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 第66节
  可这拔步床这么小的一寸天地,任她再怎么缩,怎么躲,都逃不了。
  坏透了。
  她只能揪着帘子,那帘子是深红色,大婚那日换的新的,被洗的崭新。双手无力的撑着枕头,连伸出脚来踹他的力气都没有。
  情浓不止,花好月圆。紧闭着的窗透过来几丝月影,照着拔步床的金钩子,折射出半缕光线。夜还漫长。
  ———
  “你说什么?元太妃住到信王府里了?哟,我倒是没成想,元太妃竟然还活着呢。”
  太后已然不再掩饰。她盯着月亮:“元太妃倒是痴情的。自从先帝下葬,便自请去寺庙清修。她以前那样对待信王,信王竟然还让她住到府里?”
  大宫女接话:“听说是没法子了。元太妃无路可走,求了信王王妃。信王王妃有个心软的好处,在信王与元太妃母子二人之中调和。”
  寿安宫前的枯树树叶飘落。言帝病重,现如今只靠药吊着最后一口气。
  太后愈发着急起来:“随哀家明日去信王府上看看。我倒不信,信王中的毒箭,到如今还没有发作么?”
  作者有话说:
  太后在忙剧情线,李某在忙感情线,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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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平定
  登基
  翌日一早。
  江柔安被外头叽喳吵闹的鸟雀唤醒。她迷迷朦胧的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结实的胸膛。
  江柔安不想看见这作恶多端的坏人,转头就想离他远点。男人早已下了榻, 让底下人伺候着穿了衣裳。板正的玄青官袍套在身上, 衣冠楚楚,又成了白日里的正人君子。
  只有江柔安知晓他的本性。扯开被子蒙住头。
  又听李邵修淡声:“醒了就起来,用些饭, 别懒着。”
  江柔安闷闷的“哦”了一声, 却没动。
  “今日太后过来。若是没事,你也随我去正厅迎客。”
  江柔安听了, 掀开被子坐起来, 讶然:“太后娘娘来做什么?”
  李邵修道:“自然是来看热闹的。既然她老人家来了,这好戏也能开场。”
  太后坐在正厅,止不住焦急。忽的见信王身穿官袍缓步而来,身形高大,走路平稳,哪里还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信王身旁站着的江柔安,几日不见,出落的似乎愈发水灵, 身着妃色齐胸裳裙,发髻束双发缠簪, 双眸清亮,落落大方,丝毫看不出当日进宫那姑娘的小家子气, 恭敬的向太后行礼。
  太后急道:“信王, 你的病…怎么样了?”
  李邵修笑:“劳烦您牵挂。我的病已经全好了。”
  太后浑身抖了抖, 不禁提高音量:“那可是毒箭?那么容易便好了吗?”
  “是。多亏了宫中太医精心照料。我已然恢复了康健。”
  太后还想追问几句, 忽然发觉自己失态, 声音稳了稳:“信王能康健…便是极好的。身上可有什么后遗症么?”
  李邵修神色不辨喜怒,只道:“丝毫没有。臣在府里躲病这几日,全倚靠您老人家照顾。如今恢复健康,也能给皇兄分忧了。”
  太后恍然,从信王府出来,回到寿安宫,目眦欲裂阴恻恻道:“怕是我们都中了他的计!”
  谋士惶恐不已。事情到这一步,恐怕太后要功亏一篑。
  看清楚局势,谋士抹了抹额头汗水:“娘娘。卑职家中尚有年迈老母需人照料,想称病一段时间,再回来为娘娘效力。”
  太后眼睛微眯:“哦?那你便回去吧。好好照顾家里的老母亲。”
  谋士松了口气,转身,未曾想一柄利剑从背后直直插向腹中,唇角溢出鲜血。
  谋士转头倒在地上,目光怔怔,看向拿着刀的人——太后。太后面容阴阴恻恻如同恶鬼,放声大笑:“你以为哀家没有赢的机会了么?你做梦。背叛哀家的人,都得去死!”
  日暮深沉。太后发觉自己中计,不想再等。趁着夜色,太后盛装打扮,疾步到皇帝居所,给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心领神会,立即垂头从殿里各个角落搜索起来。
  殿里燃烧着白烛。太后的目光放在言帝身上。言帝已经被丹药掏空内里,外头只不过剩一副空壳。太后端着一碗汤喂给言帝:“来,醒一醒。好孩子,喝了汤。”
  言帝虚疲无力的睁开眼,费力坐起来,打量着他的母亲。他喝了半口药,剧烈咳嗽一阵,又把药咳嗽出来,强忍着咽了进去。
  太后拿出来诏书。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言帝离世后,立嫡长子为新皇,国号为历。言帝咳着,虚疲无力的惊慌道:“这…嫡子还年幼,恐怕不合规矩吧?”
  太后目光一冷:“哀家定的,便是规矩。你不用担心新皇无力佐政,哀家会亲自辅佐。”
  难不成,太后想要把这皇权握在自己手里么?
  言帝似乎明白了什么,把药打翻在地,目光惶然:“母亲!母亲……我还没死…现在立诏书太早了。”
  太后只冷眼看着他。仿佛在看自己手里已经失了效力的一枚棋子。
  言帝不禁发起抖来。数十年前,母后也是这样看着他。先帝驾崩时,还未决定皇位继承人,母后直接更改了诏书,先帝一死,这皇位才顺理成章变成他的。
  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太后叹息:“哀家给过你机会。要怪,只怪你太不中用。哀家会把你的宠妃都下葬,你走的路上也不会孤单。”
  “本来想吊着你的命,想着信王走在你前面。没成想竟然被他骗了。既然如此,你也没了用处。”太后拿着帕子擦过言帝嘴角的鲜血。
  她流下几滴眼泪:“好孩子,别怪哀家,你死了,哀家心也疼,不过这万里江山,必须要牢牢握在哀家母族手里…来,把国玺印按在诏书上面。下一辈子投生,记得投个平常人家。”
  言帝咳出鲜血,眼睛瞪圆,逐渐没了力气,本就掏空的时候身体逐渐悄无声息,手落到榻侧。
  太后缓缓站起身,问大宫女:“玉玺可找到了?”
  大宫女显得有些慌乱:“未曾。是不是没有放在殿里?”
  太后皱眉:“怎么可能?继续找。”
  话音未落,殿外一阵马蹄嘶鸣与金戈撞击声音,声势浩大。
  太后道:“外面怎么回事?”
  外头的宫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伏跪在地上:“不好了娘娘,是信王殿下和周时大人,他们带着精兵到了宫中!”
  太后先是一怔,继而冷笑:“怎么,他们还想谋反不成!”
  推门出去,烈烈火光照亮太后年老苍白,对权利欲壑难填的脸。
  李邵修驾在烈马之上,扬了扬下巴,笑道:“太后娘娘。我听说了皇兄身体不好,特意来宫里看看。”
  精兵铁蹄踏入宫闱,黑压压大军压境,局势已经全然不占优势,太后强装镇定,呵了一声:“言帝已死!立下了诏书,传位嫡子!诏书在此!难不成你要谋反?”
  李邵修一笑,漫不经心道:“诏书我看见了,娘娘也不用举着。不过娘娘只有诏书,可有玉玺?没有印上传国玉玺的诏书,和废纸有何不同?”
  太后脸色瞬间惨白:“玉玺在你那里!”
  周时只道:“太后娘娘。您年纪大了,不便再久干政权。若是您现在走,怕是可以留个体面。若是现在不走,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太后手中指尖深陷掌心。忽然看见信王身后跟着个眼熟的老嬷嬷。她一眼认出,是当年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使。太后慌乱至极,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所有知道那些前尘往事的宫使,早就被自己全部处死了。
  老嬷嬷上前半步:“太后娘娘,不知道您还认不认得老奴。当初,您收买钦天监,谣传信王殿下命格带煞的传言,溺死八皇子之事,老奴都在场。更不要说以谋逆的罪名陷害世家大族的妃嫔之类苟且之事,难道您都忘了吗?”
  太后大笑:“闭嘴!你说的是什么?!哀家听都没有听说过。”
  老嬷嬷叹息:“若不是您赶尽杀绝,想要血洗老奴家中满门,老奴也不会出卖您。要怪,就怪您自己太心狠。”
  太后大笑,癫狂:“凭他广纳美人,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落得个贤君的称号,谁人还记得哀家!怎么?哀家只能屈居于后宫中,当个深宫怨妇么?凭什么哀家就要贤惠,就要大度?呸!”
  先帝,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食言的比谁人都快。好啊,还好你死的早,我偏要养废你的孩子们,叫我的皇儿继位!皇儿如今不中用,那这天下也自然是她的!谁都夺不走!
  太后不甘心的大喊:“哀家是太后!”
  周时眸光一冷,挥手:“太后疯了。来人。把太后带下去,诏书直接烧了!”
  太后凤冠散落,癫狂大笑,扑倒在地上:“哀家手里有诏书,哀家看你们谁敢!”
  精兵铁骑已经踏进宫闱。明眼人都知道局势往那边倾斜。很快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使将太后拖走。
  夜色被火光撕裂。大夏的天,彻底变了。
  李邵修站在高处,看着烈烈火焰,吞噬着破损不堪的前朝旧宫。
  徐昭紧张的站在窗前,看向西南方向,太后的寿安宫一片火色。
  终于,门被踹开。高大的男子一身银色铠甲,眉眼带着血气。周时进来,什么都没有说,拽过她的手。
  徐昭紧张询问:“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周时的眼在黑夜中泛着火光。他看着她:“我们出宫。”
  徐昭松了一口气,眼底泛出热意,像是没有听懂,她红了眼,问:“你说什么?”
  周时牵着她,一字一句重复:“我说,我们出宫。你不再是皇后,只是个普通女子。”
  徐昭只是心口一滞,想跟着周时出去,走出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可她又犹豫了,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酸涩:“可我早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时过境迁。他们两个,已经不配。她配不上他。她只是个前朝遗落的宫妃,而他正是当朝新贵。
  周时只皱眉:“不用有这些心思。我不在意。你只管跟着我走便是。”
  徐昭眼底蓄满的泪流下来,还想说些什么,周时嫌麻烦,低头堵住她的嘴,以吻封缄。
  火光冲天,二人趁着夜色策马疾驰出宫,一分一秒都不耽误。
  ———
  江柔安在家中担心不止,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听见男子沉稳的步伐,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江柔安回过头,看见李邵修身披铠甲,手中执剑,下颚处溅上了几滴鲜血,剑眉星目,整个人如锋利刀锋,站在明亮灯火下。
  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粉碎,江柔安抑制不住的站起身,胸膛中一颗心跳动极快,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后只能张了张嘴:“夫君。”
  李邵修眉目淡然,看着他漂亮娇俏的小妻子。
  他会继位,站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会将皇后之位双手奉上,为她俯首称臣。
  前堂。谷太宰将诏书拟下,印上国玺。国号为祺。信王殿下继位,延续昵号“信”字。自此,河清海晏,天下升平。
  信帝继位后,手段雷厉风行,先是清贪臣党羽,贪污者下瘴狱,后又解散言帝后宫三千,摒弃旧俗,减除钦天监等几个空头闲职。众臣无一不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