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乘风主要想问点别的:相知在幽冥还好?
  有破军殿下在,自然尚好。
  乘风:嗯、嗯我就随口问问。
  是不是随口问问他自己清楚,就好比容渊接下来装作无意闲聊,实则也是别有用心的话:没想到能得天帝陛下召见,可我见他神色倦倦,是否有哪里不适?
  看到他这句话,辞树和乘风原本寻常的面色都忽的蒙上了一层愁云,容渊能感觉到气氛都变了,辞树叹了口气:自从母后故去,再未见过陛下展颜,陛下那样已经许多年了,你不必担心,若真有哪里不适,也是心病。
  乘风低下去的声音里还带着隐忍的失落:是我们帮不上忙的心病。
  有时候文字是看不出情绪的,好比容渊现在一句:这么多年过去,天帝仍走不出来,可见用情至深,痴心一片。
  身为亲人身为臣子,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帝那般却无能为力,不甘与难过可想而知,不过这些都与容渊无关,他冷漠地分析,看来皇子这里是指望不上能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天帝与自己母亲的事,或许他从未跟旁人提起过。
  嘴巴是可以撒谎的,但在搜魂术下,脑子绝不会撒谎,容渊在思考危险的事想找机会对一界之主下手,可不是危险的事?
  ※※※※※※
  相知一个人乖乖在住处等着,已经适应了冥气带来的那股难受,在能忍的范围内。他左盼右盼,终于把萧辰盼来了,萧辰看着心情莫名不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噙着笑,相知瞧了瞧,觉得这个笑应该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他一拍手:春风拂面!
  小心我让你体会寒风凛冽。
  别别,你当没听见,我当没说!相知摸出几本话本来,你不是提到话本么,我刚在乾坤袖里找了一圈,这几本你应该没看过,喏。
  萧辰看了看几本封面,其中有一本的书名看起来就非常不正经,销魂得非常露骨,萧辰眉梢扬了扬,把它们一起收了起来。
  相知嘿嘿一笑:方才那本,从前你看到这类名字,都会扔到一边,怎么,如今也想研究一下了?
  小脑袋瓜里成天想什么呢,不说这个,萧辰转移话题,想好去哪儿走走么?
  相知成功把方才的话抛在脑后,赶紧道:有有有,幽都和三生路不得不看,酆都我也想瞅瞅,嗯别的地方就随缘走走吧。
  那先带你去三生路,那边离黄泉也近,还能看到彼岸花丛。
  好好,走着!
  萧辰如今走这些地方已经是轻车熟路。外界对幽冥的印象大多不好,比如之前那个瞧不上的天界官员,也有闻风便觉惧怕的,觉得这里全是牛鬼蛇神,只有三生路被赋上了温情的色彩,三生三世,听起来就很动人,话本爱好者相知是绝对不想错过这个地方的。
  不过真实的三生路看着也就是条宽敞些的、铺着石板的路,这儿也没有什么三世缘分的情人正抱着哭,冷冷清清,看着孤寂,连路旁的土壤也是黑黝黝的,怎么看,都跟动人不沾边。
  萧辰好笑地瞧着相知:失望了?
  跟想象中是差得太多,话本里常出现在三生路旁的许愿树呢?红缨飘摇寄人愁思,再不济,偶尔出现的验心石也可以啊,就是能验证两人的真心见证他们缘分,看他们三世牵扯不断。居然都没有!
  也差的太多了!
  嗯等等?相知还没来得及数落完,眼神就落在了路旁一朵白色的小花上,他站近了些看,惊讶出声:朝暮!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真是朝暮花,这里居然也有!
  萧辰视线也落在那朵白色的小花上,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嗯,容渊移栽的,土里还撒了朝暮的种子,可惜都没发芽,只活了这么一朵。
  他种的,他种朝暮干什么慢着,相知说到一半发现不对,缓缓转过头来,不会是为你种的吧?
  是当年萧辰把朝暮的种子从星界带出来,如今尘世中才有了朝暮花的影子,此花可以说跟萧辰关系匪浅,加之又是他故乡的花,回不了星界,能看看花也是好的。
  相知喃喃道:这也太有心了而且此等土壤,得移栽多少,才能活这么一朵啊
  白色的小花在风中微微动了动花瓣,萧辰走在这儿,总是会想起成婚那天,容渊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过三生路。
  三生路的寓意岂止三生三世,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纯粹的幽冥人死后是不入轮回的,可容渊有一半的天界血统,他会不会有来生,萧辰不知道,不过萧辰只有这一辈子,他跟容渊的相遇也只有今生今世。
  他确实是有心了萧辰的话散在风里,轻得相知差点儿没听清,他正想说什么,忽而脚下大地传来震颤,有什么波及了过来,萧辰神色一凛,魔气?
  相知:感觉还是好浓的魔气!
  我可能猜到是谁了。走,我们先过去看看。
  所谓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萧辰老远就听到一阵放肆的大笑:哈哈哈哈,幽冥居然有这等高手,好极了,再来!
  酆都城门口,鬼魂已经尽数躲入城中,在威压之下瑟瑟发抖,容渊站在城门处,左右使也在,左忆命其他冥官升起酆都的结界,避免里面脆弱的鬼魂遭殃,右常朗声道:魔尊不请自来,无缘无故便大打出手,幽冥重地,不知礼数,未免太过放肆!
  礼数?礼数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能吃么?魔尊苍峦咧咧嘴角,比起那个,幽冥尊主居然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修为,一直藏在幽冥也太没劲了,你就不想跟强者较量一番?
  苍峦大约是最不把教养礼数放在眼里的一界之主,魔界以强者为尊,谁拳头硬谁说话就硬气,一界之主的位置,想要就去抢,谁强谁有理,苍峦从血雨腥风里滚出来,蛮横惯了。
  容渊冷冰冰冒出两个字:不想。
  苍峦手上凝聚起魔气,放肆得很:没关系,我想就行。
  你或许可以再想想。
  萧辰清冽的嗓音带着剑意扎进来,站到了容渊身前,苍峦看见他,打了招呼:好久不见,殿下。刚好,我是来找你的。
  这么多年,你还学不会正常的找人方式,萧辰道,收手。
  当初我立过誓,不与殿下动手,这可少了我不少乐趣,苍峦视线灼灼落在容渊身上,遇上这样的强者,若不能一战,未免可惜。
  魔界人得子嗣不易,当初执落做小孩儿的傀儡,也抓了不少魔界的孩童,苍峦震怒,其后他感激萧辰为三界平乱的付出,真心实意佩服他,立下誓言,绝不与萧辰动手。
  萧辰淡淡道:那我就只好将你打出去了,你说来找我,可没有你这般做客人的。
  反正苍峦不能对他动手,那就是萧辰的单方面殴打。
  苍峦极其好战,也挺疯,不过他跟执落的疯法不一样,他就爱自己单挑,看到强者就挪不动脚。
  苍峦看了看萧辰,又看了看容渊,最后挣扎着收了手,好像把战意忍下去是费了很大的劲。
  萧辰见他忍住了,这才道:找我有什么事?
  苍峦道:两件事,找个能坐的地方说一说?
  萧辰嗤笑一声:哟,你还惦记着坐下来谈话呢,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这种人,容渊是半点不想让他踏进幽冥的土地,但苍峦接下来一句话让容渊顿住,因为这家伙大言不惭道:别挖苦我啊殿下,真有正事,而且我找到了能让你早日回星界的办法,你肯定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
  第44章 替人消业
  一张石桌, 四把椅子,苍峦不喝茶,面前摆着酒, 他道:我找破军殿下,为什么你们也在?
  容渊没吭声他也说不了话, 只是连个字迹也没浮现。相知笑眯眯:你说的办法, 我们也想听听嘛。
  苍峦:你又是谁?
  天界的使者, 与我一见如故。萧辰替相知说了,他道,不用避着他俩,你有话就说。
  什么界主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盘啊之类的,对苍峦来说不存在,因为他很闲,天界跟幽冥多公务,妖界界主忙着重振族威,只有他,来去随意,想去哪儿去哪儿, 也不要别人通报, 捉摸不定。
  苍峦道:先前说了,两个事。其一,天界的皇子在妖界出事后, 我才知道万兽窟的钥匙原来让妖界得了, 那是万年前妖兽跟魔兽一起打出来的,里面或许还能留下对魔界有用的东西。我去找狐曲,那狐狸说钥匙彻底毁了,也没从秘境里带出什么宝贝, 他的话我不信,所以想来问问你。
  就带出一只没受浊气污染的血石小妖,我是去救人的,又不是寻宝的,萧辰道,万兽窟钥匙还是没了的好,进去做什么,古兽坟冢一日游么?
  苍峦一噎,狐曲的话再优美也不能信,萧辰却没必要糊弄自己,万兽窟里有宝贝的传闻在妖界和魔界一直存在,但萧辰既然这么说了,想必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行吧,要不是副官兢兢业业,非得让我搞明白,我也不想往妖界跑一趟,看到狐曲那脸我就难受。
  苍峦倒也干脆,并不在此事上诸多纠缠,他抬手,拿出了一个卷轴,看着古朴泛黄,应是有些年代了:第二件,我说找到的你能早日回星界的办法。这是之前偶然得到的古卷,上面记载着以身相代,替他人消除业障的法子。
  容渊和相知倏地将视线投了上去,苍峦颇为自信:怎样,殿下可感兴趣?
  萧辰还以为他能拿出什么好法子,亏他还认真地期待了一下,结果原来是这个,萧辰失望,淡淡回答:不想。
  为什么?你早日消除杀业,就能早日回星界了。
  萧辰心思很通透:替人受过,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更别说我身上担着的还是杀业。
  苍峦掂了掂手中的古卷:确实有代价,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玩意儿,你就算不挟恩图报逼着人替你,也肯定有人心甘情愿帮你。殿下,若是我,我就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萧辰:你也说了,那是你。
  苍峦叹口气:可惜,看来东西我是送不出去了。说罢,他作势要收起来,相知连忙伸手,哎魔尊稍等,他不感兴趣,我感兴趣啊。
  苍峦手一顿,挑眉:哦?怎么,你愿意替他受过?
  他手腕停住,相知便要去拿古卷,可惜手还没伸到,被萧辰一把按下,同时,萧辰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成功挡住了容渊突然从旁边探出的手。
  苍峦好笑地看着突然出手欲夺古卷的容渊:幽冥尊主也有兴趣?殿下,你看,我就说这书不能就白找了吧,还是很受欢迎的。
  容渊:
  可闭嘴吧你。
  萧辰抬手,一把将古卷从苍峦手上夺过,闪身到旁边,相知看穿萧辰的意图,急忙扑上来,却扑了个空,他急道:你别毁了它!我、我就是对没看过的书好奇,你就让我看看?我保证不做别的,绝对!
  可惜,相知的保证要是能有用,面瘫的勾陈都能笑出花。
  相知看萧辰表情,见这招没用,忙绞尽脑汁找说法:古卷记载的东西都是很珍贵的!也不止你能用对吧,这可是大家的宝藏,你不能一时冲动就让所有人失去机会呀!
  萧辰煞有介事点点头:有道理。那就我先看了,再毁掉,等日后杀业消尽,我再默写出来。
  相知惊了:还能这样!?
  有何不可。萧辰微微抬起下巴朝苍峦道,东西我收下了,我能随意处置吧?
  苍峦抱着手臂,看热闹不嫌事大,点头:当然。
  萧辰作势要打开卷轴,他明明也没转头,却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腰身一旋,便躲过了容渊的又一次出手,容渊身前浮起文字:殿下,既然要销毁,不如让我代劳。
  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
  萧辰说着,晃动的银色耳坠一闪,手中的古卷凭空消失,竟就这么被他收了起来。既然当着他俩的面不好处理,那就另找时间,反正在自己手里,相知和容渊就别想看到。
  他身上的业障已经不剩多少了,犯不着再有人替他背负。
  相知懊恼地撤回手,苍峦兴致勃勃看向容渊:我早看过古卷内容了,想知道问我啊,跟我打一架,我就告诉你。
  萧辰必不能让他得逞:酒也喝了,没看幽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么,你别打扰人家做正事,慢走不送。
  看来萧辰确实是不想让这两人知道古卷内容,苍峦了然,喝掉杯中最后一点儿残酒:殿下,送出古卷,我这可算又还了一笔人情?
  苍峦这性情,好听点叫随性,难听点叫乱来,不过他没成为为祸三界的,大约是因为比起执落,他还有点底线,恩怨分明。萧辰也终于正经跟他说了一回话:我早说过,你不欠我什么。
  苍峦纵声大笑:遇上你这样的债主,也不知幸还是不幸,横竖我做我的。他起身,行,就此别过,他日若有需要,殿下仍可找我,耍心眼我不如狐狸,打架可以算上我。再会。
  苍峦来得肆意,走得也潇洒干脆,萧辰将相知也撵回住处,就剩容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你不可能时时盯着我,萧辰闲庭信步,只要我不想,你就不会知道古卷上的内容,大不了让它一直躺在我耳坠里,谁也别看。
  容渊脚步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话,萧辰补充道:对了,也别想着去找苍峦,方才我那样说了,哪怕你真陪他打架,他也不可能讲给你听,趁早死心。