺有趣。当然,所有的人看着,就知道七海在帮他,且还没有任何办法,说明七海的话是假的。
  为了能够活着报仇,安之若也挺实在,拱手拜倒,“大人,正如七海护卫所言,草民的确是和七海护卫做了交易。”
  “可据世子所言,此次你在菩提庙路途中,杀了两个人?”钱长申冷声问了。
  安之若觉得有些难耐,正想不出法子,他又看着七海。
  七海拱手道,“大人,实不相瞒,当日林中,不仅世子在场,小的也在。亲眼目睹了……”
  他将手臂一抬,斜眸瞅了瞅鲁国公身旁的世子孟绫,“一只特别胖的兔子自带药粉,当场将之若兄药倒在地。”他挤眉弄眼,明里暗里,夹枪带棒都是针对兔子的主人——孟绫世子,“也不知道这兔子是何人养的,又胖又丑,当然,还挺忠诚。宁愿将尾巴弄伤,也要从草丛里跳出去,搏取之若兄的同情心。”
  话落,兵部尚书公子陈露白以及鲁国公世子孟绫,甚至于跪在堂上的犯人安之若都神色惊讶,难以置信。
  林子里发生的事儿,说得丝毫不差。显然,七海是真在那个林子里的。但是林子里那么多人,都没有觉察到七海的气息。
  可见,七海武功……深不可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